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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三年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慈心来到这异世整三年了,现如今是“大周朝乾德十三年”五月中旬,慈心刚过完三岁生辰。

    慈心之所以如此清楚当世的年份,原因在于:三年前,在妙翠观泡完清浊汤,回到家的当天,宋娘子翻了半天黄历后,拿出一张红纸片,让宋懋睿在其上写上:宋慈心,大周乾德十年五月初十寅时出生。

    写完,宋娘子还喃喃自语这句话好半天,所以慈心清楚记得自己到达这个异世的时间:乾德十年五月初十。至于怎样计年份,那就更简单了:记得自己过了几次生辰即可。

    三年来,宋氏夫妇对慈心可谓是宠溺有加,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来形容也不为过。宋氏夫妇没有田产,家里唯一的收入就是宋懋睿做账房先生的月钱:每月半贯。

    除了买些日用生计必需品,宋氏夫妇把剩余银钱都花在了慈心身上。按着慈心生长发育情况添置合身的衣裳自不消说,一日三餐给慈心吃的都是精米白面,而夫妇俩的饮食则粗糙得多。

    每次宋氏夫妇去集市,都会给慈心买些应时的零食果子,或玩耍的小玩意。至于慈心的生辰,断不会无礼(物)而过。第一年,慈心的生日礼物是个拨浪鼓,第二年,换成一身绸缎新衣,第三年,则是一支粉色的珠花发夹。

    而自泡过清浊汤后,慈心从没生过病,连咳嗽一声都无,真个是“身体甭儿棒,吃饭嘛儿香”。在宋氏夫妇精心喂养下,慈心出落得粉雕玉琢、活泼水灵,身长也比同龄孩子高出一截。

    家有小儿无病痛,在古代落后的生产力条件下,宋氏夫妇对静月的崇敬就差顶礼膜拜了。

    而之所以说现世是“异世”,完全是慈心从这里的人物打扮、家具物件上臆断的。慈心才是个三岁稚龄的娃儿,自不能从书籍中寻求答案。(何况宋家并无此类书籍,慈心家唯一的一本书是《周髀算经》。)

    这里妇人的典型装扮或是窄袖短襦长裙,外加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或是上身着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身穿长裤,足登及膝长靴的胡服打扮。裙子颜色绚丽,红、黄、紫、绿,各色争奇斗艳。

    而男子装束则简单得多,一般是圆领或交领长袍+长裤,有时长袍外面会罩一件名为“直掇”的对襟长衫,袖子大大的,袖口、领口、衫角都镶有黑边。当然,寻常农户还是上衫下裤的短打打扮,方便地里劳作。这种服装服饰糅合了唐宋两朝的特点,所以慈心一开始不能断定自己到底穿到了哪个朝代。

    这个世界的家具,既有矮足的榻、床,也有带靠背的椅子、高腿桌子,从家具物件特点来看,似乎偏宋朝一点,但这里的女人都不缠足,也能自由地在集市上抛头露面闲逛,社会风气开放程度又如唐朝,所以慈心臆断“大周朝”是个“异世”——不同于慈心所知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

    回头再说说宋氏夫妇为人。慈心的爹-宋懋睿,虽说是账房先生,但全无商人的铜臭市侩之气。相反,此君忠厚老实,内敛克己,不喜应酬,无任何不良嗜好。

    每天卯时一刻(早上五点十五分)起床,洗漱完毕加吃早点,卯时三刻(早上五点四十五分)准时出门。中午不回来,如无突发事件,下午酉时(下午五点)一准到家。

    平时休沐日也不和同僚来往,若在家,或是逗弄慈心,或是拿一堆算筹在地上摆弄,冥思苦想,或干些体力活:劈劈柴,担担水啦。若出门,则是陪宋娘子到镇上逛集市,买些日用品。在慈心看来,她爹就是一极品宅男+好男。

    而宋娘子呢,虽是小户出身,平素也谨守古代贤良女子行为规范。平时在家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出门打羊草。闲暇时,就做针线活,冬衲棉被,夏缝单衣,偶尔绣个荷囊、帕子什么的,或衲上两双鞋。每逢初一去妙翠观,就奉给明霞。

    慈心有次瞄见静月脚上真穿上了宋娘子做的鞋,说明宋娘子的手艺确实很好,连静月那么挑剔(慈心直觉)的人都肯赏脸穿。

    附近和宋娘子来往较多的邻居,就是“林先生家的”、“赵家的”、“方家的”三位妇人。

    林先生大名不详,是书院教术数的先生。看她爹整天摆弄那堆算筹,家里唯一一本书是《周髀算经》,慈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爹爹是个数学爱好者。平素估计向这位林先生请教过不少问题,而人家对他也诲人不倦,故宋懋睿提到“林先生”时,语气恭敬十分。

    林先生的娘子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年岁和宋娘子差不多,生得细脸细眉细眼细嘴-总之可用两字涵盖:小巧!

    赵家是农户,有薄田二十亩。赵家娘子略长宋氏几岁,是典型的农家妇女:身材壮硕,肤黒粗糙,性情豪爽,说话嗓门奇大。方家的男人也在书院当差,负责采买杂事,和宋懋睿隶属同一个上司,所以算是同僚。方娘子为人精明能干,能言会道。

    林娘子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林雪堂,七岁,已经进书院稚龄班了,故慈心没见过。小女儿林雪兰,四岁,是个略带傲气的可爱小姑娘。林娘子之所以和宋娘子交好,除了宋娘子性格纯良,和自己脾气相投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宋娘子做得一手好绣活。

    宋娘子虽然不识字,没学过丹青,但设计出的绣样却构图新颖,绣法的针样多变,而针脚却平滑隐匿,因而绣成的成品图案非常生动流畅、栩栩如生。据说这是宋娘子家的祖传手艺,按例是不外传的。可宋娘子心怀宽广,却是毫不藏私,一一授于林娘子。

    林娘子出身书香门第,也算满腹锦绣,虽然感激宋娘子在女工上的不吝教导,骨子里却觉得自己与宋家交往属“下交”。宋娘子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故林娘子带着林雪兰来家时,都会避开赵娘子、方娘子两家在的时候。

    这日,林娘子和宋娘子正在屋里做针线活,慈心和林雪兰在院子里玩耍。慈心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在泥地上横横竖竖地乱画。梳着双丫髻,穿着短襦长裙,像个小大人似的林雪兰站在一旁,有些嫌弃,又有些嫉妒地看着蹲着“玩泥土”的慈心头顶。

    慈心今天头发中分,编了两根辫子,用红绸带缠了,像两支小鞭炮般乱晃,头顶上别着慈心今年收到的生辰礼物:一支粉色珠花发夹。

    “你在干嘛?”林雪兰开口。

    “画画。”慈心头也不抬答道。当然,其实,她在画棋盘啦。

    穿来这异世三年,慈心一直在努力回想,自己有什么能在古代生存的技能。软件编程?无用!发明创造?比如炼钢炼铁,活字印刷,造纸术什么的,不会!

    琴棋书画?除了棋,其他一窍不通!吟诗作对?不能!剽窃名家佳作可是担着极大风险: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其他穿越同仁呢?万一因为一首《静夜思》被其他卧底发现就太不值当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在这陌生的社会中,作随大流的那个才是最安全的。前世都死于非命了,咱这世只求个平安喜乐,该不会太难罢?

    思量了一整年,慈心得出一个结论:俺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呐!会的东西是屠龙之技,能立身的一窍不通。悲!好在慈心想到自己是婴穿,还有广阔的成长学习空间,才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不急,不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定下明确的目标,她一定能学有所成。慈心每天睡觉前都会给自己做半天心理建设。

    慈心定的明确目标就是:要谨遵低调的人生守则,绝不暴露自己是穿越人士,不以自己多了上辈子的记忆而自大自喜,努力融入现存的社会。

    所谓技不压身:要学习一切对生存有助的技能,比如说什么制药、医术啦。古代嘛,医疗水平低下,没有急救系统,郎中难寻不说,还费银钱。学会制药、岐黄之术对自身、对家人都是有大用之举,乃居家旅行必备之技。

    作为前世一个溺死鬼,学会游泳也是必须的。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什么的,作为古人必杀技那更不用说啦,有条件就学!

    只是,只是,慈心娘几乎算白丁,爹也没有给自家闺女启蒙的觉悟,她总不能无师自通地学会认字,既而满腹经纶吧?这是个让慈心挠头的问题。

    慈心正想得出神,忽然手里的树枝被人一把夺走。“你这个鬼画符也算画?”林雪兰不满慈心的“无视”自己,用树枝在地上“刷刷刷”乱画几笔,就勾勒出一只小鸟的样子。“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画画!”小女孩嘟囔着说。

    慈心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现成的一个“启蒙夫子”么?

    “兰姐姐,你画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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