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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父母

    “小泽!”程谦知道黎泽出来之后情绪一直不稳,急忙上前去抱住黎泽,低声安慰着,男人扶着女人站了起来,却什么也没有说。

    见势不好,钟裕舟拍拍手吸引了神色各异的众人的注意后,说道,“好了好了,大家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先回基地吧”又冲着程谦说道,“程老弟,天也不早了,要回我们基地歇息一夜么?”

    程谦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不早了,便点了点头,“好,顺便回你们基地清点一下物资把要分给你们的分好”

    钟裕舟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关系,末世了么,大家能帮一点是一点,不过是带个路嘛”

    “末日了,还是算得清楚比较好。”程谦也不多说,带着讽刺的笑看了一眼准备坐进卡车后的车厢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庞大丰富物资的夫妇俩,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就带着黎泽坐回了车里,那对夫妇眼神浑浊,看上去就不像君子,刚刚不是还提到“我们也会像我哥他们一家三口一样亡于丧尸之口了”了么,说不定那个价值不菲的长命锁就是他哥嫂托孤留下的。末世,就是一面放大镜,人性本质的恶劣,都会在这样没有法律道德约束的“天堂”里被不断放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两辆车跟在卡车后面沿路返回,路上有时会遇见抛锚的车辆,有时也会遇见拦在路上求助的逃难者,钟裕舟都热情地邀请对方到自己基地去,对方自然是千恩万谢,程谦皱皱眉,没出声,只是在钟裕舟问程谦能不能挤几个人到路虎上时委婉地拒绝了推说自己车里装满了东西空间不够,叶凛君则更是直接一个冷眼瞪过去。

    跟着卡车左拐右拐,一座高高的土墙渐渐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走进了才发现在土墙中间还镶嵌着一扇木质大门。小村庄依山傍水在末世前那是风景优美,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两面环山一面绕水只有一面接通道路的小山村拥有很好的战略环境。

    卡车开到木质大门前,按了按喇叭,有人爬上依靠土墙建立的一个瞭望台看了看,朝里面说了几句,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三辆车缓慢地依次开了进去。

    这是末世以来,黎泽见过的最美的景象——

    追逐打闹,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偶尔停在在路边好奇地向他们张望的小孩子;高大的男生抱着心爱的女孩小声安慰着,间或充满希望地描绘着他们的未来;凶悍的农妇挥着结实的擀面棒追打着无学无术的丈夫,嘴里骂骂咧咧的揪着丈夫的耳朵进了房,一切的一切,除了人们略微消瘦饥黄的面孔,和末世之前别无二致。

    “怎么样,很美好吧”钟裕舟自豪地展示着眼前的一切。一行人都停好了车,路上救回来的人包括那对夫妇都被人领去安置住处,而钟裕舟和程谦三人分好了物资,正缓步向着村长办公室,也就是钟裕舟家里走去。

    “嗯,很幸福”程谦由衷地赞赏道,却也没漏看不断向他们行注目礼的村民眼中警惕的目光,是害怕又多了几个人来与他们分食物吧。也只有才钟裕舟无知无觉了。

    “末世!这就是考验人性的时候!大家都应该放下以前的成见,互相帮助”钟裕舟在一旁说得红光满面激动不已,似乎已经看见了未来那美好的一幕,“这个小村子就是最好的模范。”路灯照耀在钟裕舟的脸上,映衬着他阳光的充满希望的笑容,耀眼得刺人,“无论何时,我们都要团结互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互相扶持走向光明的未来!”

    人性,可是经不起考验的啊

    程谦暗暗叹息。钟裕舟的想法看起来伟大但在现实中却显得无比的天真。短短的一段同行之路,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热情,善良,心软,易感情用事,富有同情心,愿意相信人性中一切的美好,在末世之前,可以是被认为可信任可交心的,也可以是容易被骗的,但在末世这样一个残酷的胜者为王的淘汰制环境中,作为一个统治者,在最初可能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但久而久之,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人们不满于现状或者不满于自己所分得的利益时就会被推翻这个心软的不会使用雷霆手段恩威并施的‘君主’,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被继任者贬得一文不值。

    末世之中,也许会出现很多大人物为人们建造一片光明的未来,不都说是乱世出英雄么。对于眼前这个相信着人性的美好,并试图去拯救一部分人的青年,程谦会他报以最崇高的敬意,但他永远不会成为他,也不想成为他。程谦只是个普通人,自私的普通人,他不想去考虑其他人的生活,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只想和自己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生死相依。

    “别把现实想太美好了,这是真实的末世”程谦低声提醒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萍水相逢,他也只能提点到这了。

    因为三个人都是暂住一晚,钟裕舟便把三个人都安排在了一个房间将就过一晚。一个晚上不能进空间倒也没什么,只是——

    程谦担心地看向一路沉默不语的黎泽,将刚刚钟裕舟递给他们当晚饭的泡好了的方便面中端起一碗,递给黎泽,“小泽,别想那么多了,先吃点,啊”

    一直默默地端着自己的方便面吃着的叶凛君突然出声,“你恨你的父母么?”

    黎泽猛地抬头看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叶凛君,“为什么这样问?”黎泽不疑惑叶凛君为什么能推断出来。他今天的表现确实是太失常了。猛地听叶凛君这么一问,黎泽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滚烫的汤水洒了出来滴在手背上也当做若无其事“我早就不记得他们了”

    “你恨他们么?”叶凛君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固执着询问道。

    “嗬,他们只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黎泽冷笑一声,仿佛一只浑身竖起了刺的刺猬,拒绝着外界的一切刺探的眼神。

    叶凛君没有再问,只是抬起了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黎泽的双眼,黎泽狼狈不堪地别过头躲避叶凛君的眼神,求救似的看向程谦。

    程谦本是想阻止叶凛君去揭开小泽的伤疤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迟疑,他知道,黎泽一直在意着抛弃自己的父母,一直为自己是个孤儿而隐藏着内心深深地自卑。如果不把这道创口的疤狠狠地撕掉,让里面腐烂的脓通通流的干净,他便会一直跨不过去这道坎,伤口也永远不会愈合。程谦不知道叶凛君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是因为他和黎泽同病相怜,还是因为他一时兴起,不过程谦在意的一直只有黎泽,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解开小泽心中的这个结也好。不过看着黎泽本能般投过来的无助的眼神,程谦还是心软了,打断了他们的话。

    “算了吧,明天还要早起,早点睡吧”程谦起身切断了叶凛君看向黎泽的视线,关了桌边的应急灯。

    黑暗中,和黎泽一起睡在两张并排地铺上的程谦突然感觉到黎泽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紧紧地抓着自己,有细碎的呜咽顺着颈窝传进他的耳朵,“我连他们长什么样的不知道,我……我真的,不恨他们,真的”黎泽仿佛要说服自己一般,不停地颠来倒去地重复,“真的,我一点也不恨他们”程谦感觉到有冰冷的液体滑进自己的立领,顺着脖子的血管留下。他心疼地转过身紧紧地抱着黎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对,你不恨,不恨……”

    旁边的叶凛君呼吸轻不可闻,仿佛已经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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