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 Chapter17 如果我低头，你肯回来吗
那一天过后，洛安念和周楠正式决裂了。
虽然大家早就发现他俩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却也没想到他们说翻脸就翻脸。就好像当年他们那些好得形影不离，几乎都要同穿一条裤子的时光，都是一场虚假的幻梦一般，他们也可以决绝如此。
当班上开始流传，这对好兄弟是因为我才决裂的时候，我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
洛安念和周楠在班上的人缘本来就不差，两人都很讲义气，当然获得很多男生的尊敬和欣赏。就连一大半女生，也很喜欢冷清的高楠和幽默的周南。
现在，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当知道全部是因为我的时候，班上男生看我的眼光就恨不得宰了我，而女生则大多都是不屑地鄙视。
除了周南，我已经没有朋友。
就连和我坐同桌的林语冰也非到必要不和我说话，看我的目光始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仿佛和我多说一句话就会折辱了她。
我只能当作不在乎，只一心读着我的数学英语。
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又因为最近用眼过度，直接变成了近视眼。
快两百度的近视，虽然不算严重，但还是有点看不清黑板。无奈之下，我只好去配了副眼镜。没有过多地挑选，我只是选了那种最普通的黑框架，可是等到戴在眼睛上，才发现那么不适合。
我的脸本来就小，这样的一副眼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而过大的镜框更是衬得鼻梁扁塌，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痴傻的模样。
我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真是再难看不过了。
可是，就算难看，也没有办法。
我就是这样想着，在上课的时候，从包里掏出眼镜盒，架在鼻梁上的时候，便听见身边久未和我说话的林语冰大惊小怪地叫喊：“哇！你怎么戴眼镜啊？很丑啊！”
我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理会她。可是她的叫唤已经引来了众多的围观，四周的男男女女都好奇地打量起我来，好像我是什么稀世怪物一样，眼角的嘲讽遮都不遮掩一下。
我再麻木，也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掩饰性地低着头，认真看着桌上的课本，然后听见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只是正好能让我听见。
“真的很丑诶，戴那种眼镜。”
“靠！她本来就丑了，不用戴眼镜都很丑啊。”
“对啊，戴眼镜是给自己遮丑吧？！丑八怪。”
“哈哈，小心被她听到啊。”
“听到有什么关系，本来就丑……”
“……”
那些声音有男有女，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就要把我湮灭。
隐约间，我听见周楠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给我闭嘴！！”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势单力薄，瞬间又被其他的声音给遮盖了过去，甚至还有人似笑非笑地嘲笑他：“喂！周楠，有没有搞错！那么一个丑八怪，值得你为她这样？”
“对啊！真不知道你眼睛是怎么长的，那么丑的你都看得上。”
“……”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见洛安念的声音。他就像消失了一样，与空气融合。那些喧闹叫唤，没有一丁点能影响得到他。
我也不敢回头，只能任由那些嘲笑声如狼似虎，将我啃噬，尸骨无存。
好在老师也很快就来了。班上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我却还是觉得那些嘲笑在回荡，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我的耳膜，折磨我的心脏。
整整一节课，我都上得心神不宁。
即便是那么重要的数学课，我也没听进一个字。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老师离开，我立马取下眼睛上的眼镜，匆匆起身，想逃离这个让我太过不堪的牢笼。可刚取下眼镜的时候，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我又走得太急，一个没注意，撞上了班上的某个男生。
那个男生被我撞得像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就像我是什么恐怖的脏东西一样，他甚至还发出夸张可怖的尖叫声：“丑八怪，滚开啦！”说着，他已经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把推开我。
我完全没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脚下不稳地往课桌上倒去。
当额头撞到坚硬的课桌角时，我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下意识地摸着被撞的地方，只摸到一个鼓起的小包。然后便是尖利的疼痛，刻骨一般地刺着我薄弱的神经，太痛了。
那个男生终于明白似乎有点过火，嫌恶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点害怕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扶我一把。可更多的人都是看戏一般的神色，我疼得下意识抽气，眼前似乎也有点模糊。
然后是周楠冲过来的身影，从始至终，只有他肯无条件地对我好，而这么多年，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把我扶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摸着我头上的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小、小雨子，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遮住自己要掉下眼泪的眼睛，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努力勾着唇，我很想露出一个不太难看的笑容，但大概还是失败了。所以最后我也只能说：“我没事。你别找他麻烦。”
他不说话，只是狠狠磨着牙。我听见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好不好？”我又问了一遍，努力吸着气，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瞬间濡湿了我的手。
“嗯。”最终我还是听见他的回答，重重的一个单音节，含了多少不甘，却也只是无可奈何。
我终于放下心来，也顾不得自己丑态百出的样子，只能匆匆地说：“那就好。我去下洗手间。”说完这句，我几乎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只是离开那个让我太过不堪的境地后，我终于能放下手，任眼泪在奔跑的风中消散，我只是太难受了。
真的，真的，太难受了。所以，可不可以脆弱一下，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坚强？
我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总算平息下来。
从隔间里出来，就看见林语冰和班上另外几个女生站在洗手台边，正在洗手。
我们对上的时候，彼此都是一愣。然后，其中一个女生便阴阳怪气地笑道：“这不是咱班的风云人物嘛！？怎么，躲在厕所里面哭啊，谁欺负你了不成？”
我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想走，却被另一个女生拦住。她看着我，目光有些挑衅：“哟！干什么干什么？上完厕所不洗手就想走啊。语冰，你可真不容易，跟这么个邋遢鬼坐一起。”这话说完，她们全都笑了。
我抿唇低着头，好半天，才能慢慢开口：“你们挡在那里，我怎么洗？”
“干吗？”女生像被炸毛的猫似的，朝我挥起爪子道，“嫌我们挡着你的道了！想去跟你家周楠告状了？有种就去呗，黏完这个黏那个，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靠！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留神着人家真告诉周楠，没你好果子吃！”
“哈哈，她有种就去呗。我能怕她不成……”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完全把我当了空气，却偏偏要堵在厕所门口，让我不能出去，只能继续听着她们极尽侮辱的话语。一些来来往往其他班上的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而她们的毫不避讳，更让那些陌生人看戏似的看着我。
而我只是恍惚，神经仿佛冲破了大脑，只有耳边还会响起几句难辨意义的辱骂，而我早已不在乎了。
我怔怔想着，有些恍神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太过熟悉的声音，有些冷，有些厉：“你们在干吗？”
我愣了愣，只看见声音来源处站着的那个女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范儿，抿着唇皱眉的模样也依旧好看得让人忘乎所以。
徐雅雅就是这样太过陌生又熟悉地站在那里，冷静看着我们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势逼人。
那些女生看见她都有些发怵，明显都惧怕她的气势，说话也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雅雅，我们……”
“以多欺少吗？你们真够不要脸的。”
这话一说，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林语冰克制一般地抿着唇，在接触到宋雅雅高高在上的鄙视目光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冷笑着道：“徐雅雅，你说话别太难听！”
“我说得不对吗？”雅雅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伸手把我拉了过去，看着林语冰的眼神更冷了一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现在就明着告诉你，就算洛安念和安若雨分手了，他也不会看上你。”
我被雅雅这话说得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林语冰。却见女生向来讨喜的脸已经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雅雅，恨不得一口把她活吞下去。可是雅雅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抓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和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这样突然抓着手，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柯洛也还在的时光。
我们就是这样，三个人，雅雅牵着我，而柯洛站在一旁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我只觉得那些都如梦境一般的遥远虚空？为什么，即便你这样牵着我，也还是让我觉得自己抓不住你，也还是让我觉得，你其实真的离我很远？
我恍惚想着，忍不住便开口叫她：“雅雅——”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脆弱，带着我往前走的人慢慢停了下来。放开我的手，她回头看我，表情有些别扭冷傲：“你别误会什么，我不是帮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她似乎更别扭了：“我只是看不惯林语冰而已，你真的别误会。”
“嗯。”最终，我也只能这样默默应着单音节，心里哽咽般地难受。
而她面对我，似乎总觉得别扭，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率先甩下我离开了。
我看着少女高傲美丽的背影，怔怔发呆。
胸口那个地方，似乎疼得厉害。
可我也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就像我和洛安念那样，我和雅雅，也只是两条同一平面不能相交的平行线，渐行渐远，终成不见。
只是，我到底要多愚蠢，才把那些我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全都丢失不见？
只是，我到底要多决绝，才让那些爱我的我爱的人都成了回不了的过去？
后来的课，没有刚才那一节那么难熬。
也许是因为同学们习惯了我戴眼镜的呆傻模样，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眼眶抹不去的那一抹通红，又或者只是纯粹可怜我被撞出来的大包。
总之，他们没再嘲笑我。
我也就自欺欺人地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老师的讲课和书本上。
放学的时候，周楠一定要带我去医务室看看，被我拒绝了。我只是像平常那样笑着，一路和他说些没有营养的笑话。
平常哪怕我的笑话再冷，他也会捧场地笑几声。可这次，他却一路沉默着，脸色阴沉得难看。
我自唱自演地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好看点，终于也只能泄气一般地放弃，沉默着不再言语。
快到家的时候，我向他道了声再见后，就准备进屋，却被他狠狠一把抓住，力气大得我手腕立时被掐出了一道道的红印子。
“你怎么了？”我有些迟疑地问着，看见少年隐忍地抿着唇，嘴唇却因为痛苦无声地颤抖着。
“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却猛然听见他哭泣一般地怒吼：“你为什么不让我揍那畜生一顿？！”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说今天推我的那个男生。
看着他那么激动的样子，我却有些哭笑不得。勉强伸手，我摸着这个几乎和我一样高的少年的头，语调轻柔：“我又没什么事，干吗打架啊？”
“我、我……”他隐忍地咬着唇，握着的拳头因为过于用力，都能听见骨节相磨的咯咯响声。
好半天，他才镇定下来，终于能好好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的声音有些像哭，太过沮丧，几乎灼痛我的耳膜。可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大大的猫眼因为委屈和怒气，似乎也慢慢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今天你被他们这样欺负，我也没有办法。小雨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你胡说什么啊！”我终于忍不住，一指戳向他脑门，训他，“每个人都有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你又不是无敌金刚，肯定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白他一眼，大言不惭：“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哪有姐姐让弟弟保护的道理？”
“什么姐姐弟弟，我长大了，你别老以为我还小好不好？！”
“切！再大在我眼中，你也还是那个拖着两条鼻涕跟在我后面跑的弟弟。”
“你……”
我俩正闹得开心，冷不防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安若雨。”
我和周楠同时愣了愣，然后周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地就挡在我身前，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昔日的好兄弟，他的语气也不善：“你想干什么？！”
洛安念楠看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片刻才淡淡道：“我只是想和洛安念谈谈。”
我愣了愣，周楠也蹙起了眉，然后又听见他清冷而礼数周全的询问：“可以吗？”
这句话明显是在问我，我有些失措地看着他，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高傲，只是半挑的凤眼掩在长长的眼睫下，看不清楚里面最深层的流光。
我愣愣看了他好久，才慢慢点了点头，转头对着一旁的周楠笑笑，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周楠听见这话时明显不甘，还有些委屈地瞪了我一眼，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努力抑制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尽量让自己云淡风轻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他却只是淡淡看着我，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正当我以为这样的沉默要持续到地老天荒的时候，他却突然走了过来，再自然不过地伸手摸上我头上肿着的小包，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柔几乎差点让我落泪：“疼吗？”
“没事。”我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太过执著认真，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不留神，眼眶里面积蓄已久的泪就要掉下来。
他见我躲开，也没追上来，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我：“云南白药，我听人说治外伤很管用。”
我没说话，也不肯伸手去接，然后便听见身前人低低的叹息，将那个药瓶直接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隐约，还有他手心的余热，温暖如故，是那种让人迷恋的温度。
我静静感受着，突然就很想哭。
而眼眶积蓄的那点眼泪也实在控制不住，终究还是一滴一滴，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我听见他的叹息更重，然后那个久违的怀抱再一次好好地拥抱住我，那么用力，好像此生都不会再放开。
我听见他的声音，无奈地叹息着：“若雨，你说我们分手到底是在折磨谁了？”他把我脸上丑丑的黑框眼镜取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副给我戴上。
那是一副很流行的框架镜，但他给我配了镜片，细致的米黄色花纹，镜腿上还有一点一点闪烁的荧光。
我哭得更凶，一开始还只是无声地掉着泪，听见这话，干脆大声哽咽出声。
我真的太痛太累了，所以只能用这样没出息的途径，好好地释放这些疼痛。
可他却似乎不依不饶，继续说着话，语调还是那样清冷的温慢：“有意思吗，若雨？我们这样互相折磨着，有意思吗？”
我哽咽不能语，只能伏在他温厚的胸膛前，拼命哭着。可他的声音还是如穿脑魔音，一点一点，回荡在我脑海深处，却更让我疼得厉害：“若雨，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们不分手好不好？若雨，如果我低头，你肯回来么？”
他的声音太蛊惑太诱人，我几乎就要哭着点头说好。可那一刻，我又想到了自己来不及实现的梦。
我要读大学，我一定得读大学。
因为只有读了大学，我才有可能实现自己从小就编织的那个梦，我才有可能建造我的童话里。
可是，如果有了洛安念，我还能那么坚定不移地学习着，一点也不分心么？
我怔怔想着，只觉得刚才火热的胸口已经变得一片冰凉。
而那个少年还是那样期盼地抱着我，从来清冷的凤眼第一次含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期待。
我舍不得他，我真的舍不得他。
我怔怔想着，终于能够哽咽着开口：“洛安念，我们现在先别在一起了好不好？”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感觉他抱着我的手都有些僵硬：“……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暂时别在一起。以后，以后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好不好？”
“什么时机？”他却只是冷笑着，慢慢推开了我，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冷，“你还要等什么时机？”
“我……”我正想解释，已经被他无情打断：“如果是柯洛，就不用等什么狗屁时机了是不是？”
“……”
“安若雨，你真的当我是傻瓜冤大头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忘记柯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姓柯的，所以才要和我分手吗？安若雨，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他冷笑着说完这最后一句，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完全浮现了出来，看着我的眼神太过清冷陌生，却像是尖利的刀子慢慢划在我的身上。伤口虽然细小，却有入骨一般的深邃疼痛。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徒劳地想要解释，他却根本不给我机会，只是冷冷地又仿佛自嘲地说了最后一句：“也只有我这么傻，心甘情愿被你耍了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想来第二次。不过以后都不会了，打死我也不会了。安若雨，我们绝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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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我想哭了，还有二更
作者QQ：1162435955
虽然大家早就发现他俩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却也没想到他们说翻脸就翻脸。就好像当年他们那些好得形影不离，几乎都要同穿一条裤子的时光，都是一场虚假的幻梦一般，他们也可以决绝如此。
当班上开始流传，这对好兄弟是因为我才决裂的时候，我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
洛安念和周楠在班上的人缘本来就不差，两人都很讲义气，当然获得很多男生的尊敬和欣赏。就连一大半女生，也很喜欢冷清的高楠和幽默的周南。
现在，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当知道全部是因为我的时候，班上男生看我的眼光就恨不得宰了我，而女生则大多都是不屑地鄙视。
除了周南，我已经没有朋友。
就连和我坐同桌的林语冰也非到必要不和我说话，看我的目光始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仿佛和我多说一句话就会折辱了她。
我只能当作不在乎，只一心读着我的数学英语。
我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又因为最近用眼过度，直接变成了近视眼。
快两百度的近视，虽然不算严重，但还是有点看不清黑板。无奈之下，我只好去配了副眼镜。没有过多地挑选，我只是选了那种最普通的黑框架，可是等到戴在眼睛上，才发现那么不适合。
我的脸本来就小，这样的一副眼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而过大的镜框更是衬得鼻梁扁塌，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痴傻的模样。
我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真是再难看不过了。
可是，就算难看，也没有办法。
我就是这样想着，在上课的时候，从包里掏出眼镜盒，架在鼻梁上的时候，便听见身边久未和我说话的林语冰大惊小怪地叫喊：“哇！你怎么戴眼镜啊？很丑啊！”
我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理会她。可是她的叫唤已经引来了众多的围观，四周的男男女女都好奇地打量起我来，好像我是什么稀世怪物一样，眼角的嘲讽遮都不遮掩一下。
我再麻木，也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掩饰性地低着头，认真看着桌上的课本，然后听见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只是正好能让我听见。
“真的很丑诶，戴那种眼镜。”
“靠！她本来就丑了，不用戴眼镜都很丑啊。”
“对啊，戴眼镜是给自己遮丑吧？！丑八怪。”
“哈哈，小心被她听到啊。”
“听到有什么关系，本来就丑……”
“……”
那些声音有男有女，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就要把我湮灭。
隐约间，我听见周楠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给我闭嘴！！”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势单力薄，瞬间又被其他的声音给遮盖了过去，甚至还有人似笑非笑地嘲笑他：“喂！周楠，有没有搞错！那么一个丑八怪，值得你为她这样？”
“对啊！真不知道你眼睛是怎么长的，那么丑的你都看得上。”
“……”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见洛安念的声音。他就像消失了一样，与空气融合。那些喧闹叫唤，没有一丁点能影响得到他。
我也不敢回头，只能任由那些嘲笑声如狼似虎，将我啃噬，尸骨无存。
好在老师也很快就来了。班上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我却还是觉得那些嘲笑在回荡，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我的耳膜，折磨我的心脏。
整整一节课，我都上得心神不宁。
即便是那么重要的数学课，我也没听进一个字。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老师离开，我立马取下眼睛上的眼镜，匆匆起身，想逃离这个让我太过不堪的牢笼。可刚取下眼镜的时候，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我又走得太急，一个没注意，撞上了班上的某个男生。
那个男生被我撞得像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就像我是什么恐怖的脏东西一样，他甚至还发出夸张可怖的尖叫声：“丑八怪，滚开啦！”说着，他已经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把推开我。
我完全没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脚下不稳地往课桌上倒去。
当额头撞到坚硬的课桌角时，我整个人都有些昏沉。下意识地摸着被撞的地方，只摸到一个鼓起的小包。然后便是尖利的疼痛，刻骨一般地刺着我薄弱的神经，太痛了。
那个男生终于明白似乎有点过火，嫌恶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点害怕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扶我一把。可更多的人都是看戏一般的神色，我疼得下意识抽气，眼前似乎也有点模糊。
然后是周楠冲过来的身影，从始至终，只有他肯无条件地对我好，而这么多年，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把我扶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摸着我头上的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小、小雨子，你、你没事吧？”
“没事。”我遮住自己要掉下眼泪的眼睛，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努力勾着唇，我很想露出一个不太难看的笑容，但大概还是失败了。所以最后我也只能说：“我没事。你别找他麻烦。”
他不说话，只是狠狠磨着牙。我听见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好不好？”我又问了一遍，努力吸着气，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瞬间濡湿了我的手。
“嗯。”最终我还是听见他的回答，重重的一个单音节，含了多少不甘，却也只是无可奈何。
我终于放下心来，也顾不得自己丑态百出的样子，只能匆匆地说：“那就好。我去下洗手间。”说完这句，我几乎逃也似的跑出了教室。
只是离开那个让我太过不堪的境地后，我终于能放下手，任眼泪在奔跑的风中消散，我只是太难受了。
真的，真的，太难受了。所以，可不可以脆弱一下，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坚强？
我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总算平息下来。
从隔间里出来，就看见林语冰和班上另外几个女生站在洗手台边，正在洗手。
我们对上的时候，彼此都是一愣。然后，其中一个女生便阴阳怪气地笑道：“这不是咱班的风云人物嘛！？怎么，躲在厕所里面哭啊，谁欺负你了不成？”
我没说话，只是抿着唇想走，却被另一个女生拦住。她看着我，目光有些挑衅：“哟！干什么干什么？上完厕所不洗手就想走啊。语冰，你可真不容易，跟这么个邋遢鬼坐一起。”这话说完，她们全都笑了。
我抿唇低着头，好半天，才能慢慢开口：“你们挡在那里，我怎么洗？”
“干吗？”女生像被炸毛的猫似的，朝我挥起爪子道，“嫌我们挡着你的道了！想去跟你家周楠告状了？有种就去呗，黏完这个黏那个，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靠！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留神着人家真告诉周楠，没你好果子吃！”
“哈哈，她有种就去呗。我能怕她不成……”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完全把我当了空气，却偏偏要堵在厕所门口，让我不能出去，只能继续听着她们极尽侮辱的话语。一些来来往往其他班上的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而她们的毫不避讳，更让那些陌生人看戏似的看着我。
而我只是恍惚，神经仿佛冲破了大脑，只有耳边还会响起几句难辨意义的辱骂，而我早已不在乎了。
我怔怔想着，有些恍神的时候，却听见了一个太过熟悉的声音，有些冷，有些厉：“你们在干吗？”
我愣了愣，只看见声音来源处站着的那个女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范儿，抿着唇皱眉的模样也依旧好看得让人忘乎所以。
徐雅雅就是这样太过陌生又熟悉地站在那里，冷静看着我们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气势逼人。
那些女生看见她都有些发怵，明显都惧怕她的气势，说话也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雅雅，我们……”
“以多欺少吗？你们真够不要脸的。”
这话一说，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林语冰克制一般地抿着唇，在接触到宋雅雅高高在上的鄙视目光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冷笑着道：“徐雅雅，你说话别太难听！”
“我说得不对吗？”雅雅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伸手把我拉了过去，看着林语冰的眼神更冷了一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现在就明着告诉你，就算洛安念和安若雨分手了，他也不会看上你。”
我被雅雅这话说得愣了愣，下意识地就转头去看林语冰。却见女生向来讨喜的脸已经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雅雅，恨不得一口把她活吞下去。可是雅雅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抓着我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和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这样突然抓着手，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柯洛也还在的时光。
我们就是这样，三个人，雅雅牵着我，而柯洛站在一旁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为什么，现在想起来，我只觉得那些都如梦境一般的遥远虚空？为什么，即便你这样牵着我，也还是让我觉得自己抓不住你，也还是让我觉得，你其实真的离我很远？
我恍惚想着，忍不住便开口叫她：“雅雅——”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脆弱，带着我往前走的人慢慢停了下来。放开我的手，她回头看我，表情有些别扭冷傲：“你别误会什么，我不是帮你。”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她似乎更别扭了：“我只是看不惯林语冰而已，你真的别误会。”
“嗯。”最终，我也只能这样默默应着单音节，心里哽咽般地难受。
而她面对我，似乎总觉得别扭，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人率先甩下我离开了。
我看着少女高傲美丽的背影，怔怔发呆。
胸口那个地方，似乎疼得厉害。
可我也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就像我和洛安念那样，我和雅雅，也只是两条同一平面不能相交的平行线，渐行渐远，终成不见。
只是，我到底要多愚蠢，才把那些我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全都丢失不见？
只是，我到底要多决绝，才让那些爱我的我爱的人都成了回不了的过去？
后来的课，没有刚才那一节那么难熬。
也许是因为同学们习惯了我戴眼镜的呆傻模样，也许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眼眶抹不去的那一抹通红，又或者只是纯粹可怜我被撞出来的大包。
总之，他们没再嘲笑我。
我也就自欺欺人地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老师的讲课和书本上。
放学的时候，周楠一定要带我去医务室看看，被我拒绝了。我只是像平常那样笑着，一路和他说些没有营养的笑话。
平常哪怕我的笑话再冷，他也会捧场地笑几声。可这次，他却一路沉默着，脸色阴沉得难看。
我自唱自演地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能让他的脸色好看点，终于也只能泄气一般地放弃，沉默着不再言语。
快到家的时候，我向他道了声再见后，就准备进屋，却被他狠狠一把抓住，力气大得我手腕立时被掐出了一道道的红印子。
“你怎么了？”我有些迟疑地问着，看见少年隐忍地抿着唇，嘴唇却因为痛苦无声地颤抖着。
“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却猛然听见他哭泣一般地怒吼：“你为什么不让我揍那畜生一顿？！”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说今天推我的那个男生。
看着他那么激动的样子，我却有些哭笑不得。勉强伸手，我摸着这个几乎和我一样高的少年的头，语调轻柔：“我又没什么事，干吗打架啊？”
“我、我……”他隐忍地咬着唇，握着的拳头因为过于用力，都能听见骨节相磨的咯咯响声。
好半天，他才镇定下来，终于能好好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的声音有些像哭，太过沮丧，几乎灼痛我的耳膜。可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大大的猫眼因为委屈和怒气，似乎也慢慢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今天你被他们这样欺负，我也没有办法。小雨子，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你胡说什么啊！”我终于忍不住，一指戳向他脑门，训他，“每个人都有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你又不是无敌金刚，肯定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
“可是我……”
“别可是了。”我白他一眼，大言不惭：“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哪有姐姐让弟弟保护的道理？”
“什么姐姐弟弟，我长大了，你别老以为我还小好不好？！”
“切！再大在我眼中，你也还是那个拖着两条鼻涕跟在我后面跑的弟弟。”
“你……”
我俩正闹得开心，冷不防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安若雨。”
我和周楠同时愣了愣，然后周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地就挡在我身前，充满敌意地看着他昔日的好兄弟，他的语气也不善：“你想干什么？！”
洛安念楠看见他这个样子，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片刻才淡淡道：“我只是想和洛安念谈谈。”
我愣了愣，周楠也蹙起了眉，然后又听见他清冷而礼数周全的询问：“可以吗？”
这句话明显是在问我，我有些失措地看着他，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高傲，只是半挑的凤眼掩在长长的眼睫下，看不清楚里面最深层的流光。
我愣愣看了他好久，才慢慢点了点头，转头对着一旁的周楠笑笑，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周楠听见这话时明显不甘，还有些委屈地瞪了我一眼，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努力抑制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尽量让自己云淡风轻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他却只是淡淡看着我，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正当我以为这样的沉默要持续到地老天荒的时候，他却突然走了过来，再自然不过地伸手摸上我头上肿着的小包，太久没有感受到的温柔几乎差点让我落泪：“疼吗？”
“没事。”我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太过执著认真，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不留神，眼眶里面积蓄已久的泪就要掉下来。
他见我躲开，也没追上来，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我：“云南白药，我听人说治外伤很管用。”
我没说话，也不肯伸手去接，然后便听见身前人低低的叹息，将那个药瓶直接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隐约，还有他手心的余热，温暖如故，是那种让人迷恋的温度。
我静静感受着，突然就很想哭。
而眼眶积蓄的那点眼泪也实在控制不住，终究还是一滴一滴，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我听见他的叹息更重，然后那个久违的怀抱再一次好好地拥抱住我，那么用力，好像此生都不会再放开。
我听见他的声音，无奈地叹息着：“若雨，你说我们分手到底是在折磨谁了？”他把我脸上丑丑的黑框眼镜取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副给我戴上。
那是一副很流行的框架镜，但他给我配了镜片，细致的米黄色花纹，镜腿上还有一点一点闪烁的荧光。
我哭得更凶，一开始还只是无声地掉着泪，听见这话，干脆大声哽咽出声。
我真的太痛太累了，所以只能用这样没出息的途径，好好地释放这些疼痛。
可他却似乎不依不饶，继续说着话，语调还是那样清冷的温慢：“有意思吗，若雨？我们这样互相折磨着，有意思吗？”
我哽咽不能语，只能伏在他温厚的胸膛前，拼命哭着。可他的声音还是如穿脑魔音，一点一点，回荡在我脑海深处，却更让我疼得厉害：“若雨，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们不分手好不好？若雨，如果我低头，你肯回来么？”
他的声音太蛊惑太诱人，我几乎就要哭着点头说好。可那一刻，我又想到了自己来不及实现的梦。
我要读大学，我一定得读大学。
因为只有读了大学，我才有可能实现自己从小就编织的那个梦，我才有可能建造我的童话里。
可是，如果有了洛安念，我还能那么坚定不移地学习着，一点也不分心么？
我怔怔想着，只觉得刚才火热的胸口已经变得一片冰凉。
而那个少年还是那样期盼地抱着我，从来清冷的凤眼第一次含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期待。
我舍不得他，我真的舍不得他。
我怔怔想着，终于能够哽咽着开口：“洛安念，我们现在先别在一起了好不好？”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感觉他抱着我的手都有些僵硬：“……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暂时别在一起。以后，以后等时机成熟了再说好不好？”
“什么时机？”他却只是冷笑着，慢慢推开了我，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冷，“你还要等什么时机？”
“我……”我正想解释，已经被他无情打断：“如果是柯洛，就不用等什么狗屁时机了是不是？”
“……”
“安若雨，你真的当我是傻瓜冤大头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忘记柯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姓柯的，所以才要和我分手吗？安若雨，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他冷笑着说完这最后一句，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完全浮现了出来，看着我的眼神太过清冷陌生，却像是尖利的刀子慢慢划在我的身上。伤口虽然细小，却有入骨一般的深邃疼痛。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徒劳地想要解释，他却根本不给我机会，只是冷冷地又仿佛自嘲地说了最后一句：“也只有我这么傻，心甘情愿被你耍了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想来第二次。不过以后都不会了，打死我也不会了。安若雨，我们绝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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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我想哭了，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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