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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启程

    那场雪后来在夜里停了,一万六千名大军启程的那日,天气清明日头正好,马蹄脚下踏着薄薄的积雪,琰元和常明兮俱都是一身的戎装,骑着马立于万军的前方。

    仲仪从未看过常明兮穿着军装,此时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他,见他的眉目如画间点染了平日未曾有过的英气,不由的心弦又是一动。而想到他下一刻即将启程,又不禁胸痛如绞,眉心的一点突突跳着。

    “皇上,这东西……”朱振捧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候在一旁,迟迟疑疑地问道。

    仲仪回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城下的常明兮,道:“赏给他。”

    朱振下了城墙,捧着这个东西跑到常明兮的马下,高声道:“皇上说了,赏水貂绒斗篷给常副将。”

    常明兮没有接过来,而是先仰头望了一眼仲仪,仲仪一身绺金线龙纹的黑色锦衣,领口和袖口也缀着银白色的裘绒。他目光深邃,直直地朝自己望过来,常明兮对着他抱拳扬声道:“谢皇上。”

    说罢接过斗篷,抖开披于身上,在身前又系好结绳,城外萧瑟的风吹得斗篷鼓了起来,荒草残雪间,常明兮英姿勃发,仲仪深深凝视着他,仿佛天下在没有比这更美更叫他难舍的景色了。

    琰元亦是回头看着常明兮,目光上下扫过一番后,对他轻声道:“甚是好看。”

    常明兮略微颌首:“多谢。”

    琰元浅浅一笑,转过头来,仰视着仲仪,轻咳一声后,抱拳高声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众军将士齐声道。

    声音在城下久久地回响着。

    “启程!”

    琰元扬起手中的军旗,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肚,朝西北方向驰骋而去,常明兮和大军亦紧随其后,千军万马在地上掀起一阵腾灰,最终,消失在仲仪再也看不见的地平线之后。

    行军后不过十日,大军刚刚至玉屏山峡的山麓,那儿因两峡之间道路狭窄,风势最大,冷风吹割着将士们的双颊,行军的速度在这里渐渐慢了下来。

    琰元本走在军队的前方,但走到一处时,忽然左顾右盼不见了常明兮的身影,他便驾马登上山峡边的一处高地,等到万军行过,才在军队的最后方看见了身子半伏在马上的常明兮。

    琰元的眉头一拧,喝了一声“驾”,骑到常明兮的身边。

    “怎么了?”他问道。

    常明兮摇了摇头,抿唇不语。

    “说话。”琰元面色一沉,颇不高兴。

    常明兮闭上眼,他没有想到药性这么快就发作了,上一次是浑身有如置身火堆,这一次却是像浑身浸入了冰水中一般寒冷刺骨,他刚启唇,牙关间便打着冷战,他只得强忍着:“……痼疾发作罢了。”

    琰元探身去摸他的手,碰到后神色一凛:“这样冷?”

    琰元的手温温热热的很是舒服,那一刻常明兮竟有些贪恋一般的不想叫他拿开,好在他一向是理智的人,自己先缩了手,道:“一会儿便好,不用管我,莫要耽搁了行军的速度。”

    “可是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不管你?”琰元急道。

    常明兮道:“我好得很。”

    “胡闹!”

    琰元喝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先寻一处人家养病,待养好了再跟上军队也不迟。”

    常明兮执拗道:“我说过了,我好得很!”

    琰元看他说话间唇齿里冒着森森的寒气,便知道他身上的“病”不可小觑,又见他强忍着病痛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越发用力地捏住他的手腕,道:“走!出了峡谷便把你安顿下来。”

    “放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常明兮用力挣脱琰元,随后马鞭在马臀上一打,喝一声“驾”,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后狂奔出去。马儿绕过军队,飞奔在峡谷的悬岩峭壁上,所有军人都惊疑地看着他们所谓的副将,这个穿着水貂绒斗篷、深负皇恩的先帝男宠,此时正紧紧抱着马儿的脖子,一路不知为何地狂奔向前。

    琰元嘴里低低地骂了一句,随后也是一记狠鞭抽向马臀,握紧了缰绳向常明兮追去。

    耳旁全是呼啸的风声,常明兮狠命埋着头,马儿的鬃毛拂在脸上,身子被颠得几乎要散架,而身上入骨的寒气却没有因为疾风被吹走分毫。他痛得几欲作呕,可又希望马儿就这样一路疾驰下去,最痛的那会儿,缰绳将他的手掌心勒出道道血痕,他压抑着声音哀嚎了一声,头上青筋毕露,冷汗涔涔。

    就这么死了吧,活着也是痛苦,倒不如被马儿带去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黄沙暴风埋却残骨。

    “常明兮,停下!”琰元在身后大声喊着。

    常明兮闭眼双手将马的脖子环得更紧,就如同没有听到。

    “双手拉紧马缰!停下!我不逼迫你就是了!”

    常明兮的头发被风根根挟起,待出了灌风的峡谷口,风力渐渐小了下来,马儿越跑越快,身后的军队也越离越远。

    琰元在他身后急急地追着。

    老鹰飞过峡谷的顶端,盘旋不止。

    “小心!”琰元忽然高喊一声。

    前方是一条急流乱滩,溪水不深,但是水中怪石嶙峋,大多都露出一块锋利尖角于水面外。马儿猝不及防地踏上怪石,马蹄被尖利的石块刺入,又是一声长长的嘶鸣响彻深谷,前蹄高高扬起,常明兮的手没有抱住马儿的脖颈,身子倒栽,眼看就要从马儿的身上摔下。

    猛然之间,手臂被一人紧紧抓住,常明兮睁眼,见琰元坐在马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就力揽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一带,抱至自己的身前。

    马儿的前蹄这才落下来,瘸着一只脚,向后倒退了几步。

    琰元的双臂牢牢地环着常明兮,常明兮的背倚着琰元的胸膛,他能感觉到琰元的胸口在大幅度地起伏着,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一番奔波,还是因为怒火,又或许二者都有。

    浅滩的水撞击在怪石之上,汀泠作响,幽幽远远地飘荡着。

    他在等着琰元发怒。

    “怎么在打着哆嗦,”琰元贴他更紧了一些,温热源源不断地从后背传来,他轻声问道,“身上还难受么?”

    常明兮微微错愕了一下,因为寒气逼人,他的身上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可他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先养病?”

    “你们不能丢下任何一个士兵,”听着他语气一如往常的温和,常明兮索性安下心来,倚在他的背后,用力汲取他身上的热度,叹气一般的道,“而我更不能掉队。”

    琰元问道:“何苦这样要求自己?”

    “因为我是皇上的男宠,已经有很多士兵对我的身份不满了,若是才行军十日便因故掉队,军心更是会涣散。”

    因为我要杀仲仪,但却也不能罔顾苍生大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扶助你琰元,在军中立威得民心,这样一旦仲仪驾崩,你能很快继承大统,天下局势才能维持住。

    常明兮在心中默默念道。

    这才是他申请调去前线的最终目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是四皇子党。

    大军就要走出风口了,不少士兵都松了一口气,“前面有水!”有人喊道,便有不少人提壶来灌,现在还未走到西北大漠,那儿最是缺水,所以现在要提前备好了。

    “今夜在这儿扎营,先歇上一晚。”琰元调转马头,对将士们说道。

    一路急行,将士们早已是疲态尽露,好不容易临着个有水的地方,自然是该休息一晚了。

    可一些士兵看着琰元拥着常明兮骑在马上,虽是两名穿着戎装的男儿,但是碍于常明兮的身份,也还是有不少人面有异色。

    扎好营,琰元安置常明兮在军帐中躺下,又给他盖上了好几层厚被,可是那药性是自内而发的,无论多厚的被都抵御不了由身体深处渗出的寒意。

    “军医呢?”琰元问道。

    不一会儿掀帘进来的,是一个面容略显青嫩生涩的男子,他背着个药匣子进来,行礼道:“参见王爷,常副将。”

    “你便是军医?”琰元颇为疑惑。

    常明兮强撑着转过头来看他,忽而皱了眉:“我看你的长相,倒觉得像谁……”

    男子垂目一笑:“小的是宫里秦太医的儿子,姓秦名珏,自小耳濡目染,跟随父亲学习医术,想要建功立业,无奈身手不行,只能随军行医。”

    原来是秦太医的儿子,秦太医为自己诊治过多次,难怪眉目间有几分似曾相识,这么一看,还真是像。

    “那你过来看看,副将的身子是怎么回事。”琰元放下了警惕心,问道。

    秦珏依令而行,走到常明兮身边,跪着为他诊脉。

    闭眼细细探了探,不到一刻,他的双眼突然间睁开,盯着常明兮看了许久,又望向琰元,又恐自己诊脉有误,再次手指搭上常明兮的手腕。

    “王爷,副将,”秦珏倒退几步,惊道,“副将他……他是中毒啊!”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们,夏天不要贪凉,不要像小假一样,昨晚按着网上教的学做香蕉沙冰,结果吃了后。。。拉了一晚的肚子,后来又去医院看,说是急性肠炎,挂了三瓶水才好一点。。。昨晚木有能更文和回复评论真是不好意思TUT,大家也要好好爱惜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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