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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_一刀两断

    亥时,江边码头,清冷的月光无声地洒下来,将站在岸边的两个男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你终于来了,玄。”尉迟勋云淡风轻的问候里却透出股如释重负的意味。

    “怎么,你以为我不会来?”容玄的脸上没有表情,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

    尉迟勋笑了笑说:“如果我这么认为,就不会在这里站上整整两个时辰。好了,来了就行,上船吧,外头风大。”听他的口气,似乎并没有把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放在心上,他想要伸手去拉容玄,却被容玄避开了。

    寒光一闪,尉迟勋的脖子上瞬间多出一把冰冷锋利的苗刀。

    “什么意思。”尉迟勋没有动,可是嘴角挂着的笑意已经没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容玄盯着尉迟勋的眼睛,冷冷地说,“这盘棋,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走?”

    “的确,你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尉迟勋一派淡定地看着容玄,好像脖子上架着刀的并不是自己,“所以我现在要带你走,还为时不晚。”

    容玄听完他的话,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为时不晚?哈哈,尉迟勋你真会开玩笑。”他猛地噤声盯住尉迟勋,一字一句地说,“你把我拥有的一切都毁了,还来告诉我‘为时不晚’?尉迟勋我告诉你,已经晚了。”容玄手里的刀偏了偏,锐利的刀刃立即在尉迟勋的脖颈上剐出一道血口。

    尉迟勋皱了皱眉,他问容玄:“你认为黑风寨被灭的事是我干的?”

    容玄冷笑:“不是你干的,你怎么知道黑风寨被灭了?”

    “你不用下套来绕我的话,这件事我只比你早知道一个晚上,信不信由你。”

    “那你为什么不一得到消息就告诉我?你不是不知道黑风寨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却还是故意瞒着我。”

    “呵,我倒是想说,可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尉迟勋的口气凉凉的。

    容玄皱眉一忖,脸突然红了。

    如果尉迟勋说的是真的,那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容玄正在破庙里和吴啸天翻云覆雨……

    “我凭什么信你?”容玄握着苗刀的右手又是一紧,只要再稍稍朝下偏个半寸,就会割到尉迟勋的动脉,“你敢说你和那个慕容清完全没有关系?你是故意被他抓住的吧?凭你的身手和头脑,怎么会落到那些人手里,你处事向来谨慎,却偷了颗会在夜里发光的玉髓,走到哪带到哪,不像是要逃命,倒像是在给夜枭队引路。”

    尉迟勋拍拍手,淡笑道:“不愧是容大律师,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依旧分析得头头是道。只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

    容玄自然不会傻到去问他“另一半”的真相是什么,面对城府极深的尉迟勋,容玄选择直接亮出底牌:“我不会跟你走的。”

    尉迟勋默了片刻,才说:“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不然我不会放你走。”

    他似乎搞错了,现在被刀威胁着的到底是谁。

    容玄静静地看着尉迟勋,淡淡笑了,之前他还以为尉迟勋变了,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尉迟勋是变本加厉,他比以前更加蛮横无理,更加霸道深情。是的,是深情而不是无情。他这样的男人,越是爱得深,越是捏得牢,他的怀抱紧得让人窒息。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也是因你而起。如果可以后悔,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可这辈子没有遇见过你。”容玄的话,就像一把双刃剑,在说出口的同时,也伤透了两个人的心。

    尉迟勋看着他,眼里像是有一潭深邃的漩涡,越来越汹,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你是铁了心不愿信我。”

    “如果不想让别人误会,你就不要总是干一些会让人误会的事!”容玄突然爆发了,他盯着尉迟勋的眼睛恶狠狠地说,“尉迟勋,你到底是什么强盗逻辑?为什么你总是能在伤害别人之后继续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尉迟勋看着他,又说:“你不愿信我,却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他。”答非所问。

    容玄这次却没有追问下去,他摇着头叹气:“你不懂,尉迟勋你上辈子没有懂,这辈子也不会懂。我永远不是你手里的唯一那张牌,在你的盘面上,我只是颗可有可无的小兵。可是在吴啸天的盘面上,我是可以与他并驾齐驱的帅,同进同退,没有谁凌驾于谁之上。”

    “你想和我平起平坐?”尉迟勋扬眉看着容玄,不理解他所谓的“并驾齐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玄又笑着叹气,他口气淡淡地说:“尉迟勋,你输了,我不会跟你走的。是你自己说的,要么天长地久,要么各奔东西,这一次,我自己选。”

    这话虽然是他说的,可尉迟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手,他问容玄:“不跟我走,你打算怎么样?那群家伙根本不成气候,你领着他们,无非是一路替他们收拾残局,迟早有一天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容玄扬了扬眉,道:“你这话是在威胁我?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拿着刀的是谁?”容玄边说边转了转手中的苗刀,有鲜血沿着刀刃慢慢流淌下来,滑出一道凄美的弧线。他用刀尖顶着尉迟勋的喉咙,冷冷地说,“尉迟勋,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正道邪道走得太多,你已经连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分不清了吗?你兄弟们的仇呢?许大马的恩呢?别告诉我那些也都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我不会相信。”

    尉迟勋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抵在喉头的利剑只要稍有偏差,就会要了他的命。

    “我从来都不想做好人,天真的人,才想做好人。”尉迟勋说,“如果我告诉你,杀了许大马的人,屠了黑风寨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坐在这条船上,你会怎么样?”

    容玄微愕,他瞥了一眼泊在渡口的旧船,船头立着个白胡子的老头,船舱里好像还坐着个人。昏暗的烛火在船窗上打出个模糊的人影,看轮廓,像是个男人。容玄心头一紧,想上船探探虚实,可再看一眼尉迟勋,这家伙若无其事的态度却让容玄脚下犹豫。

    “你唬我。”容玄盯着尉迟勋,“想用这个办法骗我上船,尉迟勋,你黔驴技穷了吗?”

    尉迟勋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

    “那我问你,仇人近在眼前,你为什么不动手?没刀吗?要不要我借你?”容玄说着,剑锋又跟着朝前一撞,害得尉迟勋被迫朝后退了半步。

    尉迟勋危险地眯起眼睛盯住容玄,这家伙是真想置他于死地?

    “你不能杀他。”尉迟勋说,“你现在要杀他,就必须先杀了我。”

    容玄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尉迟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容玄。认识了这么多年,在一起了这么多年,尉迟勋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停下来好好看一看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曾经一直以为,容玄会被自己吸引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会爱上自己会甘愿留在自己身边,都是在他计划中的必然。可是每当容玄突然失踪,甚至是手机通了又不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会跟着一紧一紧的。往往这个时候,尉迟勋就会使出强硬手段,将两人之间渐渐扯远的距离急速缩短。可是这一次,尉迟勋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他。要放手吗?尉迟勋在心底笑了笑。怎么可能放手?要他放手,不如先砍断他的双手。

    “你下不了手的,玄。”尉迟勋看着容玄的眼睛,他的目光出奇的柔和,像是在亲吻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我也不会忍心杀你,我们这样自相残杀,没有意义。”

    天知道尉迟勋是多么的想要张开手臂搂住他,他觉察到容玄浑身上下透出来的疏离感,即便只是那样淡淡的一个眼神,都足以让这个近乎独裁的男人感到紧张不安。可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一把足以夺人性命的利刃,抱紧,是死,放手,生不如死。

    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容玄同样静默很久,一样淡然地看着尉迟勋,在心底自问:为什么偏要他与这个他爱过、恨过、原谅过、放不下、又提不起的男人拔剑相向……

    ——先把你杀了,我再自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容玄突然想起多年前尉迟勋在游轮上对他说过的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放到现在再来回味一遍,居然是那么的讽刺应景。容玄苦笑了一下,将抵在尉迟勋喉咙口的苗刀放了下来,他垂着手臂,无力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你很了解我。”容玄淡淡地说,“我的确下不了手,我不忍心杀你,毕竟,我曾经爱过你。”

    尉迟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就在下一秒,他惊讶地看到容玄将手中的苗刀折成了两断。

    “你——”尉迟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容玄松开手,手上却没有半点血迹。

    “这把刀识血认主,它陪伴了我那么多年,今天终于走到了尽头。”容玄说着,将断了的半把苗刀递到尉迟勋手里,“这个你留着。尉迟勋,你要记住,下一次再见面,就是我用手里的这半把刀插进慕容清胸口的时候。”

    尉迟勋的眉头跟着一寸一寸锁紧,他未曾料到黑风寨被屠会带给他这么大的打击。可现在棋下到一半,他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将自己的布局告诉容玄。

    就在尉迟勋犹豫着是否该全盘托出的当口,容玄却又开口了:“一刀两断,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他丢下这不温不火的一句话,便离开了荒凉的渡口,再没有回头。

    容玄独自一人慢慢沿着白水河走回黑风寨,已是子时。天上月冷星稀,地下树枯草荒,草丛间坟丘起伏,石碑嶙峋。此刻的黑风寨就像是个巨大的坟茔,鬼火闪动,偶有一两只野猫从长草间蹿出来,伴着鬼哭也不知狼嚎般的响动从坟地深处传来,简直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容玄虽然不算胆小,也从不忌鬼避神,不过夜黑风高的独自走在这片坟地,他心里还真有点打憷。正当容玄准备拔腿疾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一个坟丘附近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玄——儿——小玄儿——”

    四下里静得出奇,这一声低喊就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容玄紧忙四周打量一圈,分明听到那个声音清晰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害他手臂上的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

    “玄儿——小玄儿——”

    那声音越来越近,仔细听听,似乎还有些耳熟。容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皱眉,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瓦,就朝那个声音的方向丢了过去,“啪嚓”一声砸到地上。

    “吴啸天,给我出来,别在那儿装神弄鬼的。”容玄没好气地说,看样子,他刚才是真被吓到了。

    吴啸天嘿嘿笑着从石碑后面走出来,摸摸鼻子说:“我都跟你一路了,你却只管自己想心事都没发现我。警惕性这么差,你说我咋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跑?”

    容玄走过去瞪他一眼,说:“那你也不该吓我。再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笑咋办?难道我也要像阿元和燕子那样哭得死去活来?”吴啸天撇撇嘴,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却怎么都无法用笑容掩盖过去,“人死不能复生,姑妈过方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重要的是顾好活着的人,这样逝者才能瞑目安息。”

    容玄和吴啸天并肩朝回走,他抬手拍了拍吴啸天,对他的想法和做法表示理解。一支队伍,就算遇到再大的磨难,领头的那个人也不能垮,再苦再累再悲伤再绝望,吴啸天都得死撑着硬扛。人心要是一散,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我不是让你别跟来么。”容玄问吴啸天。

    吴啸天一把搂住他,勾着容玄的脖子吊儿郎当地边走边说:“我等了你老半天都不回来,只好追出来找你。看你是朝北边走的,我就猜你大概是要去码头,这不,正好在半路遇上你了。”

    容玄又瞥他一眼,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轻笑着嘀咕了一句:“我看你不适合当土匪,更适合去做狗仔队。”

    吴啸天没听清,“啊?”了一声,容玄却不理他。

    吴啸天上下扫他一眼,又发现了新大陆:“喂,我说小猴子,你的刀怎么断了?”

    吴啸天的视线落在容玄的腰上,那里挂着半把苗刀。这把从容玄三岁起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宝贝刀,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会藏在枕头底下防身的一把刀,如今竟然断成了两截。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吴啸天追问。

    容玄却说:“是我自己亲手断的刀。”

    “为什么?”

    “具体的你不必知道,反正还有半把刀,凑合凑合,一样用。”

    吴啸天“切”了一声,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容玄又淡淡开口,他道出了一个隐瞒了吴啸天很久的事实:“啸天,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会怎么想?”容玄说完看了一眼啸天,见他一脸疑惑的表情,又补充道,“或者更准确些说,我还是我,只是我的脑子里还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了。”吴啸天突然无所谓地说道。

    容玄跟着一惊,本以为道出这个事实会让吴啸天大惊失色,没想到一脸吃到小强表情的会是他自己。他问啸天:“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吴啸天摊摊手,坦白道:“你还记得过堂时咱收到的五封信不?我拿到的是你的,信里就这么写着了。”

    容玄追问:“信里具体写了什么?”

    吴啸天却高深莫测地比出食指摇了摇,他学着容玄的口气说:“具体的你不必知道,反正还有我吴啸天,不管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对你的心意一样不会变。”

    容玄噗嗤一下笑出来,他捶了一下吴啸天的肩头,说:“油嘴滑舌,谁准你学我说话的。”

    吴啸天跟着笑眯眯,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容玄那封信上真正所写的内容。

    其实吴震南的信里写得非常简单,只有寥寥一行小字。

    信上写道:吴玄并非吴家人,必要的时候,把他做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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