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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沧卷 楔子

    天宝元年,二月二龙抬头。

    交州郡,大唐帝国的西南边陲重镇。安南大都督兼交州太守杨承勖,正率着属下一干文武在北门严阵以待。交州城的百姓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猜测:莫不是朝廷又要对南诏用兵?还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之所以说交州是重镇,不是因为这里是一座郡城,而是因为这里是西南咽喉之地,安南都护府常驻交州,挟制南诏。其时,离南诏立国四载已过,然唐帝一直对南诏立国这件事显得心有不甘,而且不止一次的把这种不甘心付诸行动,可遗憾的是最终也没能甘心。加上南诏自个儿也有自知之明,很乖巧的称臣纳贡,同时又西结吐蕃以作强援,于是乎,天宝元年唐帝终于是默认了此事。

    默认但没能甘心,所以唐帝委杨承勖为安南大都督,在交州领重兵八万。一方面震慑南诏君臣子民,另一方面估计还在想着要瞅准机会雷霆一击。这杨承勖在岭南一带凶名远播,战功赫赫,唐帝引为心腹,倚为臂膀。

    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唐帝所宠幸的红人,范阳节度使,安禄山。

    将将正午的时候,一队玄甲铁骑终于出现在杨承勖的视线里,显得非常低调。他双眼微凝,内心暗忖:那到底是什么事让安大人如此低调,不着金甲,不展旌旗。随即又面色一整,率众迎将上去,恭恭敬敬的将这一队玄骑迎入都督府。

    偌大的都督府在寂寥的夜空下显得有些森然。后院正厅,微微跳动的灯光下,安杨二人密谈良久。

    安禄山略带忧虑,沉沉的道:“三浪诏的事可能需要杨大人配合一下。但要注意南诏,陛下不想交州再起战事。”

    “下官明白,只是那浪剑阁主也非庸人,不然那虹影剑再利,也杀不得剑南侯。”杨承勖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勿忧,这件事自由专人去做。必定万无一失!”

    “是,是,是,万无一失。下官这就去安排!”

    “不急,杨大人先见一个人!”安禄山淡淡的道,随即拍了拍手。

    杨承勖直觉的灯光忽的暗了一下,仿佛是被厅外吹进的的一阵黑夜吞噬了去。他一抬头,赫然发现安大人身边站了一个人。一个藏身在黑色风衣里的人,风帽遮挡了他的面目,在灯光下只能稍稍看到凌厉的棱角。

    他是从沙场上九死余生的人,但此时却觉得有些冷。他没感觉到杀气,但却感觉到这黑衣人处处凌厉。

    黑衣人没有跟他见礼,却是安禄山又道:“你需要的直接跟杨大人说吧!”

    杨承勖只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三浪诏地图一张,向导一名!”

    他觉得这要求过于简单,于是向安禄山问道:“要不要下官再派些精锐?”

    安禄山一笑,道:“此事由我亲卫去做。那浪剑阁主为南诏立了大功,南诏一定会查。你这边的人能不用就不用,用了也不能留”

    “是,下官告退。”杨承勖说完走了出去,步履很快。

    看着他的背影,安禄山陷入了沉思:陛下为什么一定要这人参与此事呢?

    耳边想起那冷冷的声音:“大人,事后此人杀不杀?”

    安禄山一愣,随即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他可是堂堂二品大员,安南大都督。你把他杀了,这西南如何能安?”

    南诏西北,三浪诏。

    四年前,除了三浪诏的浪人,世上几乎无人知道三浪诏,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甚至大唐帝王都知道三浪诏有浪剑阁,阁主何昊天,他有宝剑虹影,杀人不见血。

    四年前,南诏还不叫南诏,但是想立国成为南诏。但当时帝国的铁骑正在向南杀戮,帝国的版图正在向南拓展。帝国的铁骑是无敌的,在这片大陆上。可是在西南这片土地上作战很艰难,一直没能一举成功。可铁骑的身后是整个大唐帝国,所以南诏想在铁蹄下立国也很艰难。

    不过有一个人携着一把剑出现在大唐军营,接着南征大帅剑南侯李宽被刺身死,南征铁骑大败。接着南诏立国,西结吐蕃以为强援。

    这个人叫何昊天,这把剑叫虹影剑,来自三浪诏浪剑阁。

    三浪诏有两条河。

    一条自天外来,从山顶流下,如银河坠落。千年以降,一个大大的山谷在瀑布下出现。每一个来到三浪诏的浪人都会由衷的感叹自然之力。很久以前,大概是第一个来到此地的浪人在瀑布之旁的山崖上刻道:天外来客恨无缘,银河坠落此地陷。坠银河就慢慢成了这条河的名字。

    一条来自幽冥,又流向幽冥。这是一条暗河,只有在三浪诏停留很久很久的浪人才会知道。曾经有很多被追杀的无处躲藏的浪人通过这条暗河漂流不知去向。三浪诏的人也不轻易把这条暗河告诉别人,可能哪一天自己也被追杀的时候,这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坠银河坠落之后就变得很温柔了,轻缓的向南流去。所有的房屋走在河的两边,方便引水入屋。在最下游的地方,一个比较高的阁楼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楼前一块木匾,上有入木三分的大字“浪剑阁”。

    住在三浪诏的人都知道,他们来到三浪诏的时候,浪剑阁就矗立在河边,就好像那铸剑的就是第一个来此的人。但他们又一直不知道,为什么那铸剑的会住在最下游的地方。

    不错,浪剑阁,就是铸剑的。世代铸剑,阁主姓何。很多流浪到此的浪人曾在此阁买剑。浪剑阁的剑是浪剑,他们是浪人,浪人配浪剑。浪剑阁的剑也是好剑,杀人防身之利器。

    四年前,浪剑阁阁主何昊天携浪剑虹影,只身入唐营,刺杀大唐南征将领李宽。据说那把剑杀人不见血。

    新月如钩,非是杀人夜。

    整个三浪诏都已入夜,死一般的寂静。

    有些隐涩的月光下,有些古老的剑阁前,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是那般的黑,仿如要把本来就不皎洁的月光吞噬。他们出现在此地,与宁静的三浪诏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杨承勖在此,他一定会觉得很冷很冷,此地有一大群让他觉得冷的传着风衣风帽遮脸的黑衣人,而不是一个。

    今夜要杀人。杀光所有的人。

    但黑衣人还没有杀进去,在等时间还是在等人?

    在等人,有人出现了。又是黑衣,不过没有风衣,都是黑衣劲装的汉子,杀气纵横。明眼人会很容易从他们的动作和气质上判断出来,这些都是军士,大唐的军士。这天下只有大唐的军士才有这样的杀气和骄傲。最重要的是他们都配着只有大唐精锐才会有的唐刀和连弩。

    没有任何言语,他们左手唐刀,右手连弩,迅速的向所有的房屋无声掩杀而去。

    一直没动的黑衣人突然轻盈且无声的动了,成扇子形展开一条弧,弧心是浪剑阁的大门。门,缓缓地打开,开得很大。里面是黑的,他们没看到人,但知道一定有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

    弧顶的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紧接着手上出现了一把剑。离他最近的黑衣人又一次没能看清他究竟是何时拔剑,何处拔剑,如何拔剑。这一直是他乃至像他一样所有黑衣人的疑惑。第一次见到这把剑他很惊讶,作为一名用剑好手,他没见过这么短的剑,这不是三尺青锋。更像是一柄加长版的匕首,而且剑身曲折婉转,凹凸不平。后来他知道,这就是鱼肠剑,原来之所以叫鱼肠,乃是因为这把剑。

    “他要剑,还是要人?”

    一道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那阁中的黑暗传了出来,在这静静的月光下有着独特的穿透力。

    “他要剑入他手人入土!”他的话一如在安南都督府中那般简短。他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手中还有他要带回去的虹影剑。这是他的第六感,作为一个顶尖杀手的第六感。从黑暗处传来了危险的气息,他很自信,在整个三浪诏只有一个人能给他这种感觉,他叫何昊天。

    “虹影剑?”

    “是!”

    “姓何的人?”

    “三浪诏的人!”

    “他们是无辜的!”

    “大唐逃犯,都是该死的。”

    “哈哈哈••••••来吧”放肆的笑声撕裂了三浪诏宁静的有些诡异的夜空,甚至,这笑声盖过了坠银河坠落的声音。

    暗河之上,一艘小木筏慢慢的漂着。

    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少年静静的躺在上面,似乎睡得很香。

    木筏上绑着一个包裹和一把剑。一把生满了锈迹的剑,让人很怀疑这剑还能不能拔出来,拔出来了还能不能砍人。

    木筏已经漂了很久了,但这少年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就好像这筏子真的是漂向幽冥的。

    其实,真能这般一直睡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醒了,最终也还是要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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