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烽火流年

第1卷 第六章

    反叛的战役随之打响。

    由伯千率领的反军一路从潼关杀入颀山,抱着誓死决心的战队如神兵在世、步步为营,把略有心高的秦兵闹得人仰马翻、连连后退,要不是蒙将军在此,恐怕秦兵坚持不了这么久。

    “少主,将军有令,不能放你过去啊!”

    小兵死也不从的堵在希崇面前,他已经被人囚禁了九年,他可不想再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兵拦着。

    “走开——”

    “在下愿意代少主出战。”

    “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制你罪。”

    “少主……”

    小兵迫不得已,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希崇驾着快马朝战地飞驰而去,自语了一句“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便也驾马奔赴战场。

    好一场血雨腥风的鏖战,身披青铜色战袍的反军控制着战争的场面,秦兵在这种枪林弹雨下死守阵地,这是蒙将军的风格,即使死也要死守自己的阵地。

    年轻的生命挥起长缨,他要战斗,不停的战斗,他要杀光所有阻碍他前进的对手,他要证明自己——即使只是庶子,他的血液也容不得半分挑衅。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军营吗?”蒙毅在希崇面前杀开一条死路,面带责备和疲惫的望着年轻的王子。

    他顾不得解释,甚至看也没看蒙将军,只道:“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巡游的!”

    “这里不需要你!”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

    “只要在我的阵营,就得听我的指令,即使皇上来了也要听我的!”

    “收起你的指令,我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一刀下去,年轻而倔强的生命用一个倒下的俘虏证明自己的实力。蒙毅无暇顾及他,便继续投入到这场艰难的苦战中。他本不想让他投入战争,因为他是天子之子,即使全军覆没,他至少也能保住君王之命。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少主如此不怕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倒让他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混战中,有个小兵喊了希崇一声,他听出来,是吉罂的头号跟屁虫。

    “少主……都打了一天了……怎么还不见吉罂大人呐?”

    那只狡猾的狐狸?

    “谁知道那小子又猫在哪个角落看好戏了。”回话的是留着小胡子的郝建。

    “我从出营就没见到过他,我看他那么怕死,肯定吓得逃回家了!”接话的是郝建的同胞兄弟郝枚。

    “不要这样说人家,人家怎么说也帮咱们打过胜仗。”说话的是郝建和郝枚的同胞兄弟郝仁。

    这便是军队里闻名遐迩的“郝氏三兄弟”。

    “要是吉罂大人在的话,咱们肯定早就胜利了……”

    郝建咆哮:“你这样说让年迈的蒙将军情何以堪?”

    蒙毅微皱眉。

    接着郝枚咆哮:“蒙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论经验肯定比吉罂丰富。”

    蒙毅再皱眉。

    最后郝仁咆哮:“拜托你们别吵了,蒙将军都一把年纪了……”

    “混账东西——”蒙毅咆哮着踹了一脚郝仁的屁股,被揍的可怜虫欲哭无泪道:“蒙将军,我是好人啊,为什么打我……”“你是好蠢!”“我是郝仁!郝春是我妹!”

    听到这里希崇摇着头冲破突围,但愿他们的对手没有听到这段及其无聊的对话。

    眼看倒下的秦兵越来越多,同样身负重伤的蒙毅终于下决心撤退。

    一声令下,宣告战败的秦兵迅速朝森林逃散,义梁大军追随了一阵,见他们退到了河边,再无反击的可能,便呼啸着跑回去跟梁王公布战果了。阔别数月的胜利,再一次回到了他们身边。

    率军的伯千却无胜利的喜悦,更多的则是报仇带来的快感,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止步于延绵的河岸,正好夕阳妖娆,他久久的凝视着山峦间的迷彩。

    刚才打斗时留下的伤口还在淌着血,嘴里也充斥着强烈的血腥,但这些都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情感,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结束了,终于胜利了,他要带着这种悲凉的胜利,一步步朝中原进发,一步步朝咸阳进发,他要报仇,为受苦的百姓报仇,为死去的妻子报仇。

    ***

    “靳先生,果然被你料中,我看你比伯千还神机妙算呐!”

    “多谢君主夸奖。伯千通晓军法、擅于布兵,而我只是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论战术,哪能跟伯千比?”

    梁王秘密奉为“国师”的靳先生捋捋胡须,心中却得意非凡,为了激发伯千暗藏的血腥,他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虽然这回咱们胜利了,但是靳先生你可得小心,如果被伯千发现害死他妻子的人不是秦兵,而是你的部下,我想按照伯千的个性定不会善罢甘休啊。”梁王轻轻拍打靳先生的肩膀道。

    他阴沉沉的笑了两声:“梁王大可放心,我的部下死也不会走漏风声,因为他们已经被我……”

    话没说完,只听梁顶传来砖块碰撞的声音,随之屋外守卫的士兵高呼了声“有刺客”,紧接着一串脚步声传入正殿。梁王在士兵的护卫下迅速跑到屋外,抬头巡视梁顶,靳先生也跟着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催促梁王当心刺客。

    只见一串士兵朝西南方向追去,过不了一会又折了回来,带头的侍卫官禀报梁王:

    “启禀君主,刺客逃掉了。”

    梁王大怒:“让他逃掉了?你们那么多人追一个人还追不到?”

    “君主,刺客动作太快了,我们只看到一个身影从墙边飞身而过,然后就消失了。”

    “你们怎么办事的?”靳先生狐假虎威,吆喝道,“叫你们严加防守,你们还是让刺客混了进来,幸好君主大人平安无事,要是真有个万一你们担当得起吗?”

    “请君主饶命……”

    侍卫官等统统跪在地上,头低的恨不得伸到地里,梁王叹了口气,挥挥手道:

    “罢了罢了,我不想让这种事坏了我的心情。靳先生,咱们继续喝酒……”

    靳先生随梁王回到大殿之后,侍卫官才站起身,旋即多派了一倍人力严防要道,正如刚才国师说的,梁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伯千带着反秦大军一路乘胜追击,眼看秦兵占领的潼关就要岌岌可危,蒙将军迫不得已下令撤兵三十里,同时书信回咸阳,要求增援。

    又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细算一下,十年前的今日,正是他与亡妻初识的日子。

    这天伯千没有沉溺赌场,而是一清早便提着一壶酒来到亡妻的坟墓前,他本可以用自己反秦有功的借口向梁王要求修建一座富丽的陵墓,但他知道妻子身前节俭朴素,所以将她安葬在一处风景清净的山头。

    他把一束新摘的白芷放在墓前,因为她说过他喜欢它的香味,然后他缓缓的将酒钫里的酒洒进碑前的土壤,洒完之后他席地而坐,拿起酒钫直接喝了一口。

    冰凉的烈酒淌进哽咽的咽喉,流过悔悟的心——那天他们吵了一架,他甩门而出,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惨死在秦兵的刀刃下。

    “是你?我劝你赶快在我面前消失,小鬼……”

    伯千瞥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杉树下的吉罂,他不想在她妻子面前杀人,要不然他肯定已经夺走了对方的头颅,他的刀,可不像他那么理智。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吉罂依然背靠杉树,面无表情的说。

    “我不想听,滚。”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妻子的死因?”

    “哼!别再废话了,小鬼,趁我现在没心情杀人,你最好赶快走,否则你就走不了了。”

    “你妻子去世的那天是先帝祖母的忌日,全军上下奉始皇之命坐禅祈福,违者株连九族,所以那天究竟是谁以秦兵的名义杀人抢劫,伯大人你自己可以想想。”

    “你少在那里一派胡言,我不会再轻信你……”伯千怒视着吉罂,手持长刀,一步步朝他靠近,手无寸铁的吉罂却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光看着目露凶光的伯千,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你一定没有尝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小鬼,你不会明白的,你每天面对的一个人、你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忽然有一天她不见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你怎么可能体会?”

    伯千拔出长刀,抵在吉罂的胸口,他手中拿着剑,眼中却含着泪。

    即使生命受到了严重威胁,可吉罂依然冷静的像个掌控生死的猎人,他此刻要猎取的是伯千的信任。

    少年用忧伤的眼神望着颓废的猎物,道:“她一定非常想你,所以她的墓前才会开出黄花……”

    “一派胡言!”

    “她想你,她一直都想着你……就算你杀再多人她还是希望活着回来的那个人是你!”

    “不要说了——”

    “她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

    “因为你。”

    “闭嘴、闭嘴、闭嘴——我杀了你——”伯千紧握刀柄,锋利的刀刃在吉罂的脖子上压出一条血痕。

    “如果你不想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你就杀了我!”

    万籁俱静,唯一的声音是一个悲伤的男人不均匀的呼吸。

    须臾间,三支利箭呼啸而过。

    不均匀的呼吸瞬间停住。

    “你……骗我……”几乎是从喉咙发出的喘息,长刀嚯的一声掉进草地,接着倒下的,是伯千的躯体,背后的三支利箭正中他心脏。

    树林边,手持弓把的蒙毅正准备放第四箭,却看到吉罂伸手扶住伯千的身体,于是他保持满弓的状态,远远的注视着。

    怎么会这样?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说服伯千了,他甚至已经看到他渐渐放下的愤然和戒备。偏偏这个时候蒙毅突然出现,放了那该死的三箭!

    这不是他要的结局,他要他重新睁开眼睛,他想念第一次见到伯千时,他眼里的自信和真诚。

    他俯视着他黯淡的瞳孔,最后一次,他希望这个悲伤但却坚毅的男人能看到他此生最想看到的——不大但却干净整洁的院落,他顺着盛开的白桃花往里屋走,他推开门,他年轻的妻子一边绣花一边等他回家,他放下沉重的青铜剑,她抬起头,四目交汇的刹那,笑逐颜开。

    终于结束了,回家吧……

    ***

    伯千的死讯传到梁王那里,他顿时急得汗如雨下,赶紧宣召靳先生。

    那边快马加鞭来到大殿,未等行礼梁王便挥着汗直问如何是好,靳先生倒是一脸的镇定加坦然,仿佛一切阻碍都不在话下。

    “君主莫急,办法总会有的。”

    “你倒是说个办法出来呀,咱们好不容易逼退了秦兵……唉……伯千怎么如此大意?”

    “逼退了秦兵……”靳先生习惯性的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思良久。梁王则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心中既有伤痛也有焦急。伯千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他赏识他的才华和风度,正因为反军的路上有他相助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假如没有了这个有力的助手,非但江山不保,估计连性命也难保了罢。

    思忖许久,靳先生停止捋须,转身对梁王说:

    “有个法子,只看君主愿不愿尝试了。”

    “都什么时候了,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啊!”

    “君主,你手上还有多少兵马?”

    “三十万,可真正能上战场的估计只有二十万。”

    “先撤退这二十万。”

    “撤退?”梁王难以置信的盯着靳先生,好像他在说笑话,“咱们现在不乘胜追击,你叫咱们撤兵?”

    靳先生阴沉的笑着道:“君主没听说过‘以退为进’吗?秦兵刚刚大败了一场,如今全军上下肯定都在亢奋状态,而我们此时退兵,他们会以为我们要调整战术而松懈防备,我们就趁其不备,打他个落花流水。”

    梁王掂量了下点头道:“靳先生说的有理,不过我担心的是那边会不会中计。不知道靳先生听说过没有,蒙毅手上有个聪明过人的孩子,伯千就是死在他的计谋之中啊!”

    “君主多虑了,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况且伯千的死多半与他自己掉以轻心有关。假如您还不放心,我会亲自去跟秦兵商谈,假装归秦,这样也就万无一失了。”

    梁王一听当下就同意了靳先生的方法。

    “那么,一切就交给靳先生了,等战败了秦兵,本王定要大大加赏与你!”

    靳老头一脸笑意盎然的谢恩离开。

    隔日他就带着几箱尚好的烈酒来到秦军营,守卫一把将他拦下。

    “没有蒙将军指令,不得入营。”

    靳先生彬彬有礼的作揖道:“梁王派我前来跟蒙将军说件事,麻烦军爷通报一声。”

    “梁王?”守卫煞有介事的打量靳先生一番,又往他身后的箱子看看,不知道这个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是反军,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滚!”

    “军爷误会我了,我是亲自奉梁王指令前来谈和的,这还有几箱上等的贡酒,以表梁王诚意。”

    “我看你一把年纪了,就别耍什么把戏了吧?回去告诉梁王,我们不吃你们这一套!”

    “慢着慢着……”靳先生双脚利索的走到守卫面前,一片诚心的说:“梁王是真心诚意前来和解,你却连通报一声都不愿意,要是今后真要交战起来,那可就是军爷的不对了。”

    小兵犹豫了下,最后含糊的说了句让他进去问过蒙将军。

    蒙毅一听义梁那边派人过来说和,立刻起身随守卫过去看个究竟。

    “在下靳通,见过蒙将军。”

    这个白须老者一脸的诚心,蒙毅也以礼相待,但心里却提着醒,生怕这是个糖衣炮弹。

    几番交谈,靳先生从头到尾无不显示着谦逊和恭敬,又是深深悔悟,又是为民着想,甚至添油加醋到梁王几个日夜睡不着,因为身体欠佳否则他就亲自过来讲和了。

    然而蒙毅始终心有戒备,许是看出了蒙毅的戒备,靳先生更是声泪俱下。

    “将军大人,其实梁王已经下令撤兵,现在大部队就要走出城门了,假如将军还不相信咱们的诚意,可随便派人前去打听。在下奉梁王指令,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不是不信你,只是……梁王为何会撤兵的如此突然,换谁多少都会起疑心。”蒙毅说的十分中肯。

    “其实伯千的死对梁王甚至对整个义梁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梁王深爱臣民,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义梁子民呐!两地若再交战,势必死伤惨重,所以,他才特意派我前来跟将军讲和。”

    “这……”

    “这酒真好!”

    冷不防的,一个少年愉悦的声音从靳先生身后传来,蒙毅和靳先生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紫金锦袍的白面少年正坐在载酒的木车上,手里还捧着一坛开过的酒,好不悠然自得。

    蒙毅顿时火冒三丈:“吉罂!谁准你擅自动那些酒?!”

    吉罂一脸无辜加好笑,理所当然道:“这酒是人家送咱们的,为何不能喝?”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蒙毅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坛,瞪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咆哮,“要是喝了就中了他们的计了,你懂吗?”

    “人家都撤兵三十里了,这么有诚意,咱们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对不对,那位大爷?”吉罂突然转头朝还在认真观察状况的靳先生说道。

    “哦,是是,当然是,这酒是贡酒,可好了。”靳先生回答的十分牛头不对马嘴。

    “好啦,蒙将军,酒我也喝了,吐也吐不出来,吐出来大爷也不会要,这事就这么办吧……相信我,他们很有诚意。”这个笑容满面的家伙冲一脸刚毅的蒙毅眨了下眼睛,随后无所事事的走过靳先生身边,有意无意的说了句:

    “走了个大叔,又来了个大爷,义梁真是人才济济啊。”

    莫名其妙的就这么讲和了——倘若这样回去禀报梁王,梁王肯定会充满怀疑,于是回到大殿的靳通是这么禀报的。

    “在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以礼相待,又是诚意有加,说了三天三夜他们还不信,没办法,在下只能跪地求和,裤管都跪破了。”梁王一看,果然上面有两个窟窿,其实是他老人家不小心从山下跌下来弄破的。

    “做的好,靳先生为了我的复国大业可谓用心良苦啊。”

    “应该的应该的,梁王对我有恩,我理当誓死回报。”

    “那么咱们余下的十万大军是不是明天之前就能偷袭秦营了?”

    靳先生迅即阻止道:“君主莫操之过急,再等几天,也得等人家放下戒心我们才好攻其不备啊。”

    “还是靳先生考虑周到。”

    那晚,已经几天没合眼的梁王终于睡了个踏实觉。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