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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回

    即便柳湘莲恨不能时时与黛玉相伴度日,到了日子也只得摸黑早起,弃马乘轿到衙门上任去了。

    因是当今恩旨亲授的官职,又有裘家这样的靠山,柳湘莲虽与一干同僚皆不算熟络,倒也没受甚冷遇。更有那些有意与柳湘莲交好的,在大家谈些旧事轶闻的时候怕他于这些上头不通,还会略微提点一二。

    柳湘莲自然含笑一一谢过,又使出了浑身解数与众同僚交好,心里虽另记了一本帐,面上却一丝不漏。

    好在现今天下大定,兵马司一类衙门并无甚差事,正方便柳湘莲于人情世故上费心思。何人原就与裘家相交甚深、此时有意避嫌,何人只是面上情;何人心胸广阔不拘小节,何人心胸狭隘偏又为人高傲,直将同归一司辖下的大小官员背景脾性了摸了个遍,该亲近的亲近,该堤防的暗中更是加倍小心。

    如是过了三月,人皆言柳湘莲豪爽不失侠骨,谦逊更胜儒生,赞不绝口,谁知这一日偏生祸从天降。

    事本并不大,不过是驻跸京畿的两营将兵为了粮饷支领顺序一事稍有过节。武人们大多性子粗,一向是吵嚷一通就揭过去了,奈何这一回竟有个参领,自以为随大军平定东南战乱有功,非要逼着另一方打头的几个赔不是,人家如何能肯?那刘姓参领更觉失了脸面,忙忙打点了一份厚礼,要寻靠山做主。

    要说都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点儿能为又好弄权的官员,这刘姓参领也还有点门路,几个箱子抬出去,倒真扒上了柳湘莲一位傅姓同僚,那傅都司也是个实诚的,收了礼,便寻机发落了刘参领的仇家。

    不过是抓着小错申饬几句,不伤筋、不动骨,却打脸。

    可这些人都是血性男儿,平日也横行惯了,还有什么比面子更要紧?

    能在京中混,哪个也不是傻的,刘参领这回真真捅了马蜂窝。几个吃了暗亏的苦主一商议,使出吃奶的力气搭上了柳湘莲的另一位同僚,官拜城门领的刘岷。

    刘岷素日就与傅都司不合,无事都要打打机锋,此番听得傅都司处事有失公允,那几人又将暗查出的刘参领的过失双手奉上,再没有不应的。

    两边一时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最终闹出了兵丁械斗的乱子。按律,这些闹事将兵的卷宗正该交由柳湘莲处置后再上报。

    等柳湘莲悄悄打听清楚始末,险些拍桌子骂娘。

    一司辖下这许多同僚,缘何刘城门偏偏与傅都司不合?不过是为着两人皆是心高量小之辈。此事无论如何处置,他都必会得罪一人。

    拍完了桌子,柳湘莲略缓了缓脸色,也不说如何处置,直接一字未动的把卷宗呈了上去,任由几司会审。

    这本是最妥当的法子,谁能料到第二日傅都司便在午间一起吃茶时给了柳湘莲难堪。

    “说起来,咱们之中唯有湘莲无字,称呼上当真别扭。”

    柳湘莲无字一事在座哪个不晓得,不过是为了和气从不提起罢了。傅都司此话一出,茶水间里霎时便静了,半晌方有人引开话题,却再难如先时那般热闹,很快便有人随口指一事走了,一时效仿者众,不多时就走了个干净。

    只除了浅笑坐在下首的柳湘莲。

    他不走,一是心里一阵一阵翻腾的怒意让他无法含笑而有礼的提前告辞,二也为收拾心思好于午后接着办差。

    等强撑到乘轿归家,柳湘莲只觉面颊都僵了,可为了不惊到黛玉,也只得继续作出诸事皆顺的模样。

    论理黛玉一向心细如发,不该如此轻易就让柳湘莲蒙混过去,然而她今夜心内也是乱麻一般,难免有些疏忽。

    却是今儿个晌午,让薛姨妈领着宝钗寻上门来说的那一番话闹得。

    自贾母去后,黛玉便与贾家断了来往。薛家本就不是正经亲戚,便是前些年有认干亲一事,随着宝钗嫁与宝玉也早就无人再提,更是一丝消息不曾通过。

    薛姨妈并宝钗母女二人突然登门拜访,黛玉说是万分惊诧亦不为过,倒也客客气气把人让到了正屋。

    许是失了独子哀毁过甚,薛姨妈如今瞧着比市井寻常老妪都要苍老些,面上更是一丝儿血色也无,看得黛玉一阵心酸,张口就欲劝薛姨妈宽心,却被二人带来的消息惊得失了言语。

    薛姨妈是来求黛玉夫妻从中说和,帮宝钗拿回婚书另行聘嫁的。

    原来,自从宝玉走失那日起,王夫人便把一腔怒气都撒到了宝钗头上,百般使唤磋磨,熬得宝钗几月便瘦得没了人形。

    王夫人占了孝道的大义,宝钗是有苦说不出。况且珠大嫂子李纨还有兰儿这个指望,宝钗却连房也不曾与宝玉圆过,日子愈发难熬。

    唯一的指望,也就是多做点子绣活儿,好贴补薛姨妈所需嚼用。

    这两年王夫人倒是对宝钗帮衬薛姨妈之事睁一眼闭一眼,婆媳两个也就那么处着,可前些日子家中银钱突然缺了一大截,王夫人终是下了狠手,再不许宝钗往娘亲拿一个子儿。

    可怜薛姨妈这一把年纪,叫亲姊妹逼得很是过了段食不果腹的日子。宝钗强忍了几日,到底与王夫人闹了一场,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说到此处,薛姨妈眼泪滚瓜一般落了下来,坐在一边的宝钗这时才接过了话,只求黛玉在柳湘莲面前提上一提,劝贾家退婚书与她。

    宝钗不说破,黛玉心内却是明白。只怕她那二舅母纵恨不能生食了宝钗的皮肉,也不肯让宝钗再嫁,辱了宝玉。

    至于宝玉一生不归、宝钗老无所依的事,王夫人定然全不理会。

    虽然叫薛家母女的作为冷了心,黛玉仍是一口应了宝钗所求。

    在黛玉想来,宝玉出走在先,宝钗求去在后,二人已是离心离德,再留一纸婚书也是枉然,不如各自寻各自的缘法。

    薛姨妈并宝钗却没想到黛玉这般好说话,准备了许久的说辞全然用不上,郑重道了谢后只得再说些贾家琐事以掩尴尬。

    这一说,就说到了王熙凤病亡、贾政体弱、巧姐寄养于村妇刘姥姥家中、探春忽而备嫁等事,引得黛玉黯然神伤。

    便是凤姐闯下了泼天大祸,巧姐好歹也是荣国府长房嫡女,竟被长辈就这么抛给了山野村妇。

    探春年纪偌大,贾家又是那个样子,若当真出嫁也未尝不是好事。可依宝钗话里的意思,贾家那哪里是备嫁的样子?连着京中近日要送未嫁官家女安抚属国的消息,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忆及往事,不免又是一阵心伤。

    等着柳湘莲回来,夫妻两个各有各的伤心处,偏又都不欲对方烦忧,竟也言笑晏晏的用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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