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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十二章 遇见(一)

    景故渊吩咐厨娘道,“做好了以后送几个宫饼到孔府去,就说是王妃亲手做的。”

    他既说吃宫饼是这边的习俗,也就是家家户户都会做了,何必他大献殷勤。“他们自己也会做,哪用得着送,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景故渊笑着,继续手里的功夫,“这是你亲手做的,对孔大人来说这就是不一样的。”

    “我看你是怕自己吃不完,让孔家的人帮你分担才对吧。”把他做坏的几个宫饼也一同扔到托盘上去,他的笨手笨脚还真不只是嘴上说说,明明只有简单的几个步骤,一连做了好几个下来,却是没有一个是能一气呵成做好的,不是馅料包少了就是馅料包多。“好在你是生在富贵人家,不然准饿死你。你也就只有那身俊美的皮囊和舞文弄墨的本事还算是出得了厅堂。”

    景故渊看着她谦逊的笑道,“我本来优点就不多,只是身边的人都愿意去包容我的缺点全心待我。”

    蕊儿和厨娘闻言都为他的谦卑折服,只差没五体投地把这温驯的好主子当神人膜拜。伊寒江摇头只想该推翻她方才的话,景故渊真正出得了厅堂的是他那张得天独厚,与生俱来便是人畜无害的脸。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言一行总是让人不忍对一个弱者重话,好像哪怕就是说那么一句也足以摧毁其心智了。

    伊寒江道,“先把这些做好的拿到膳堂去吧。”

    蕊儿和厨娘一人端起一个托盘离开,她拿起一个做宫饼的模具,人月两圆,这团圆的佳节是她第一回不与爹娘外公过。“我不是说我吃过这宫饼么。就是我爹做的。南蛮不过中秋节的,可我爹自离开了皇都,年年中秋都要做宫饼拜月。外公讨厌皇都的事物,就不许我学,不过每年我都还是有偷偷吃到。”

    景故渊问道,“你思乡了么?”

    伊寒江抿嘴点头。见景故渊低头心情似也不好了。“你又怎么了?”

    他只怜惜道,“你若不是嫁给我,也不用陪着我扎根在皇都,想走也走不得。”

    她要走还是能走的。只是不愿把他扔下,和成亲订了名分没关系,只和她行事由心而发有关。“我已经寄了家书回去。等他们收到一定就会马不停蹄的往皇都赶,你可要做好准备,你爹也不过是排斥外族人。而我外公乖戾连本族人都未必喜欢。”

    景故渊道,“你说过你外公非常厉害,那我不是九死一生了。”

    “你?”伊寒江只拿起他做的那块宫饼,一掰,“估计会像是这一样吧。我自视甚高,还真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过包括你爹,可对于我外公。我不得不说我若是魔,他就是魔王。从小到大和他相斗我从没赢过。”

    小时候每回斗败了她就哭着回去找爹哭诉。爹就会安慰她她之所以败,是败在不够她外公癫狂,也好在她败了,他才有一个还算是正常的女儿。每每这么安慰时总要老泪纵横一番,他被外公欺压的日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听说当初若不是我娘以死相护,我爹已经被我外公挫骨扬灰了。”

    景故渊看着从宫饼里掉出的馅,也只是笑着拜托道,“那我的性命可全权交到你手上了,我深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过去不是对手,未必现在将来都不是。”

    伊寒江道,“你倒是镇静,也是,当初你看到狼群将你团团围住时脸上也没什么变化。”这个人是极难看到他极端的神情的,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

    他信任道,“我只是信你不会让我死的。”

    伊寒江倾身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景故渊看着她耳根泛红,“这法子……”

    “你以为我为什么和你成亲了再寄家书先斩后奏?就为了怕会横生枝节。”她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我家书才寄了不久,他们也没那么快到,等到了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好了。”

    景故渊笑了笑,拿回被她掰成两截的宫饼,重新搓揉了做,没有压进模具里,反而拿刀在宫饼上刻了两行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伊寒江挑眉笑道,“这饼若是用来哄我的高兴的,那我要说你做饼的手艺有待提高。若是用来和我求饶的,那我告诉你,不行。不许停,要做到好为止。”

    景故渊求饶道,“真要我把做的它们都吃了,那我的肚子怕是要涨破了。”

    “有本姑娘在,会有办法留你小命的。”

    他只好含笑的继续弄他的宫饼,伊寒江支着下巴,侧着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全神贯注,只是弄这么小小的一样东西,还不如巴掌大呢,就废去他九牛二虎的力,满头大汗。扯起袖子帮他擦了擦,景故渊笑了笑,然后问,“林初一的底细,真不用我帮你查么?”

    她答非所问,“我自小感觉就比寻常人敏锐,所以我眼里看到的你,和其他人看到的一定是不一样的。而我这天赋是家族传下来的,只怕我外公看到你,看的会比我更透彻。”

    景故渊与她对视了一会才笑着转回脸去把注意放回饼上。

    夜里蕊儿将烤制好的宫饼送来,伊寒江做的那些只留下一个,就是那个所谓的“景故渊”宫饼人,其余的都让送去孔家了。而景故渊做的失败品,也只是留下一个,就是那写着两行情话的那个,剩下的都让蕊儿拿去分发了。

    打赌的事本就是逗弄他的,他若是吃坏了,辛苦的是衣不解带照顾他的她,她才没那么笨。“我已经是‘开恩’了,可别说一个你都吃不完。”

    景故渊指了指她手里的宫饼,面皮烤制得金黄金黄,上头的名字依旧是清楚醒目。“要不我们交换着吃?”

    “你想得美。”说完故意当着他面咬了一口。

    “味道如何?”他问。

    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差强人意,勉强。还行吧。”

    开始是打算中秋就留在王府和景故渊过的,想了想又是改主意了。老头子想官复原位就要把背上黑锅给扔了,她提醒孔叔继留意府里的人有没有吃里爬勾结外人的。可都查了几个月了?却是没消息,若不是她猜错,就是那人藏得深,以至一无所获。

    孔公晏和孔书继听到下人来报。急急出来迎接景故渊。景故渊只笑说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太过拘泥礼数,孔公晏却是诚惶诚恐的只作揖直道礼不可废。

    伊寒江道,“你爱拜就拜吧,让你省了那些礼数是你自己不愿意。一会可别说我目无尊长。”

    孔公晏直起身子,对她这王妃倒是自觉免去礼数了,“就算我骂你目无尊长。你会改么,也就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还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之前就告诉她不要争强好胜。要恭顺纯良凡事忍让,但凡她记住其中一条,今日再见也该是脱胎换骨了。可从头看到脚她哪里有变化,依他看,她就是个牛皮灯笼点也点不明。

    孔书继笑道,“本是想让人去请寒江你们过来用晚膳,哪知道你一早就来了。你昨日让人送来的宫饼。你爷爷一下子就吃了三个,直说味道极好。”

    孔公晏板起脸来。“我哪里有说过那话,你别随意添油加醋,免得那丫头听去了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东西有多美味。”

    伊寒江斜眼道,“不好吃,你还吃三个?”

    孔公晏狡辩道,“那是赶上我肚子饿,胃口好而已。”

    她哼笑了声,“那你不会吃你府里自己人做的么,何必吃我做的那些不好吃的,那不是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么。”

    景故渊笑着,专心听着他们祖孙一来一往的斗嘴,孔公晏也只是嘴硬,死不承认之下口才不如她慢慢也落了下风,脸色发黑。

    景故渊笑道,“你就让让爷爷吧,中秋节就该是一团和气。”孔公晏听到他称呼是一怔,景故渊又道,“即是夫妻寒江的爷爷就是我爷爷,她叫不出口,我便帮她叫了,也是一样的。”

    孔公晏忙道,“王爷这么称呼是折煞我了。”即便王爷是和寒江成亲了,君依然是君,臣依然是臣。能被王爷称作爷爷的也只有仙逝的先皇,怎么能是他曲曲一个臣子。

    景故渊笑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伊寒江凉凉的道,“叫什么爷爷,他都说担当不起了,我看你就和我一样喊他老头子得了。”

    孔公晏指着她骂道,“你这死丫头,孔家怎么会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一个天煞星。”

    她咬字清楚道,“我姓伊。”这姓氏还真像是一把利剑,锋利得很,每每一出鞘,总让坚持一脉传承和家门血统的孔公晏变成哑巴。

    孔书继忙圆场道,“王爷说得对,今日是中秋该是一团和气的好。”

    伊寒江也不再和孔公晏斗嘴,提起正事道,“叔叔有查到府里谁有问题么?”

    孔书继摇摇头,“是叔叔无能,查了那么久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伊寒江又追问,“当日陆庭淞带着林初一和辛恒来拜访时,你们可有问林初一的家世背景?”

    孔公晏回想道,“他们只报了籍贯,还是庭淞说起,才知辛恒的家世显赫的。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他们是考生,我是考官,看也只看那人是否能够笔下生花,至于家世背景问来做什么。”

    伊寒江学着他的口吻,“家世背景问来做什么。”她讽道,“你真那样深明大义当初也就不会嫌弃我娘的背景了。”

    孔公晏皱眉,“嫁娶之事和科考怎么能相提并论,门当户对自古皆是如此,不然怎么有齐大非偶这么一说。但科考不同,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为那些满腹才华却苦无家世苦无门路报效朝廷的人提供途径,当然要一视同仁。”

    伊寒江道,“你倒是说得自己正派。”见孔公晏挺起胸膛,正自豪自己为官数十年,从来没做过不忠不义的事。又听见她道,“可你看看自己正派的结果是什么,若非你还有点运气,早就丢官发配了。”

    孔公晏道,“我信天理昭昭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迟早会还我一个公道。”

    迟早?他既是读过史书就该知道所谓的忠臣是善始不善终,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缔造盛世澄清吏治。无稽!死后原知万事空,公道,也就是后人在追悼中给的一个忠臣的虚名。百世之后又还有几个人记得孔公晏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官吏。

    他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凉凉的说道,“你还是省省吧。”免得他一腔热血也是善始不善终,转头又对孔书继道,“林初一这个人,似乎有些问题,我怀疑他和老头子的案子有关系。”

    “林初一?”孔书继想道,“不可能呀,因为你爷爷的缘故,他和辛恒也受了牵连。听闻还是多亏了四皇子才免去了牢狱之灾。他若是牵扯其中,怎么会被捕呢?”

    伊寒江设想道,“或者是想要转移视线撇清关系呢?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查过了若是清白的最好,若是真和他有关系,老头子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公道了。”

    孔公晏看向景故渊问道,“王爷怎么看?”

    景故渊慢条斯理道,“寒江说的也确是有她的道理。但为防府中真有心存恶意的人,还是私下访查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免得若是事情传扬出去,伤了孔家和林大人的交情。”

    孔公晏点头认同,“多谢王爷提点。”

    伊寒江故意道,“他说的你就点头赞同,我说的你就心存疑虑?你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本事么!”

    孔书继道,“你爷爷没看轻你的意思,你既然怀疑林初一有问题,我明日回宫试试托关系问问他的底细好了。”他倒是和景故渊想到一块,“吏部该是有他籍贯家世的记录才对,不如托王爷帮忙查看。”

    伊寒江意味深长道,“他那样的引人注目,只怕他稍微动一动,就有许多人按耐不住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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