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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NWE9(20:01)

    话说凤姐伺候贾母用罢饭,方回转自己小院的屋里,只待贾琏归家商议诸事。凤姐换了家常衣衫,竹青蒲桃文锦圆领褙子,坐在妆镜前卸头面,平儿略略替她通了头发,又挽了个抛家髻,脂粉洗净,钗环一概全无,只簪一枚素珠钗。

    正巧这会子贾琏归家,他见凤姐铅华洗净,面上素态静好,眸中一片静谧,不禁看呆了。倒是凤姐在镜中瞧见他,忙起身笑道:“二爷,瞧什么呢?”

    贾琏挥手遣退平儿,平儿自然明白,嘴角含笑退下,笑道:“如今我们这些丫头好福气,只伺候白日便罢,夜晚间自有二爷伺候奶奶。”凤姐知这丫头促狭,也不辩驳,倒是贾琏笑道:“都是你们奶奶纵的,这丫头越发的伶牙俐齿。”

    凤姐也不做声,只待平儿退出屋里,竟将头略略一偏,眸子丝丝扣扣,笑道:“便是我纵的,又如何?我想着这丫头样貌和性子都是出挑的,留着给二爷收房,可欢喜?”这些年夫妻,贾琏自然知道凤姐的性子,素日最爱嘴上讨俏,内心里竟是个醋缸子,如何肯替他纳妾收小,只他爱极了她这般模样,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捏,嘴角含春,笑道:“我若是欢喜,娘子该当如何?”

    凤姐眸中一丝娇媚,抬着下巴颏,展颜巧兮,说道:“自然是新人笑,旧人离。”贾琏闻言,将凤姐纳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嘤道:“娘子,除了你,谁也不在我眼中。”凤姐会心一笑,双手环上他的腰,夫妻二人只这般抱着。半晌儿,凤姐从贾琏怀中挣脱,笑道:“二爷,大事当前,只管这样腻歪。”

    贾琏伸手一捞,将凤姐打横一抱,笑道:“夜半私语时,自然在床上商议。”一时夫妻靠在濯锦缕金线的软枕上,贾琏只管搂着凤姐,听凤姐将才秦可卿之言娓娓而诉,方听罢,一拍大腿儿,说道:“这便对上了。才我往黄公公外宅说话,谁知他竟说,才宫里传出话来,宫中也有人如此猜测,明日便可真相大白,叫咱们只管静观其变。我原还虑着,皇贵妃娘娘无法的事儿,到底谁去办。如今细想蓉儿媳妇的话,果然不错,皇贵太妃可是当今圣上的慈母,自然能办此事。”

    凤姐拿手在他胸前比划着,略一沉思,说道:“我只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晋封大姑娘。容儿媳妇才说,圣上十成九稳是知她还活得,倒也愿放她一条生路。既如此,大姑娘告密时,只不听不信便,装个糊涂便混过去了,如何竟先斥责,后又晋封呢?二爷,我心里头万分不安,只怕大姑娘和二太太又出了幺蛾子。”贾琏心中也是此虑,只不忍见心绪不安,知打叠起千般柔和,安慰道:“娘子莫忧心,黄公公既说叫咱们静观其变,想必无甚大事。皇贵太妃虽无太后之名,却有太后之实,若真真帮村蓉儿媳妇,自然是千妥万妥的。咱们且不要忧思,只管在家等消息便是。”凤姐亦无他法,只得按下不表,夫妻二人相拥而眠,只待明日。

    翌日,贾琏一早便出门,往黄公公指的地儿等信儿。这里凤姐先遣平儿往邢夫人那里说话,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邢夫人,邢夫人虽经过见过不少,初闻时实实在在吓的不轻,好一会子方缓过来,只恨得牙根痒痒,哼道:“这世上的人,皆要为她一家的荣华陪葬不成?真真是狠毒阴骘,这般烂了心肠的东西,天也不容他。当日我瞧大姑娘倒好,谁成想有其母必有其女,老祖宗白白疼她这些年,如今竟连老祖宗也弃之不顾了。”平儿也不敢多言,只陪在一旁。

    邢夫人又默语半晌儿,冷哼道:“真真是爹亲娘亲,不如铜钿银子亲。老祖宗待她再亲,也比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亲。平儿,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叫她莫要惊慌,咱们只管静坐等信儿,我只不信,老天竟这般不开眼了,叫这起子黑心恶人得逞了。叫你主子报说身上不爽快,只管在家等信儿,老祖宗那里有我呢。这会子我先往老祖宗那里,你回去伺候罢。”平儿忙家来回话,凤姐得了邢夫人的话,只管假称身子不爽快,不往前头伺候贾母用饭,贾母也不在意,只嘱咐她好生歇息,若是不好便请太医诊脉。

    凤姐略吃了半碗子清粥,便再无心思,叫丫头将早点撤下去。倒是秦可卿遣小丫头翩儿送来两样小菜,凤姐知她用意,只做平常模样,问道:“你主子这会子忙什么呢?”翩儿是个伶俐丫头,素日很得主子的欢喜,忙一福身,回道:“我们奶奶往北静王府请安去了,昨日老太妃遣人来传,说是请我们奶奶往王府里说话解闷儿。”凤姐听罢,只闲话两句,赏了翩儿几百钱,便叫她归去。

    平儿见状,忙上前笑道:“奶奶,小蓉奶奶送来两样小菜,我瞧着倒是可口,有一样脆素笋最是清口,奶奶再添碗粥可好?”凤姐知可卿送菜而来,只为宽慰她,只得叹道:“再添一碗罢。”平儿见说,忙添上一碗粥,谁知凤姐竟吃了一个时辰,也不见粥碗的底,她和丰儿在旁伺候,见主子魂不守舍,也不敢多问,只得陪着主子等着。

    凤姐在屋里苦熬等信儿,好容易挨到申时初刻,小红进来回道:“奶奶,小蓉奶奶身边儿的宝珠来了。”宝珠和瑞珠是秦可卿的贴身心腹丫头,一如凤姐身边的平儿。

    凤姐见说,心将要纠在一处,忙一叠声儿唤宝珠进来。宝珠进来,也不慌忙,先给凤姐行礼。凤姐见她这般,心中宽了一般,说道:“早起听说你主子往北静王去了,你倒没跟着去?”

    宝珠素来往来凤姐处,原是极熟稔的,展颜笑回道:“原是跟着去的,老太妃兴致极好,留我们奶奶明日听戏,说是昆曲瑞霞班明日来王府唱戏。因太妃留我们奶奶一宿儿,遣我回来报给大奶奶知道,预备替换衣裳物什送去。我们奶奶还说,请奶奶明日预备几样菜肴和点心送往北静王府,老太妃素来是欢喜的。”宝珠说着话儿,递了眼色给凤姐儿。

    凤姐儿忙遣退旁人,只留平儿在屋里伺候,说道:“你主子可有什么话说?”宝珠见左右无人,忙回道:“奶奶莫急,万事太平,我们奶奶进宫去了。”进宫?凤姐心下一跳,莫不是?凤姐竟有些喜上眉梢,忙问道:“好好地,怎么进宫了?”

    宝珠屈身一福,笑道:“我们奶奶怕奶奶担心思,借由头叫我家来传信儿呢。奶奶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我们奶奶担心受怕,这些年也没过几日舒坦日子,只怕要苦尽甘来了。”

    凤姐闻言,心下一松,面上浮出笑意,说道:“难为你这丫头辛苦,你只管细细说来,一会儿这里新得的好料赏你做衣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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