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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风卷残云(六十六)

    “你不怪他?”

    炀转过身去,是沉岸。夕阳将一片柔金洒在他们身上,山峦崩塌,没有了阻隔,远远的便能看见苍茫的海平面。

    “你的脸!”岸拉住她:“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和阿瑶一样?”

    “你以为骷髅蝶只伤了阿瑶吗?”炀缓缓移开目光,看向离盏那光秃秃的坟丘。

    岸惊讶的张大嘴巴:“离盏!离盏啊!你终究还是欠了一个人的。”岸说着,却忽然间想到什么:“等等,你看看这个!”

    炀转过身去,她双手捧着一定王冠。荆棘王冠。那是她五岁时,赢戴在她头顶的红藤。

    “怎么会在你手里?”炀惊讶的望着她。

    “伏羲在人族的宝库里发现的。”岸说道:“依我看,炀姐姐本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一切都是注定的。”

    陆吾走上来:“没错,既然你出生的印记跟随你到来,那就说明这段历史才是真正的结局。”

    “炀姐姐,你不会孤独!”岸走上去,把荆棘王冠戴在了炀的头顶。炀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额头上的荆棘,血留下来,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这次,荆棘好似生了根,迅速的融合在她的皮肉里。

    岸转过头去:“离盏封闭通天穴,便永远成不了神。”

    “所以,他注定还会回到我们身边。”陆吾沉声说道。

    炀干裂的唇动了动,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她的眼前不断的出现芒的身影,时而面带微笑。时而痛苦不堪。

    “我累了……”她将身子倚在坟边,默默的望向西沉的日轮。“这一天真漫长啊!终于……都结束了……”

    八荒后记:

    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漫长却美好的梦。梦见了芒,他带着黄金额环。歪着嘴对我笑,然后将一把鲜红的棪树花递到我眼前,我快乐的仰起脸。阳光透过他的头发。在我的脸上落下一片细密的影。

    芒,我们的幸福就要开始了,是吗?他点头,然后微笑。芒,我们可以去庭堂湖畔生活,那里有碧绿的水,我最爱看你游水的样子。芒仍旧调皮的笑着。披着虎皮,露着胸膛,他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只是,我觉得自己老了。

    芒。你别老是笑呀,和我说说话吧。我是不是变丑了?我经历的战争太多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不够完美。

    他微笑着从手里的花束上取下一朵棪树花,那花火红的,像一枚红宝石。他轻轻的将它插在我的发间。

    我愣愣的望着她,忽然间感到心慌。芒,你没有走,是不是?你一定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这个梦就是最好的证明,对不对?

    他始终是笑。

    我在恸哭中醒来。日头仍旧好好的挂在西方的海平面上。我缓缓转过头去,背后是离盏冰凉的坟丘。

    “离盏,他为什么不说话?”我握住怀里的噬魂,那家伙自从它的主人死后,就再也没有变大过,丑丑的。就好像我十三岁时见到它时一般。“为什么?”

    终于,我鼓起勇气走下追风崖。然而,眼前的一切都让我震惊。消逝的王邑又重新回到了小盆地里,红宫也被按照原来的样子复原了,只是规模略小了一些。道路上虽然人丁稀少,却生机蓬勃。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

    我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原本艳红的婚服早已变成了灰白色,上面残存的血迹也变得污渍不堪。加之已至初秋,我脸上的伤痕依稀可辨,人们根本认不出我来。

    从人们的闲聊中得知,岸和陆吾去了昆仑山,在昆仑山的某个山洞里面,藏着一具干瘪的尸体,额头上带着黄金打造的额环。岸真是鬼机灵,她不相信任何人。她说过,只有在她的眼皮底下才能放心。金乌就那样被吸干了阳气而沉睡着,不知何时才会醒来。当然,如果他醒了,恐怕又会有一场震天撼地的浩劫。

    落缤告诉我,神木吸收了八荒的邪气后,可以制成一把神器的剪刀,用它可以抛开鲛尾,这样,鲛人就可以走上陆地,看看真正的八荒。于是看见一些英俊的鲛人小伙子来到王邑,俊俏的两腮有着细小的鳞片,很特别,好像是某种瑰丽的装饰。他们好奇的和人族商贩讨价还价,样子俏皮可爱。

    就这样,我穿梭在时间里,慢慢的看棪树开花结果。四季更迭着,我的脸随之时好时坏,渐渐的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隐匿在人群里,观望着这个与我血肉相连却又无法亲近的世界。

    我的母亲赢始终没有孩子,她和子风到底有没有相爱我不知道。总之,族人们都以为我死了。当我围着头巾穿梭在王邑的集市上时,时常听人们说起炀的故事,说起炀的时候,人们会极尽能事的说她凶狠残暴。也有人说她是个怪物,妖孽,甚至是不祥之人。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他们认为,炀是最神武的战士,是人族安乐太平的缔造者。

    一百年后,我偷偷潜进王邑。我知道,赢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令我没想到的是,红宫在那天似乎是一座空城。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子风,我的父亲。他坐在赢的床边,环抱着我老去的母亲。我猜测,赢屏退了所有人,或许就是为了等他。

    “我觉得很幸福。”我的母亲苍老的脸上浮起一朵美丽的笑容。

    子风轻轻握着她的手,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眸子里的温柔。“我也是。”

    “我已经下令,王位传给泽炯的后人。”赢微笑着。“女王时代已经过去。”

    “我还记得这个人。”追风轻声说道。

    “她会不会怪我们?”赢仰起头望着子风的脸。他仍旧那么年轻英俊,和一百年前赢初次见到他时没有什么区别。

    子风摇摇头:“她是懂事的孩子,会明白你的苦心。”

    “我亲自宣布了我女儿的死讯。”赢有些哽咽。苍老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

    夕阳西下,透过窗子洒进一片柔和的玫瑰色。赢伸出手,好似想捞起夕阳的光芒一般凌空轻摆着。“多美的夕阳呀,我要记住今生的一切。”

    子风将唇印在她的额上:“若是炀不死。你就必须杀死我。这样八荒将继续陷入战争。”

    “是啊!我是王,必须杀死孩子的父亲,因此孩子和父亲只能活一个。”赢苍老的眼中流下一道浑浊的泪。“原谅我。炀。”

    我站在门外,风透过窗子在回廊上鸣响,夕阳温暖着我的脸庞。我缓缓摇头,我怎么会怨恨我的父母,是他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尽管战火弥漫,尽管爱而无缘。

    赢死了。子风在那晚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不死族的消息。我渐渐忘了时间,火浣衣失去了光泽,远远看上去,我只是一个披着破烂皮氅的沧桑女子。后来,岸从鬼蜮里取出一把七弦琴。我学会了弹奏。时常弹给寂寞的月色。岸说,那是裘兰的琴,我想,管它是谁的,我只知道,我很寂寞。

    更令人伤心的是,我再也没有梦见芒,他好像泡沫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除了记忆,我似乎再也寻不见他的踪影。有时候,望着空凉的月轮,我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于是,我想到了幺儿。大战后,我连睡五年。那是唯一一次与芒在梦境中团聚。一定是幺儿,一定是他。

    然而,在找寻幺儿之前,我还必须找到另一个人。一个坐在月亮里,望着瑶花飘落的男子,他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忧伤。有时候,等待无关于爱情,只因光阴无澜,我又允诺去寻他。

    这就是王的故事,一个漫长的故事,和一个需要等待才能了然的结局。

    天亮了,云彩里透出清澈的日光。花生凑过来,定定的望住女子的眼:“炀后来怎样了?”

    炀后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那个转世的人。女子轻轻笑着,然后指了指天边的日头。“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花生转过身去,他揉着眼睛,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那日头缓缓升起,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把清澈朗然的光洒落人间。

    “她找到离盏了吗?”花生执拗的问道。

    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找到了。”

    “那他们要说些什么呢?”花生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望了会太阳,转过身来,却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了。他忽然间觉得心里一空:“人呢?”

    女子坐过的地上有一个粗布包裹,他走过去捡起来,轻轻揭开,竟是一把短剑,上面有着奇怪的花纹。花生顿时皱起眉头:“怎么会?”

    火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你小子掉魂了?快走!开拔了!”

    花生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花纹……”

    火雉低头看了看:“怎么是你背上的纹身!”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火雉指着短剑下面的一枚坠子,惊讶道。

    花生垂眸看去:“好漂亮的宝石!”

    从此以后花生再也没有见过女子,他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清晰的看见女子就站在她的面前,身上穿着火红的皮氅。他时常觉得,女子就是炀。随着他的长大,女子的面孔渐渐被遗忘了。那次偶遇仅仅成了一次命运的插曲。

    后来,火雉死了,花生被一个叫鲧的人收养,改名为禹。跟随鲧的日子,花生治水的天赋被人们发现。八荒大地到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只要有洪灾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在与自然的战斗中,花生成长起来,成了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很多人来给他提亲,然而禹总是摇头。人们并不知道,在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就像天地初开始,旷古洪荒那惊鸿一瞥。

    二十几年过去了,花生已经成了一个中年男子,为了治理南荒的洪灾,他来到了一片荒芜的村寨。正值隆冬,山间覆满大雪。人们告诉他,不远的庭堂湖总是发大水,水势很奇怪,任凭什么方法也无法治理。于是,这里大部分土地常年浸泡在水中,人们没法种庄稼,只有迁徙去了别处。今年尤其特殊,炎热的南荒竟然忽然开始下雪,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雪,那雪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山峦。

    禹带着他的人马驻扎在了一座山峰上。俯瞰着冻住了的水面,浩浩汤汤的洪水在几天之间冻住。这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他仰起头,难道要出什么大事?

    夜晚,他独自立在悬崖边,忽然间觉得一阵眉心开始猛烈的跳动。他有些惊慌,伸手去按了按,却发现手指头上映出了一道蓝光。

    “这是什么?”他惊讶的盯住手指尖,那道蓝光映在上面,忽明忽暗。

    就在他的脚边,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石碑上隐约刻着几个字,追风崖。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尖啸,对面的冰面上升起一团冰蓝色的火箭,直奔夜空,在禹的对面展开一朵清雅的花。

    他跳下去,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崖底。这悬崖并不高,仿佛曾经破裂过,残败不堪的屹立在那里。

    他眯起眼睛,夜幕中,冰面上立着一个人。借着月色,他隐约觉得那是个女人。

    禹走过去,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在颤抖。额头的蓝急速的闪烁,犹如落入凡间的星辰。

    “是你吗?”他的呼吸有些困难,手心里全是汗。

    那人定定的立在那里,夜色为她笼上了一层神秘。

    “是你!”禹的胸口梦里的起伏。“不要走!”他终于开始奔跑,一步步,踏在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她皎洁的面容在夜色的映衬下犹如梦幻,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卷起一道深蓝的光。

    “你!”禹握住她的手,眸子忽的闪了闪。“你是炀,对吗?”

    女子微微笑了:“叫我女娇吧。”

    “女娇?”禹松开手。谁知,女子却一把将他握住。“但愿与君相守,也不枉我守护了你五百年的光景。”

    “五百年!”禹疑惑的看住她。女子微微一俯身,竟翩然投入他的怀抱。

    不远处的一块崖壁后,一个身披红衣的女子缓缓转过身去。一道红光划破夜色,她的身上生出一对巨大的赤红色羽翼。接着,她的身体从夜色里透出夺目的光芒。

    禹抹着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只觉得胸口好像一下子洞开了一扇窗,天边吹来的每一丝风都能透进来,清清朗朗吹散了所有的阴霾。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融在了风里。炀,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你且去吧,你我终究还是无缘……

    炀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她光洁的额头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禹拉起女子的手:“你可愿嫁给我?”

    苍茫的夜空中,划过一线璀璨的红光。炀终于寻到了他,那个坐在月亮里看瑶花的男子。她微笑着闭上眼睛,幺儿,请你为我织一个最美的梦境,那里有漫山遍野的棪树花,雪白,火红。有碧玉一般的庭堂湖,明媚,清灵。有成片的迷榖花,让我不会迷惑,伤心。

    直到,找到我的夫君……你们有谁见过他吗?他的名字叫芒,有着金色的皮肤和调皮的神情,最重要的是,他会用迷人的眸子一直望着你,直到你向他求饶,告诉他:你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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