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part[186]改变
黎环住自己，双手扣在两肩，垂头痛苦的蹲在浴室里，花洒喷出的水冰凉刺骨浇在身上。黎咬着手臂流泪，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由于双手太过用力，近来未曾修剪生出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其中几个掀折断裂，反刺入指尖芽肉，血涌成细流。
牧黎你这个贱人！！！韵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贱人！！！贱得彻头彻尾无药可救！！！
他无数次的骂自己……他知道理阁要是强上，结果是一样的，所以他选择让理阁尊严扫地……
他以为没了韵的温度，这下贱的身体怎样都无所谓了，但此时他却感觉痛苦到无以复加！他唾弃自己、谩骂自己，用一切恶毒的语言都觉得不够！
胸中堵得厉害，热血破口而出，看着被水冲淡的腥红他才感到了一丝安慰和释然……快了，就快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黎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一脸凄清、木然的从理阁的衣橱里翻找内、外衣服穿上，指甲泛白，有紫黑色的裂缝。
回头，扫到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表情有些痛苦多为自嘲笑得悲哀的理阁，黎勾了勾嘴角，不屑又得意。他走到门口关了灯，在黑暗中，听到理阁幽幽一句“黎，你厉害……你太厉害了！哈哈！”
“呵，如果你也想试试性训练……”
“性训练？”理阁一怔，虽然不能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训练，但‘训练’这词就让人觉得严酷、机械、不留余地……还是‘性’——他不是西森的少爷吗？怎么会有这般屈辱的训练？
黎不再跟他说话，拿着他放在桌上的烟去了阳台……
理阁躺在床上，可以看到黎的侧面。看他单薄的背挺得僵直，迎着惨淡的月光，默默抽烟的样子，就觉得胸口空落落的。
黎嶙峋苍白的手指夹着烟蒂，感受着温热的烟气丝丝入肺，填满胸口的空洞。
吸入一团空白，吐出一种伤害。
恍惚间，这句子在黎脑海浮现。他想，如果这丝丝的轻烟，真能把这胸口的疼痛带出体外，那该多好……
黎就这么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把烟盒里剩的14根全部抽完，才被迫停下。嗓子干得难受像裂开无数细密的口子，胸口也更疼了，他蹲在地上不停的咳嗽，咳得鲜血四溅，才觉得嗓子润了一点……也不知是烟抽多了，还是咳的，黎感觉有些缺氧，伴着耳鸣，世界在眼前模糊起来……他慢慢起身，踉跄的进屋倒回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理阁已经不在，黎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想着：黎你不是说好不哭的吗？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难受，他哪里都难受……
苍谷端着药进来，正撞见这青年平躺在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眼泪肆意流淌。
他轻唤一声，“牧黎？”生怕这青年受到惊吓一般。
黎抹着眼角吸了吸鼻子，撑起身体又恢复了一脸淡漠的样子，好像苍谷刚才看见的，只是幻象一般。
苍谷知道不是，苍谷知道这青年是把一切都锁在心里，才会郁结于内，用了再好的药，起色却几乎不可见。
苍谷将药碗置于桌上，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的告诉这青年，中药必须趁热喝，可这青年每次还是等药晾凉，他说他看见冒热气的东西就张不开嘴。
苍谷叹了口气，至少他还喝……苍谷问黎，身体有什么反应或者感觉，黎只是摇头。苍谷也不好再说什么，把一张纸条塞给黎就出去了。
是小纯给他的。黎打开纸条看了一眼，随手就给揉烂了，揉得稀烂，进浴室丢进马桶用水冲走……他身子一晃，扶住墙壁无声苦笑，笑到最后血又冲了出来。
上官卓，你果然还是玩儿不过理阁！
[昨晚，上官理阁让我去偷上官卓的手机。]
理阁知道了上官卓的藏身之处，此时已经拿着他的手机，把他和他的势力连根拔起了吧？呵……理阁，我还能用谁跟你斗呢……即便我让小纯带安眠药回来料理了守在外面的烈天逃出去了，出去之后我能用谁拖住你、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跟你势均力敌？如果只是逃，那我又能逃到哪里呢？
黎下楼，到理阁的装饰酒柜里取了一瓶龙舌兰一瓶伏特加回了房间……
理阁把有可能出现的局面和应对方法，花了小一天的时间全数交代给了张宇清，便匆匆回了住所。若是以前，处理这种虽说十拿九稳但关乎大局的事情，他一定会在暗中从头看到尾。但现在，他只让张宇清随时给自己打电话报告，便打道回府了。
“理阁，你变了。”月凌席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理阁手半挡着唇，望向窗外出神。
闻言，理阁愣了一下，辩解道：“不变我也长不了这么大。”
“你是不是陷进去了。”
“怎么可能！”
月凌席抿着嘴，一路无话。停好车，见理阁下车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跟上就往屋里走，一副刻意掩饰焦急的样子。
月凌席冷言道：“理阁，别忘了你说过，如果你觉得不对，就杀了他。”
理阁停住，转身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没忘。”走回月凌席的身边，搂着他的腰，直到进门了才松开，但月凌席的脸色，却不像他想的那样会变好。
理阁总是赶着饭点儿回来，一桌人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成了习惯。当他没在桌前找到黎的影子的时候，也不管月凌席什么脸色了，二话没说就上了楼。
推开门，一股酒丑扑面而来，理阁阴沉着一张脸，卧室被搞得乌烟瘴气的，这还真是头一回！地上的空酒瓶吸引了理阁的注意，他两步过去抄起来一看——这分明就是摆在他酒柜里的龙舌兰！是从法国带来的，他自己都没舍得喝呢，竟然被黎这家伙就这么报销完了！简直就是糟蹋！
理阁头上青筋直跳，往阳台扫了一眼不见人，就直奔浴室了。当他在浴室门口看见了另一个空空如也的酒瓶时，别提多心痛了！这瓶伏特加他也一口都没尝呢！！！
怒火中烧的理阁破门而入，差点儿被冲天的酒气呛晕过去，他看着黎像烂泥一样瘫在卫生间的阴影里，嫌弃的走过去踢了踢，“喂……”
见黎没有任何反应，理阁眉头紧锁，掩住口鼻，转身开了灯。看着马桶里被黎吐得乱七八糟了，其中的腥红尤其惹眼，再低头，见黎的脸底下赫然已血凝成泊了！心里一惊，忙冲出去把苍谷喊进来，又冲回来抱起黎，用纸沾了温水，帮他把脸上和脖颈的污渍悉数清理干净。
边清理边骂：“糟蹋了我的酒还让我伺候！你疯了是不是！胃又不好……喝死你算了！”
苍谷为黎调了醒酒药，理阁接过来捏着黎的下巴一股脑全灌了下去。黎呛得直咳嗽，眼睛半睁半闭，哼唧着也听不懂说什么呢，没一会儿又闭上了。
苍谷掐着黎的脉，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儿后怕，幸亏不是胃穿孔……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进来看看他，早上黎凄凉的神色又浮现在脑海……
“怎么样？”理阁见苍谷盯着黎的样子，惋惜的就像盯着半截入土的人一样，心里一阵慌。
苍谷本不想理他，但见他阴沉的神色，拧着眉竟透出了些许关心，着实有点儿不可思议。想起刚才端醒酒药上来的时候，理阁给黎清理污渍的样子，就觉得这人也许是有了些改变的。
“心里的结不解，他这身子好不了，现在晕过去能不能醒都还是一回事儿。”想着药煎得差不多了，苍谷又看了一眼理阁抱着黎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下楼取药去了。
黎足足睡了两天三夜又半个上午，才勉强算是清醒了。这期间，到了该吃药的时候，理阁都是亲自抱着他喂下去的，晚上睡觉也没忘了帮这小人儿盖好被子。
黎醒的前一个晚上，张宇清在电话里告诉他上官卓已经处理掉了，他的势力也一并清干净了。理阁只是回了句好，交代了张宇清后续工作如何进行，挂了电话心里并没多高兴。
本来他是打算，上官卓一死，他就出面正式接手上官主持大局的。但站在床边看着黎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就在心里改了计划，让张宇清多活几天。
这天中午，理阁吃过饭，从苍谷手里接过盛着药的碗转身上了楼，看都没看月凌席一眼。
进屋，理阁先把碗放在床边与床同高的矮柜上，拉起黎坐在他背后，让黎靠在自己胸前，一手拿过药碗一手去捏黎的下巴，动作很是熟练。哪知药刚送到黎嘴边，正要往下灌的时候，身前的人儿一个偏头躲了过去。
理阁心中大喜，看来苍谷说他可能不醒是吓唬自己呢！
“醒啦？”理阁把碗放在桌子上，一直想着等这小人儿醒了，自己得跟他把这几天伺候他的帐好好算算，还有那两瓶酒！可等他真醒了，理阁除了高兴，当时什么帐也没想起来。
理阁把黎轻飘飘的身子一转，手臂环架着他的背，一双眼睛故作阴沉却露出笑意。
黎眨眨眼睛，确定抱着自己，刚才还要给自己喂药的人，是理阁没错了，但这表情是不是不太对？自己是睡了多久，这家伙的演技就变好了？黎无力的抬着胳膊，伸手搭上了理阁的额头。
“干吗？”
“看你……是不是病了……”黎的声音很轻，哑哑的。
理阁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药，“先把药喝了。”
“烫。”黎微微皱了下眉。
“嘿！喂你喝药还那么多事儿！”理阁抿了一小口，“不烫了。”
“烫。”黎费力的躲着药碗，颇有点儿苦大仇深抵死不从的意思，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
理阁直直的看着黎，除了讽刺、淡漠以外，这是黎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其它表情。
“中药就得热着喝。”理阁柔声安慰。
黎没再说话，但就是不张嘴，理阁也没辙，只好把碗放回桌上，“那再稍微凉一点儿，你就得喝。”理阁小心的让黎躺下，“我去给你到点儿水。”
理阁起身取水的时候，衣角突然被拉住了，虽然力道小的他完全可以不用感觉到，但他就觉得心漏跳了一拍。回头，看到黎眨着眼睛看向自己，有那么点儿不可思议，弄得他想笑。
“你一定是病了……”
“你才病了呢。”理阁阴着一张脸，等转过头，就真的笑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理阁端着水，把黎扶起来，看着黎接过杯子喝得急，就跟八辈子没喝过水似的，呛得自己好一阵咳嗽。他帮黎拍着背，笑到，“又没人跟你抢。”
黎白了他一眼。黎白他那一眼，他都觉得新鲜。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回真的危险了……但他不想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似乎就有些事，他必须得做了……
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因为，黎有了些改变，开始上套了而高兴。
其实改变的，是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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