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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折戟沉沙铁未销

    第四十八章折戟沉沙铁未销

    醒来时头顶是熟悉的雪青色绡帐,即使是寒冬腊月,帐内依然温暖非常。谢鹔鹴试着动了一下手,才发现浑身上下几乎使不出来什么力气,她苦笑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都被换过了,看来那瓶药已经被人拿走了吧。正这样想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谢鹔鹴,温和隽永的男声在绡帐中缓缓回荡,“是在找这个吧?”谢鹔鹴伸手接过来,拔掉塞子,倒出一枚药含进口中,清凉的药味瞬间在口腔当中弥漫开来,顿觉身上的剧痛也减去不少。嘉树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冷茶,轻轻呷了一口,仿佛那是无上美味一般,饶是谢鹔鹴精神不济,也忍不住开口打趣道,“林谖要你进宫,居然这么吝啬,连一杯茶也舍不得给你么?”嘉树淡淡一笑,接口道,“就算她给,我也不敢喝啊。”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谢鹔鹴,轻叹了一口气,“你的身体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大夫说你身体当中一切正常,可怎么会走着走着就晕倒在里巷之中?要不是早派了人保护你,你就算死在里面恐怕也没人知道。”谢鹔鹴摇了摇头,苦笑道,“以前落下的病根,老毛病了,不能操劳,不能激动。也许是前段时间车马劳顿没有休息好,总之,没什么大碍。”嘉树却没有就此罢休,反道,“还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吧。”他的目光澄澈,定定地望过来,屋内灯火倒映在他的眸中,一片辉煌。谢鹔鹴见他眼眸清亮,不似试探,心中微动,却又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眼睛,低声道,“不用了,我也有药,到时候药物相冲,反而不好。”嘉树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身从谢鹔鹴手中拿过那只小药瓶,放在手里不停地翻看。他的手掌莹白如玉,那瓷瓶放在他掌心之中几乎分不出所以,只听他问道,“是这个瓶子里面的药么?就这么一小瓶,怎么够吃......”他尚未说完,谢鹔鹴就劈手将那瓶药从他手中夺过来,似嗔非嗔地打断他,“药有什么够不够吃的,又不是吃饭。”她眉眼含笑,映在灯光之下,更加衬得肌肤如玉,脸上的血纹越发红艳,居然给她整个人带来一种奇丽般的诡艳,嘉树被她的绝世殊丽漾得心中一动,但见她眸光动人,朝自己望来,清澈无尘,好似春水破冰,是这一生也看不尽的美丽,偏偏她自己还浑然不觉,肆无忌惮地挥霍着。

    嘉树不动声色地转过自己的脸,同她笑道,“那也总有吃完的一天。你给我一粒,我去找人给你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住谢鹔鹴的肩膀,让她躺在床上,温言道,“你好好休息,我等下再来看你。”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帐子放了下来。

    耳畔脚步声渐远,谢鹔鹴却毫无睡意。白天的那一幕再一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直到那一日她才发现,那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将近四载的男子,自己竟从来未曾看透过他。她抬起右手,上面残缺掉的那一根手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当初所有的耻辱和难堪。寒波已逝,如今在她手腕上的,是湛青色的另一柄剑,再也不是先前那一柄胭脂色的寒波。她抬起左手,将剑从手腕上缓缓取下来,她身负重伤,不能催动内力,所以即使练了左手剑也只是徒有招式而已,但仅仅只是招式就已经让人惊叹不已。剑主轻灵,这套左手剑她一路学来更是诡谲高深,她自负聪明,但光是修习左手剑就已经颇为费力,更何况当日创出这剑法的女子,那又该是何等惊采绝艳?也难怪当日霍朝然身为流岚宫宫主,居然会对一个古人大加推崇。她笑着摇了摇头,如今去想那些做什么?倒是当日霍朝然将剑谱交给她的时候,态度颇为奇怪,他说是借,言明以后要自己还了,那这本剑谱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可流岚宫立派近千年,难道如此重要的剑谱整个派里仅此一本么?定然不是了,可他将这本剑谱借给自己,难道是因为这剑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思及如此,谢鹔鹴便再也睡不着,勉强坐起身来,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本剑谱匆匆翻开,肌肤触及纸面,只觉柔软不可思议,宛如女子肌肤一般细腻温软。她伸手打起帘子,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细细翻看,上面墨迹陈旧,笔笔力透纸背,风骨昂然,堪堪比拟当代书法大家,绝然不似女子手笔。她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心中不甘,又拿起那本剑谱一页一页地细细翻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渐散的天光,一阵头晕目眩。这大半夜什么收获都没有,她有些丧气地将那本剑谱往手中重重一放,正准备睡觉,却就在这一放之间感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将那本剑谱重新拿到眼前,剑谱藏蓝色的封底和封面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封底比起封面要厚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如果不注意去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她之前没有注意,要不是刚才那一放,她根本也就不可能发现。谢鹔鹴拿出腕上的寒波慢慢在那封底上割出一道小口子,里面果真内有乾坤。她伸出手指往封底上轻轻一撮,那封底就分成上下两张纸,她拔出头上的簪子,将里面的东西挑出来,却是一张似纸非纸、似布非布的白色物事,因为夹在封底,常年不见日月,上面还是一片雪白,几与当年一般。她将那东西摊开放在了手上,原来是一幅画,等她看清楚,却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月光扑簌而落,画上女子——或许称为少女更为恰当,那画中少女不过二九年华,一身白衣,似雪如冰,如在烟中雾中,长裙曳裾,青丝拽地,正赤着脚站在一条溪边,纤足白皙细腻,纵然只是在画上,也忍不住让谢鹔鹴这名女子心旌动摇。月光静静落下,画上少女好像是要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精灵,仿佛即刻就要从里面走出来一般。画上只有她的一个侧面,但谢鹔鹴还是一眼就认出,这画上的少女便是当日她在流岚宫祭坛里看到的那位宫主,只不过,雕像的她要比画上的她年纪要大一些罢了——那样的女子,这一生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怀。那幅画只有淡淡的几笔,寥落之间便将这少女的容貌勾勒得栩栩如生,形神兼备,那日她在祭坛看到的那副雕像威严大气,可这副画上面的少女却是灵动娇美,这画者如果不是时常将这少女的容貌放在心底,恐怕也不会画出这样的一幅画来。画像的左下角是一枚印章,篆刻着“江海不系舟”几个字,笔力遒劲,虽与这剑谱中的字体迥异,但风骨相仿,当是一人所为,除此之外,便再无落款。她忍不住想起那日,霍朝然将剑谱交给她的时候说,这剑谱是后来有人为那位宫主记录下来的,想来应当是这人了。思及此处,谢鹔鹴忍不住微微一笑,看这剑谱中的笔迹,当是男子无疑。光是看这幅画就知道此人对那位宫主情意款款,他既然能够记录如此高深的武功,自己也应当是为高手,说不定还与那宫主有什么关联呢。

    谢鹔鹴缓缓地将自己的身子靠在床头,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各方势力群起逐鹿,无人不想问鼎中原,就此一统天下,成就万世基业。那个女子白衣翩跹,宛如天人,她身边还有一个和她同来同往的绝世男子,与她携手江湖,共翔九天......那是多少人的梦?只是,为什么,偏偏她谢鹔鹴不可以?江湖不系舟,这是要如何旷达的心境才说得出这样的话?能与她相交的男子必定世所罕见,惊采绝艳,要不然也不会等到这么多年以后,她这样一个背负深仇大恨的孤女还可以在这样一片寒凉的月光之中为了这样的一句话点燃心中仅剩的那点热情。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要觉得烦哦,这位流岚宫宫主对女主的影像相当大的,还有,这本剑谱当中还有别的东西的,只不过女主还没有发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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