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检查
青衣男子除了面色白了些、呼吸弱了些，外加衣衫邋遢了些、气味难闻了些外，身上倒没有甚么大的见血的创口，这让慈心暗松一口气。她虽也学过扎针止血之道，但如果可以选择，她定是选内科而非外科！
粗略审视过一遍陆家铭全身后，慈心轻轻把他覆于地上的右手翻过来，使之掌心朝天。呀，这人手掌内全是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痕，新旧都有，有些口子还在往外渗血丝！观其形状大小，似是地上男子自己用手指甲抠的！
慈心两指搭上陆家铭腕脉，阖目感受脉象的跳动。一旁的金四从见她给青衣男子搭脉始，便微微蹙眉。待看到慈心两指一直不离陆家铭手腕，且小脸开始越拧越皱时，他终于开口道：“怎样？若救不了，就走罢。”
陆八一听，差点便炸毛！他圆瞪双目，刚想回敬金四几句，话才到嘴边，他便瞥见慈心径直起身，转到另一边去搭陆家铭左手腕脉了。陆八生生把话咽下，只“哼”了一下便不再看金四，转而低头紧盯对面少女的脸色。
金四对陆八那一声不敬的“哼”倒不以为忤，可一旁的常贵不干了：他家主子甚么身份，岂容一个小小江湖人士嗤鼻，而且此人的主子还是他们的“仇家”！
“你过来！”常贵低声对陆八说。等陆八跟着他走出几步远处，常贵才低喝道：“哼甚么哼！照我说，死了最好！省得我们动手！”他话音刚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陆八出拳。
陆八一直对常贵很警觉，见状马上出手接招，两人随即斗在一处。
金四对两人争斗置若罔闻，只寻思着，一会儿慈心若要为那人针刺，他绝不允她如对他那般作法！由此再想到以后凡有人向慈心求医，而她不分男女均那般对待，金四就有些抓狂，对慈心本人亦生出几分莫名的埋怨：你既然向静月学医，怎不连人家的隔衣辩穴、凌空刺针都学全了呢？！
慈心终于睁目收指，金四刚想发问，却见她又凑近陆家铭的脸，用手翻开他的眼睛查看起来。检查完瞳孔，她竟要去掰那人的嘴巴！金四忍无可忍，弯下腰来一把拽住慈心小手，不快道：“他不是死尸，你亦不是仵作！”
慈心正认真思考问题，一时没听清金四说了甚么。地上这人估计好多天没沐浴了，气味实在不好，她一向好洁，若不是要判断病症，慈心又岂会近这“臭男人”的身！故她的手隔着地上一人被金四拽住，慈心不怒反喜道：“劳驾你帮我掰开他的嘴看看罢。”
金四不答话，只握住她的手，稍一使力，便把她拉起来，改蹲态变立态。慈心方才蹲久了，这猛一起身，眼前便一阵发黑，她的身子晃了两下，脚下也不由自主向前迈步，想稳住身形。
可她没看清前面地上还躺着个人呢，眼看她就要“践踏”上陆家铭的身体，下一瞬，慈心只觉腰上一紧，身子凌空，随即马上又落地了。眩晕过后，她才看清，自己已和金四站在同一边了。
金四把慈心抱过来后，便负手而立，好像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慈心不知该怪他还是该谢他，低头一瞅，地上还有个等她救命的人呢，便甚么都不纠结了，又重新提了方才的要求：“劳驾你帮我掰开他的嘴看看罢？”
那边斗着的两人今日高下情形大为不同。
常贵实是痛恨毒害自家主子的人，恨不得狠揍那“阴险小人”一顿！偏生此人现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主子还不阻拦慈心救他！这让常贵心里憋着的那口闷气如何舒缓？正好陆八作出对金四那番“大不敬”的举动，常贵正巴不得有个光明正大的出气途径呢，因而他几乎是招招狠辣地向陆八招呼过去。
而陆八本来就没想和常贵对打，且又惦记着自家公子的身体，不时还要向慈心那边瞄两眼。常贵和他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一个是“满怀激愤”地全力以赴，另一个是“迫不得已”地被动还手，故两人在这场比拼中高下立判。
而陆八又恰好瞄到金四抱慈心那一幕，一惊之下，他的动作便稍有迟滞，“砰！”地一响，本来能避开的一拳就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肩头，力道之大，直把他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半边肩膀几乎都痛麻了！
常贵正待“乘胜追击”，那边传来金四的斥喝：“常贵！住手！陆八，过来！”
陆八揉着痛麻的肩膀从常贵身边走过时，常贵低声道：“今日这场不算，改日我们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打一场！”
陆八点头，使起轻功，两步便纵到慈心身边，急问道：“我家公子怎样了？”
“你去掰开他的嘴，看有何异样。”未等慈心应答，金四便抢先开口道。
“嗯，你看看他嘴里是否有许多黄色小泡，嗯，闻着有兰草香味？”慈心也在一旁帮腔。
陆八不知先前慈心让金四去掰陆家铭嘴巴的事，他疑惑地看了金四一眼，心道：“这厮甚么时候也会医道了？”
不过陆八没说甚么，蹲下后依言去掰陆家铭的嘴巴。青衣男子的牙关咬得死紧，陆八费了半天劲儿才掰开查看起来。他的嘴里真的密布黄色水泡，且有一股芝兰香味。
慈心听完陆八的汇报，不由蹙眉道：“哎呀，这可难办了！”
陆八急道：“他，……我家公子还有救么？他究竟中了甚么毒？”
“嗯，据初步诊断，他除了吃过散功丸……呃，就是上次你吃过的那种药丸。不过，那药丸是有十日限时的，超过十日后再吃解药，功力便会大打折扣。而且，超时越长，能恢复的功力越少。他，他好像超时了好几日……”慈心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清楚看见陆八的脸色在听闻她说“功力会大打折扣”那句时，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慈心能理解他的心情：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还有甚么比失去辛苦修炼几十年才得来的功力更让人伤心呢？不过，有命才有一切，若和保命比起来，失去武功还不致太令人难过罢？因此，慈心接着说道：“不过，难办的不是散功丸，而是他服食了过量的失魂散！”
慈心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判断：地上那名男子一定是被二圣阁的人抓去了。因为，无论散功丸还是失魂散，均是静月的独家发明！
“甚么失魂散？说清楚！”陆八的脸色要多黑有多黑，语气亦极其不善。金四一听便皱眉，冷冷道：“宋慈心，这人与你非亲非故，看起来也快断气了，恐不能支付你的诊金罢？而且，……”金四拖长声音顿了顿，才接着道：“而且，有些人恐怕不识好歹，若你救不了人，便会反惹一身腥！咱们走罢，省得秽气！”
陆八听闻，知道自己方才的态度实有不妥，他也不忸怩，朝慈心抱拳深深一揖后，方直身恳求道：“陆八是个粗人，方才言语鲁莽了，请宋小姐见谅则个！在下只想请问小姐一句：我家公子还有救么？”
慈心倒没觉得陆八语气有何不妥，任何危重病人家属对待医生的态度大多如此，故她没料到陆八会对自己行礼，因此猝不及防间，只能生受了。慈心忙道：“哎呀，我只是说难办，又没说不能救！”
陆八闻言大喜，正要对慈心作揖，慈心忙摆手制止他道：“别再来那些虚礼了！再拜，我就不救他了！先把他搬上车罢，省得天寒地冻的再着凉了。”
“是！”陆八应声，喜孜孜地弯腰抱起地上青衣男子，朝马车方向走去。他们经过慈心身边时，慈心鼻翼翕动两下，突然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甜香。
“等等！”慈心忙让陆八停下，她示意陆八把陆家铭放回地上后，她随即蹲下，再度开始细细检查青衣男子的全身，鼻子还不时像小狗般嗅着。
终于，她发现青衣男胸口处似有个微微凸起。慈心这回学乖了，没有自己探手入内，而是唤陆八来掏那人怀里物什，原来却是个绣着两朵并蒂莲的小荷囊。
陆八许是对在自家“英明神武”的铭公子身上，居然掏出这么个充满脂粉气的物品亦大感尴尬，因而他把荷囊递给慈心时，脸上难掩赧色。
慈心把荷囊放到鼻端轻嗅，那缕甜香正是从此物散发出来的。慈心不禁蹙眉低头苦思。忽尔，她想起此香是甚么了！慈心猛地抬头大喊：“不好！他身上带得‘生死不离’香！一会儿定会有人寻来！”
粗略审视过一遍陆家铭全身后，慈心轻轻把他覆于地上的右手翻过来，使之掌心朝天。呀，这人手掌内全是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痕，新旧都有，有些口子还在往外渗血丝！观其形状大小，似是地上男子自己用手指甲抠的！
慈心两指搭上陆家铭腕脉，阖目感受脉象的跳动。一旁的金四从见她给青衣男子搭脉始，便微微蹙眉。待看到慈心两指一直不离陆家铭手腕，且小脸开始越拧越皱时，他终于开口道：“怎样？若救不了，就走罢。”
陆八一听，差点便炸毛！他圆瞪双目，刚想回敬金四几句，话才到嘴边，他便瞥见慈心径直起身，转到另一边去搭陆家铭左手腕脉了。陆八生生把话咽下，只“哼”了一下便不再看金四，转而低头紧盯对面少女的脸色。
金四对陆八那一声不敬的“哼”倒不以为忤，可一旁的常贵不干了：他家主子甚么身份，岂容一个小小江湖人士嗤鼻，而且此人的主子还是他们的“仇家”！
“你过来！”常贵低声对陆八说。等陆八跟着他走出几步远处，常贵才低喝道：“哼甚么哼！照我说，死了最好！省得我们动手！”他话音刚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陆八出拳。
陆八一直对常贵很警觉，见状马上出手接招，两人随即斗在一处。
金四对两人争斗置若罔闻，只寻思着，一会儿慈心若要为那人针刺，他绝不允她如对他那般作法！由此再想到以后凡有人向慈心求医，而她不分男女均那般对待，金四就有些抓狂，对慈心本人亦生出几分莫名的埋怨：你既然向静月学医，怎不连人家的隔衣辩穴、凌空刺针都学全了呢？！
慈心终于睁目收指，金四刚想发问，却见她又凑近陆家铭的脸，用手翻开他的眼睛查看起来。检查完瞳孔，她竟要去掰那人的嘴巴！金四忍无可忍，弯下腰来一把拽住慈心小手，不快道：“他不是死尸，你亦不是仵作！”
慈心正认真思考问题，一时没听清金四说了甚么。地上这人估计好多天没沐浴了，气味实在不好，她一向好洁，若不是要判断病症，慈心又岂会近这“臭男人”的身！故她的手隔着地上一人被金四拽住，慈心不怒反喜道：“劳驾你帮我掰开他的嘴看看罢。”
金四不答话，只握住她的手，稍一使力，便把她拉起来，改蹲态变立态。慈心方才蹲久了，这猛一起身，眼前便一阵发黑，她的身子晃了两下，脚下也不由自主向前迈步，想稳住身形。
可她没看清前面地上还躺着个人呢，眼看她就要“践踏”上陆家铭的身体，下一瞬，慈心只觉腰上一紧，身子凌空，随即马上又落地了。眩晕过后，她才看清，自己已和金四站在同一边了。
金四把慈心抱过来后，便负手而立，好像甚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慈心不知该怪他还是该谢他，低头一瞅，地上还有个等她救命的人呢，便甚么都不纠结了，又重新提了方才的要求：“劳驾你帮我掰开他的嘴看看罢？”
那边斗着的两人今日高下情形大为不同。
常贵实是痛恨毒害自家主子的人，恨不得狠揍那“阴险小人”一顿！偏生此人现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主子还不阻拦慈心救他！这让常贵心里憋着的那口闷气如何舒缓？正好陆八作出对金四那番“大不敬”的举动，常贵正巴不得有个光明正大的出气途径呢，因而他几乎是招招狠辣地向陆八招呼过去。
而陆八本来就没想和常贵对打，且又惦记着自家公子的身体，不时还要向慈心那边瞄两眼。常贵和他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一个是“满怀激愤”地全力以赴，另一个是“迫不得已”地被动还手，故两人在这场比拼中高下立判。
而陆八又恰好瞄到金四抱慈心那一幕，一惊之下，他的动作便稍有迟滞，“砰！”地一响，本来能避开的一拳就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肩头，力道之大，直把他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半边肩膀几乎都痛麻了！
常贵正待“乘胜追击”，那边传来金四的斥喝：“常贵！住手！陆八，过来！”
陆八揉着痛麻的肩膀从常贵身边走过时，常贵低声道：“今日这场不算，改日我们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打一场！”
陆八点头，使起轻功，两步便纵到慈心身边，急问道：“我家公子怎样了？”
“你去掰开他的嘴，看有何异样。”未等慈心应答，金四便抢先开口道。
“嗯，你看看他嘴里是否有许多黄色小泡，嗯，闻着有兰草香味？”慈心也在一旁帮腔。
陆八不知先前慈心让金四去掰陆家铭嘴巴的事，他疑惑地看了金四一眼，心道：“这厮甚么时候也会医道了？”
不过陆八没说甚么，蹲下后依言去掰陆家铭的嘴巴。青衣男子的牙关咬得死紧，陆八费了半天劲儿才掰开查看起来。他的嘴里真的密布黄色水泡，且有一股芝兰香味。
慈心听完陆八的汇报，不由蹙眉道：“哎呀，这可难办了！”
陆八急道：“他，……我家公子还有救么？他究竟中了甚么毒？”
“嗯，据初步诊断，他除了吃过散功丸……呃，就是上次你吃过的那种药丸。不过，那药丸是有十日限时的，超过十日后再吃解药，功力便会大打折扣。而且，超时越长，能恢复的功力越少。他，他好像超时了好几日……”慈心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清楚看见陆八的脸色在听闻她说“功力会大打折扣”那句时，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慈心能理解他的心情：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还有甚么比失去辛苦修炼几十年才得来的功力更让人伤心呢？不过，有命才有一切，若和保命比起来，失去武功还不致太令人难过罢？因此，慈心接着说道：“不过，难办的不是散功丸，而是他服食了过量的失魂散！”
慈心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判断：地上那名男子一定是被二圣阁的人抓去了。因为，无论散功丸还是失魂散，均是静月的独家发明！
“甚么失魂散？说清楚！”陆八的脸色要多黑有多黑，语气亦极其不善。金四一听便皱眉，冷冷道：“宋慈心，这人与你非亲非故，看起来也快断气了，恐不能支付你的诊金罢？而且，……”金四拖长声音顿了顿，才接着道：“而且，有些人恐怕不识好歹，若你救不了人，便会反惹一身腥！咱们走罢，省得秽气！”
陆八听闻，知道自己方才的态度实有不妥，他也不忸怩，朝慈心抱拳深深一揖后，方直身恳求道：“陆八是个粗人，方才言语鲁莽了，请宋小姐见谅则个！在下只想请问小姐一句：我家公子还有救么？”
慈心倒没觉得陆八语气有何不妥，任何危重病人家属对待医生的态度大多如此，故她没料到陆八会对自己行礼，因此猝不及防间，只能生受了。慈心忙道：“哎呀，我只是说难办，又没说不能救！”
陆八闻言大喜，正要对慈心作揖，慈心忙摆手制止他道：“别再来那些虚礼了！再拜，我就不救他了！先把他搬上车罢，省得天寒地冻的再着凉了。”
“是！”陆八应声，喜孜孜地弯腰抱起地上青衣男子，朝马车方向走去。他们经过慈心身边时，慈心鼻翼翕动两下，突然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甜香。
“等等！”慈心忙让陆八停下，她示意陆八把陆家铭放回地上后，她随即蹲下，再度开始细细检查青衣男子的全身，鼻子还不时像小狗般嗅着。
终于，她发现青衣男胸口处似有个微微凸起。慈心这回学乖了，没有自己探手入内，而是唤陆八来掏那人怀里物什，原来却是个绣着两朵并蒂莲的小荷囊。
陆八许是对在自家“英明神武”的铭公子身上，居然掏出这么个充满脂粉气的物品亦大感尴尬，因而他把荷囊递给慈心时，脸上难掩赧色。
慈心把荷囊放到鼻端轻嗅，那缕甜香正是从此物散发出来的。慈心不禁蹙眉低头苦思。忽尔，她想起此香是甚么了！慈心猛地抬头大喊：“不好！他身上带得‘生死不离’香！一会儿定会有人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