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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1妒火烧血泼喜堂

    第三十一回. 妒火烧血泼喜堂

    这一日,绺子里聚义厅内张灯结彩,剪纸成双。

    大掌柜的一袭枣红色对襟缎面棉袄和长衫,头发剃到更短,寸寸冷峻刚硬。两鬓的髭须全部刮掉,只在口唇边留下一圈儿整齐有序的短胡茬,显露出下巴之侧两道充满棱角的刀刻线条,看起来顿时年轻了数岁。

    男子眼中深邃而沉静,毫无波澜,两道金雾乍暖还寒,若蹙若离,捉摸不透。

    这时侧过头去,与身边那穿着一身金棕色缎面衣服的人,一阵耳语。

    “四爷,这可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老子可都是听了你的!”

    “当家的,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奶奶的,老子让你给当个娃子扔过去套狼了!”

    “哈哈~~~!当家的您纠结个什么?!我丰老四倒是想去套狼,人家没看上我不是?人家是点了当家的您,您是咱野马山上的头牌啊!”

    “什么话?!奶奶个熊,你们他娘的就等着有这趟热闹看!”

    大掌柜的淡金色眼波缓缓流过人丛中默默而立的少年。

    息栈的头发留得更长,已经可以将两只鬓角的垂发挽起,直接在脑后打了一个结,没有点缀任何装饰。盈盈云发披散在肩后,几缕青丝在白玉般的脸庞之畔拂过,着实显得灵秀可人儿。

    只看了一眼,脑海中就止不住地幻象恍然,那几缕发丝垂落的玉色肩头,晕染斑斑红晕和爱痕,于眼前韵致起伏,婉转轻吟,一只小凤在炕上是如此风情万种……

    昨夜,也许只消多说一句软话,他镇三关就会彻底缴械,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罗哩八索的纠缠道理,由着心里死命遮掩却已是遮挡不住的一份悸动。

    只是,息栈已经给他跪过两次,祈求欢爱,若是肯再多跪一次,这人就不是浑身长刺、傲气凌人的息鸾亭!

    无需动手,只消两道冰冷阴狠的目光,就已将二人多日来的隐隐衷肠,暗暗情愫,顷刻间摧毁,灰飞烟灭,无迹无痕。

    再次见面,身形只咫尺之距,心却已远在天边……

    这小羊羔,哪里真会是一枚软弱可欺、任人揉捏的小羊羔?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小狼!

    因着额畔发丝高高束起,一双细长的眼睛,如今显得更加娟秀纤长,眼角斜飞入鬓,眸中幻影辰辰。

    息栈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大掌柜一眼,即使能感受的到,某个人眼中那一拢淡薄的金雾,若有若无地笼罩在自己脸庞和全身上下,久久未曾消散。

    心头的伤痕隐隐发作。

    创伤这玩意儿,并不会因着来得太过频繁,就不会在脑海中,身体上,层层交叠,深深烙印,灼灼作痛。

    那一道一道的刻痕,新创烙着旧疤,已是习以为常。

    偶尔曾经领略的恩爱甜蜜,对影成双,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本就不该属于自己……

    新娘子让人拿一顶轿子抬了下山,在山脚下囫囵转上一圈儿,一路前后吹吹打打,再转回山上来。

    鼓乐声愈来愈近,领头的一柄唢呐,飙着嘹亮蹿天的颤音,从山坳之后转了出来。唢呐的身后是两只竹笙,那竹雕的笙斗与笙管凑在一起,形如鸟颈之后展翅的两片凤翼。凤笙音调清脆明亮,爽决悠扬,栩栩如生,几欲腾空。

    四名身材壮硕的伙计,头戴羊皮高帽,身着羊皮坎肩,腰里扎着红绸带,抬着那一领大红色的婚轿,一路狂颠而来。

    已经颠到了山寨门口,却还不急着进门。四员彪形大汉拿一顶婚轿简直当成了肩膀上顶着玩儿的木桩,耍起了“顶高杆”的把戏,将那四柄抬杠在左右两块宽厚的肩膀上,胸口上和脊背上轮流顶起。

    一顶盛着新娘子的大花婚轿,在这四个汉子的掌握下,简直如同空轿。挺起胸脯,反弓腰杆,抬杠在胸膛上和肩头辗转腾挪。彪悍的胸肌和硬朗的两条锁骨,竟然能够禁得住每一根抬杠所承受的轿子份量!

    绺子里的伙计,齐齐拥在聚义厅门口的空场前,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只有息栈一人落在最后,默默在人群的尾稍独自徘徊,神态似乎无所事事,眸色却是黯然落寞。

    正想着偷偷溜掉算了,在这里看戏也看不出一朵花儿来,只能愈加显得自己形单影只,一朵怨男,遭人耻笑。这时却被一旁的丰老四叫住:“唉?小剑客,等会儿,这礼成还用得到你呢!”

    少年诧异地转头:“何事用得到我?”

    “小剑客,你是属羊的吧?”

    “……上一世是属羊。”

    “那可正好,俗话说了,红马黄羊寿命长,你跟新娘子属相相合,待会儿要你去‘抱轿’。”

    息栈眉头轻蹙,不解地问:“何为抱轿?”

    慕红雪在他肩后轻声说道:“咱这地方的婚娶风俗,新娘子下轿的时候,不能自己下地,得有个人将她抱进去拜堂。抱轿的人属相须得与新娘子属相相合,水杏属马,大你一岁呗!”

    息栈心想,红姐姐你晕了吧,我跟她谁大啊?我大她两千岁呢,算这个纯属一笔糊涂账!再者说,谁要跟你们凑这场热闹,这绺子里难不成就小爷一个属羊的?!

    息栈这般琢磨,狠狠地瞥了大掌柜一眼,虽是一言不发,冰冷的眼神已经递了话:镇三关,换人!小爷不干!

    二人的视线,只短暂相接就迅速挪了开,简直是,谁也不想多看谁一眼!

    大掌柜挑了挑黑眉,状似心不在焉,淡淡地对丰老四说:“四爷,你不是也属羊么,你去抱呗……”

    书生哼了一声:“当家的,鄙人是主婚人,如何能跑到大堂外边儿抱新娘子?当然要找个闲来无事的!”

    下首的黑狍子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嚷嚷道:“你们这群人咋个都拖拖拉拉,墨墨迹迹,不就是抱一把新娘子么,嘿嘿~~~,俺去抱成不?!”

    军师毫不客气:“你不成。‘自古白马犯青牛,十人见着九人愁。’管你是不是青牛,总之是不合!相冲的属相,不能观礼,你回避。”

    “啥子?你,你,你个丰老四,欺负老子哇?!这新娘子俺不沾了行不,你别不让俺看热闹啊!”

    慕红雪一双俊目神飞,笑道:“就让小剑客去抱呗,我看就他最合适了!可别找个粗人,毛手毛脚的!”

    息栈一听,扭脸瞪了红姑奶奶一眼,冷冰冰地说道:“找一位属羊的伙计就是了,何必一定用我?”

    “你是咱‘四梁八柱’的人呐,不是一般的伙计,一般人哪能上得了台面。”

    “红姐怎么不去抱?我觉得你更合适,绝对不会毛手毛脚!”

    “啥呀!一定要男人抱轿的,我是女子,咋能干这个?”

    息栈的一腔子恼怒自心头爆起,固执地站着不动弹:“那你们怎知,我这一世的肉身就不是属牛的?”

    话是回答慕红雪,两道凌厉的目光却直直盯了大掌柜一眼。

    小爷是什么人,还能由着你使唤?镇三关,你耍我玩儿么?!

    丰老四眯缝起一双精明的眼,慕红雪挑起一根细致的眉,黑狍子撇了撇一张厚嘴。

    三人齐齐地瞄向息栈:哎呦喂,今天这小娃子脾气不太顺溜啊?大喜的日子,咋这么大火气呢?!

    黑狍子伸手在息栈瘦削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两掌:“小娃娃,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是抱不动人吧?”

    慕红雪拿手轻轻顶了息栈的后腰一把,轻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呗,有什么的?这扭扭捏捏!”

    那顶大红色的轿子被摇得简直就快要散架成一堆木条,这时才重重地给搁在空场地前。

    鞭炮齐鸣声中,轿帘被掀开,里边儿端端正正地坐着水杏姑娘。被这么晃荡了一遭,女子呼吸略微急促,这时脸色泛起一片桃花红,更显得娇艳欲滴。一只玉手正紧紧抓住胸脯上的红缎棉袄衣襟,捂住跳脱的心房。

    息栈缓缓从两道人墙中穿过,走到轿前。

    新娘子的脚丫不能沾地,就等着人来抱她呢。

    息栈心中不快,碍着周围几百上千双眼睛盯着,只得将身子一低,探头进了花轿,一把将新娘子抱了出来。

    那水杏蛾眉淡扫,眼瞳婉转,红唇娇笑,神情甚是动人。个子比息栈稍微矮了两寸,却身形丰满,前凸后翘,看得绺子里围观的一票男人,个个是眼珠子凸起,口角流涎,暗暗妒忌大掌柜这送上门来的一瓢艳福。

    面色清冷甚至有些阴郁的少年,怀抱着一团火红、容色艳丽的美娇娘,这幅情景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更引得围观众人笑闹着叫好。

    息栈目光阴沉,脸色发青,快步穿过人群,就只想赶紧把这人弄进屋,交差,然后扭脸走人,再不想多待。

    水杏的头就靠在他左肩上,两条胳膊紧紧攀住少年的脖颈,似乎是怕自己掉下去,胯骨贴在少年的腰上,还使劲往上蹭了一把。

    蹭得息栈一阵反胃,从来没有跟哪个女子挨得如此近,偏偏还是这个人……立时就想自半空中撒开两只手!

    女子遥遥地望着屋内的男人,似是浅浅一笑,胸膛里阵阵发颤。

    息栈下意识地低头瞥了对方一眼,只这一低头,一股熟悉的香气,顺着鼻息而入,飘进了年代悠远的意识之中……

    那香气,盈盈浅浅,冉冉婷婷,似春红扑鼻而过,落银泻地流淌,在鼻吻间萦绕不散。

    少年的眉峰耸起,凤眼倒竖,脚下的步子倏然停住。

    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目光卓然凛冽:“你身上带了何物?”

    水杏诧异地挑眉看向息栈:“啊?”

    “问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俺啥也没带啊!”

    息栈盯住这女子的眼睛,低低地吐出一个字:“香。”

    只这一个字,女子的一双棕色杏眼骤然睁圆,瞳仁抽缩,双唇扣紧,凝视着息栈。攀在少年脖颈上两只面条一般的手臂,立时僵硬如杵。

    水杏的嘴唇凑在息栈耳边,声音轻抖:“香咋着了?俺成亲不能抹个香么……”

    息栈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眼睛细若柳丝,黑色瞳仁填满了缝隙,只一偏头,薄薄的粉唇几乎沾到女子的鼻尖,却恰到好处地留下半寸的距离,不碰触对方。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水纹:“洛紫火莲毒……”

    声音飘渺,却足以震到怀中的美人儿登时四肢发软,手脚发抖。

    二人的两双眼睛,直瞪瞪地相对,一个目光锋利,一个神色慌乱,只那一瞬间,四目了然!

    就这二人私底下几个回合纠扯的功夫,围观的伙计们开始纳闷儿了:“唉?唉?小剑客干嘛呢!赶紧把人抱进去啊!”

    “咋着?抱上了舍不得撒手了啊!哈哈哈哈~~~”

    站在聚义厅门口的红脸老潘高声吆喝道:“吉时已到,抱新娘进门喽!”

    息栈目光尖利,两手十指突然发力,分别扣紧怀中女子的后肩和膝盖,低声说道:“你想做什么?”

    女子蛾眉颤抖,呼吸急促:“你把俺放下来!……你要干嘛?!”

    “不行!你不能进去!”

    “你,你这人到底想干嘛?!”

    “这话应是我来问你!你分明是想用毒害他!”

    “……”

    息栈的两手摽住女子不放,而水杏这时开始在他怀中挣扎,拼命想要下地。这二人并着两颗头,低声私语,恍然已是半柱香的功夫,这短短的十几步路竟然还没走完!

    围观人群纷纷窃窃私语,大堂中的人开始往外探头。四周鞭炮雷动,人声鼎沸,没有人听得到那二人究竟在耳语些什么,就只看得到少年面色迥异,而新娘子脸红气喘。

    一副图画在此时此地看来,竟然透出几分呷昵。小剑客不像是个“抱轿”的小童,却像是新郎抱着娇羞躲闪的新娘子迈入洞房,这叫一个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屋门口传来主婚人一声拿腔拿调的吆喝:“吉时到了!小剑客,赶紧把新娘子抱进来吧!”

    灯火幽深的大堂中,映出大掌柜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此时眼中少许诧异,更多的是深不可测。

    息栈双唇紧咬,“蹬蹬蹬”三步飞跑进了大厅,将人撂下。

    腾出手来,一把扯下了后背上的剑,手擎剑鞘,拦在了水杏身前!

    一个怒喝:“你不许靠近他!”

    一个娇喊:“你干什么?大掌柜,你手下的伙计咋个这样凶恶?!”

    “你是做什么的?为何要害我当家的?”

    “谁要害他?你不要血口喷人!”

    堂上的一票人见状皆面露惊讶:咋着了这是?抽疯啊?!

    息栈急急地看向大掌柜:“当家的,这女子不是好人,她身上带了毒!”

    水杏扑向镇三关:“大掌柜,俺没有啊~~~!”

    息栈见状眼疾手快,挺剑而上,剑鞘楔在女子胸前,手腕一拨,金属“砰”的一声重重击在胸口,立时将人弹飞了出去!

    水杏痛得哀叫了一声,手脚凌乱,跌向门口,自半空中扑落。

    这时却见大掌柜飞身而上,身形蹿出一丈,单手擒住了水杏的脖领,将人拎了回来。

    女子的一颗头几乎要撞到门槛,就只距着两寸,这时仿佛地心的引力转瞬变化成了弹力,身子倏然自半空弹回,收进男人的怀中!

    水杏惊吓之余,泪水夺眶迸出,身子瑟缩发抖地贴在镇三关怀中。这时突然胸口一振,喷出一口鲜血,四肢立时如同被抽断筋脉一般瘫软,几乎站立不住。

    大掌柜一只手掌撑着这女子的后心。水杏挣扎着攀住他的肩膀,口角却不断流出鲜血。息栈刚才当胸磕了对方那一下,身形只是略微一动,手上飞快利索,注入的份量可着实不轻!

    只见水杏惊恐地大睁着一双泉水四溢的眼睛,期期切切地贴上镇三关的下巴,气息凌乱:“大掌柜,俺,俺,没有……”

    息栈见此情景,气急怒吼:“当家的,她身上真是有毒,洛紫火莲毒!你别碰她!别摸她的脸和身子!”

    镇三关一听这话,微微侧身与女子隔开距离,眼神示意息栈,沉声说道:“下手轻点儿,她没功夫。”

    水杏这时胸中疼痛,一把搂上大掌柜的肩头,冲着息栈哀声吼道:“俺说了没有要害掌柜的,就是没有!俺要跟他成亲,怎会害了他?!”

    说着话,额头紧紧挨上大掌柜的下巴,死不放手。

    男人刚刚剃掉髭须的脸颊,金铜光泽之下,隐隐透现令人迷恋的微弧和棱角。

    自己在那一夜曾经细细抚摸和柔柔亲吻的一张脸,此时正贴着女子润洁的额头。

    息栈看向那一张令他又爱又恨的俊脸,那紧贴成一双的人儿,一腔妒恨和屈辱自脑顶化作一缕白烟,顷刻间怒火攻心,突然暴起!

    这男人,是我的!!!

    我这么喜欢,这么喜欢的一个人,

    你凭什么亲近他???

    在小爷面前,你竟然想害他?!你休想!!!

    身子飞扑过来,一把扯住女子,将人从大掌柜怀中拽出。

    水杏两手奋力扭打,企图挣脱息栈钳住她的几根手指。挣脱不得,急迫地伸手向大掌柜求救,两只手挣扎着伸向男人的脸和脖颈。

    雷电火石之间,一双吊稍的细目爆现冷光,周身血脉中的紫霄寒气溢出,怒吼:“你不许碰他~~~~~~!!!”

    息栈抄手抡起了剑鞘,无招无式,全凭了一腔子的烈焰,手腕劲力全出,砸向了女子的面门!

    咫尺之距,何人能抵挡得住息栈的剑?

    剑其实根本没有出鞘。

    镌刻着繁复云纹,手感温润如玉的一柄剑鞘,硬生生削在了水杏的脑门上!

    “砰!”

    “噗哧!”

    女子这一次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仰面跌倒于地,面门如同被泼上了一桶血,红光如洗,花飞满天!

    众人惊骇出声,一时间全部愣住。

    待上前去看时,新娘子已经气若游丝。

    镇三关一脸惊愕,上前一把托住水杏的头。这女子两眼已然失神,面庞上血色尽去,全身的血水此时全部涌上了头颅,顺着额上一道惊悚的伤口,汩汩喷涌而出!

    灰白色的嘴唇节节颤抖,逐渐枯干的凹陷眼眶之中,缓缓淌下最后两滴泪珠,气绝之前只留了一句话:

    “大掌柜,俺,俺没害您……俺那晚跟您讲的,跟您讲的……是真心话,真心话……”

    红绡帐底,两行清泪。

    香断玉殒,神伤为谁?

    作者有话要说:

    1. 呵呵,女配下班,以惨烈的方式...

    2.上几张图。

    最近在看电视剧《追捕》,觉得里边儿邵兵的形象有点儿大掌柜的意思,虽然不完全像,但是总比那个卡通版本的强多咧~~~~~

    图片其实有些呆板,邵兵本人的动态还是挺有味道的....

    或者,大伙儿有啥更好的人选提议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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