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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 长是人千里 第七十八章 笛与琴的对拼

    本来,朱琳是不懂这六个字所蕴含的意义,只是听了他这许多话,加上自己所知的残章断片,再稍微串联思索,便能知个大概。

    未东,现在即使是很多榆国人也不再晓得这个地名,而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几乎让所有人谈之色变的名称。因为这个地方聚集着全大陆最厉害最奇特的三大种族,驭虫师、操兽师和控植师,他们是大自然的宠儿,他们是大自然力量与权威的象征。

    而驭虫师中声名最为显赫的当为公羊家族,嫡系公羊传人的名字后都会有一个“兮”字,和姓氏一起随着血脉流传。

    她是在哪里看到这些的呢?朱琳点着脑袋,却是一时无法想起,可能是无聊之时在某本神怪小说中读到的吧,没想到竟是真的。从目前的状况看,自然神权被人类强权取代,这三大种族一定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衰落,然后被抹杀的几乎不留一丝痕迹。

    杨涟,公羊涟兮……稍微动动脑筋便知一定是公羊家族的幸存者,为了保存血脉,更名改姓隐在普通人之间。只是,先辈的事迹久得连传说都算不上了,而后裔们还能记得自己家族的姓氏实属不易。可见,公羊家族还是有相当强的凝聚力,将来会重新崛起也说不定。

    可是,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话?朱琳心中一惊,身上寒意更甚。这样一个家族的隐秘按理说是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除非,想及此她双手不由紧紧握起,除非这个家族将亡,而它的传人又不想让它就这样默默地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杨涟说完那句话后,便一直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朱琳面上表情丰富的变化。

    “公子,准备吧。”杨涟将手掌摊开,钩状白玉上光芒缓缓流动,犹如刚从白乳中沐浴而出。

    朱琳的目光从杨涟身上转向白玉,然后又转回来,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我,不能。”

    杨涟盯着她,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上神色冷下来,最后汇聚成一抹嘲讽的笑意:“愚蠢的人类!”

    朱琳惊愕只是一瞬,随后摆摆手,很是不在意,“随你怎么说。本公子我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反正只能走一个,你送我出去好了。”杨涟俯身靠近朱琳眼前,唇角的笑容仿佛严冬的河流,寒冷而凝滞,“白雪,配上‘月逝’,对于公羊涟兮而言,足够逃脱。”

    朱琳眯起双眸看他,一时无法将眼前之人与那位沉稳忠厚的杨涟相联系。平静中带些茫然的目光,与嘲讽中冷意十足的目光相交错,谁都不肯相让一步。

    最终,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幽幽地吐出一个字:“好。”

    “就这样吧。”她转过头,冲他摆摆手,然后拿出白雪,温柔地摩挲。本来想还给唐墨的,但阳曲书院一别之后,一直没有再遇见。于是白雪也被保留到如今。

    现在看来,还是留着点宝物好,不然现在还真的是无一招可支。好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自己就是觉得这白雪挺宝贝的,危急时刻还能救众人一劫,相当有保存下来的价值,就是故意找理由不归还的。

    不过,今日过后,自己再也无法亲手还给他。就这样吧,结局还算可以接受。

    朱琳在心里温习着月逝之曲,脑中竟然清明一片,没有空白没有混乱。只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或许不知道。关键的时候竟然犯傻,怎么每次都这样,真是没得救。

    颜色越来越浓,现在已经不能叫作浅绿色,应该是要接近纯正的绿色;越来越近,似乎可以嗅到其中凉凉的气息,丛林的湿热感已经荡然无存,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只是,眼下是没有鹤的,诗情倒有一些,只是功力不足,不敢作诗出来献丑。

    头顶阳光大作,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琴声,在这风声都停止的时刻,显得那样的空旷而荒凉。

    虽然只有上次应付那个低级毒瘴阵的初步经验,后来自己意识到月逝这支曲子非常的厉害,于是私下里很是勤奋地练习。当然练习的过程中难免出错,导致阳伊儿的蒹葭轩先后被各种毒物异虫光顾,它们还不忘顺带逛逛阳府的其他院落。整的阳府上下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后来,朱琳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这样的行为对阳府实在是太残忍,于是只能作罢。果然,这种变态的曲子还是应该去松州苑练习。

    琴声渐渐清晰,悠扬流畅的音调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这样美妙的琴声,却是杀人利器,让人对这个世界的美好还真是又多了一分绝望。琴声泠泠淙淙,细细品味别有一番出尘之意,大概只有熠国第一乐师秦楼月可与之媲美。

    随着琴声的上扬,那绿色越来越浓,透明度也在渐渐降低。周围变得阴寒,森森的杀气弥漫,这片丛林似正在堕入鬼域一般。弹琴之人操纵毒虫的功力远远超过她,自己接下来的所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是她不能让几乎毫不相干的人为自己而亡,而且还是公羊家族的最后传人。这是原则性问题,这个人情太大,自己承受不起。至于其他,其他的事情等她能活下来再想吧。如果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笨,中了对方的圈套,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全力反击在他人看来也只是可笑的垂死挣扎。

    笛声婉转渺远,和着对面的琴声,竟然有种令人诧异的和谐。一琴一笛,仿佛精心编排的合奏,一阳刚一柔和,使远处不经意间听闻的人也有片刻的失神。

    而其中的险恶与重重危机,只有演奏之人才知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过这次输掉的是的性命,赌注下得未免有点大了。

    琴声丝丝入耳,朱琳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仿佛处于强大的威压之下,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握住笛身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那琴声似有生命般,一步步紧压向笛声。笛声挣扎了两下,敌不过只能缓缓后退,而周围的毒瘴趁机侵润而入,试图将他们包围。丛林中悉悉索索的响动更加明显,被催眠的毒虫们正在加快布阵的速度。

    对方太强大,将功力运用的很精准,丝毫不浪费。琴声不急不缓,却是恰好可以压制住笛声的程度。犹如猫捉老鼠,先戏弄一番,把对方挤到死胡同,然后优雅地吃掉。朱琳心中很是焦急,再这样下去,自己势必和那只老鼠一样任人宰割。

    既无退路,放手一搏吧,至少可以为杨涟赢得一丝生机。他是曾经最厉害驭虫师公羊家族的后裔,只要毒瘴阵出现一丝的漏洞,他便可以逃出。这一丝漏洞,拼上性命自己还是能争取到的。

    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如一汪深水。纤指轻动,笛音突兀而起,瞬间转为凄厉高亢,挟飞沙走石,势不可挡地直冲向那琴声。

    多年以后,人们谈起这件往事,有人作诗赞云“裂石穿云,玉管且横清更洁。霜天沙漠,鹧鸪风里欲偏斜。凤凰台上暮云遮,梅花惊作黄昏雪。人静也,一声吹落江楼月。”

    抚琴之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拼死一搏,琴声微微一顿。缓缓蔓延的浓绿色毒瘴也紧接着一滞,前方不远处一小块圆形毒瘴区域,绿色骤然褪去。

    这千钧一发之际,杨涟将手中勾玉紧握,提气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那个漏洞。

    抚琴人瞬间觉察到她的意图,琴声一转,气势浑然天成。也是在那一次,有人作诗赞云“峰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峰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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