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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 第二章 流年逝水

    每天都在舒适温暖的摇篮里醒来,然后发现自己很不合作地尿床了,这是怎样的一种窘迫啊,原来当一个聪明懂事的婴儿会这么内疚,不想毁掉粉红的床单被套,不想打翻那个长相怪异的奶瓶,不得不目睹李婶帮自己换尿布洗裤子,真是煎熬。有时候看到自己穿的鲜艳的大红肚兜,倾城就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婶一个人,要不世界上都是女人也好。可是偏偏老爷,哦不,是爸爸,隔几天就来看看她,而阿飞哥哥更是每天都在家里,不过他不怎么来看她的,倾城来了快半年了只听到他说过一句:“你怎么这么安静,小孩不是都会哭吗?”

    你才是小孩!倾城莫名其妙地激动了,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都如此的巧合的类似,真的是巧合吗?

    “小桃,你怎么不哭呢?不疼吗?”

    被卖去的那一天,小桃7岁,浑身被养父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白底小花褂子露出半截细瘦的手臂,遮不住的伤痕累累就这样暴露着,身穿水青色褂子的他就是这么问的,带了点疼惜与怜悯,又像是轻声的自言自语。

    她不知道是他正好路过院子看见了她面无血色地站在那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跟父亲说:“留她下来陪我玩。”十岁的他从小沉默寡言,很少说自己心里的想法。老爷觉得这个小姑娘和他年纪差不了几岁,或许能让性格孤僻的儿子开朗一点,这个家里是少了点孩子的笑声,点头默许了。

    那一年桃花开得晚,五月了还在落英缤纷,粉色的枚红色的,双瓣的单瓣的花朵缀满了庭院的枝头,所有的树都黯然失色了。夫人看着怯生生的她说就叫小桃吧,极其普通的名字就赐给了受宠若惊的她。

    他走向她,轻轻地问,她摇摇头,还是不敢抬起眼睛看他。桃花漫天飘飞的季节,一点一点的花瓣像红色的小雪落在她的头发上,落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落在他伸手为她掸去落英的水青色衣袖上,落花时节,他们相遇了。

    身下突然一片温热,要不要这么不合时宜啊,婴孩的泌尿系统真的需要进化。

    “李婶,李婶!倾城她……她……又尿湿了!”饶有兴趣地看着倾城睡觉的安详样子变成了大惊小怪的呼喊。

    不是吧,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呢?看来我真的是小孩,才意识到情况严重的当事人恨不得立刻长大。

    “来了来了,阿飞啊,你先抱她起来,我手上全是泡沫,要洗一洗……”远远的回应表示您呼叫的主人不在服务区,请自己看着办,谢谢合作。

    “啊~~~我……抱……”不要啊,声音如此响亮地抗议着,原来有个人竟也喊了出来,只不过她只会大喊人家听不懂的话。一双温暖的手把她举了起来,毫不费力,天哪,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可是,以这种方式,却是头一回,像拎着一只从粪池里捞起来的小猫,倾城看懂了他满脸写着两个字,嫌弃你,嫌弃你,错了,这是三个字。倾城挣扎着,我还不要你抱呢,哼!

    “别动,小东西,再动就把你扔掉!”你敢,不依不饶的扭动着,某人招架不住了。

    “李婶,快点,小东西要造反!”

    “来了来了!”主人回到服务区。

    “真是,麻烦……”他甩头走开了,估计去洗手了。

    李婶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她涨红的笑脸,扑哧一声。

    “倾城啊,你知道吗?你来了之后,阿飞开心多了,也愿意笑了。你真的是穆家的福星啊,太太,就是你妈妈,走了之后,应该说是她去四川支教之后,阿飞就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了,后来得知那边地震,太太出事,他一个月没说一个字,眼泪愣是没掉一滴,我知道他心里难过。你来了之后,他就好多了,这才像个小学刚毕业的孩子啊。你说,你面子大不大,他刚才还抱你呢?”一边熟练地帮她换尿布。

    李婶一个人负责家里的卫生和阿飞的起居,这么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很寂寞,于是她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不过对着倾城这种小孩说话比自言自语好多了,倾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听懂了似的,她瞬间觉得自己有了伴。倾城是真的听懂了,她还从李婶的不连贯的陈述中听懂并总结出了一些和这个家庭有关的重要的事。人类的语言真的是很奇妙,跨越了一个世纪,我仍能听得懂你的关爱,无关语法与语态。

    老爷,也就是倾城的爸爸,穆永祥,跟以前一样,以前开的是绸缎庄,现在还是一个大老板,很有钱很忙,现在不知道忙什么的,一个月回家5,6次。深夜倾城睡着了不知道的不算。爸爸经常出差,李婶说的出差大概就是去外面做生意。每次回来都给她还有哥哥买好多东西。比如哥哥的小霸王学习机,听着很高级的样子,还有自己的奶瓶奶粉,据说进口的,大概就是洋货,倾城这样猜测。

    太太,从遗像上看是很年轻很漂亮的江南女子,端庄大方,温婉如水,没记错的话,是叫萧湘玉。看到了吧,这就是差距,典型的富家小姐的名字,怎么可能带桃啊,花啊的。是个教书的先生,倾城不太了解女先生教书是什么场景,总之妈妈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爸爸妈妈以前感情很好,唯一的一次红脸是为了一个别的女人,不就是一个狐狸精嘛,李婶说的很含蓄,她认为先生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那不一定的,像老爷那样谦谦君子还娶了一个姨太太,相当的狠,是直接把一个和大少爷年纪相仿的儿子一起娶进家门的,由此推测出他变心的时间之长,还要求全家上下叫他二少爷。这样说来,这个让妈妈和爸爸吵架的女人真的存在,那二少爷怎么还没看到……倾城每次想到这就莫名的头痛,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的模样,坏人都是被历史的洪水淹没的。

    经过那次吵架,妈妈就去四川支教了,绝对有赌气的成分。

    大少爷,本是天真无邪美少年,聪明活泼,心理健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集父母优点于一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现在还是呈良好发展趋势,就是语言表达功能逐渐退化,还有点面瘫倾向。现在爱上了小霸王学习机,我们俗称游戏机。

    一年的时光在吃喝拉撒睡中度过,做了一个有思想的婴儿真是……哎,倾城的语言表达能力暂时有限。春风吹绿了江南岸,庭院的树都发芽了,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李婶抱着穿粉色毛衣背心的倾城,轻轻放在地上,这个动作以前也有过,本能或者渴望自由的倾城迈开了第N步,不同的是李婶不再把手慈爱得圈在她身前,于是我们称之为学走路,颤悠悠,颤……悠悠,颤……一个重心失衡,倾城扑倒在坚硬的……臂弯里。

    “不会走就不要走……来”腾出抱着篮球的手,轻轻托住她,抬头看见一张眉头微皱,沁着汗珠的脸。

    你会打球了不起啊,倾城不止一次在窗前看过他在场地上挥汗如雨的样子,也就知道了这项体育运动的名字。

    “张嘴干嘛,不服气啊,你说话呀,嘿嘿……”

    “阿飞,你快去擦擦汗,穿件外衣,天没那么热,这会儿出了汗,等下吹风着凉的。”白色衬衫抱起倾城,微红的小脸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并不宽厚,却很安全。

    我们还能这么靠近,真好。

    “叫我什么?”刚回家还没放下书包,还没换鞋就蹲下来考察某人的普通话水平。

    “哥……哥哥”奶声奶气也不是倾城的本意啊。

    “拿去……”一块巧克力是当哥哥的听到自己的身份得到巩固后,兄颜大悦,大手一挥赏给她的。

    巧克力是大烟的一种吗?谁能告诉倾城,她已经为了巧克力,签订了无数不平等条约,比如自己爬楼梯,自己拿勺子喝粥,还有刚才在铁门口张望某人回来,还得甜甜地叫他哥哥。趴着看他写作业,吃的满嘴都是,顺便连累他的作业本,还得自己擦干净,不然下次叫一百次哥哥也没得吃。

    “相见欢”穆宇飞喜欢闭着眼睛背书。

    “李煜……”抬起正在画画,其实就是拿着彩笔浪费草稿纸的婉约说法。

    “你怎么知道?谁教你的?”大跌还没有戴过眼镜。

    “我……”继续浪费彩笔中。

    “蓦然回首。”扶起虚拟的刚才掉了的眼镜,穆宇飞决定再试一次。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打赌这里面她只会写一个人字,可是那么轻易地脱口而出,着实让人费解。

    阿飞同志很不能理解这个才3岁的小姑娘,为什么对古诗词如此痴迷,她刚会涂鸦呀,大字不识一巧克力盒,难道是神童?他开始仔细观察这个越来越神奇的小妹妹。观察了一个礼拜,他发现倾城的语言很成熟,这反映了她的思想很不简单。你见过3岁的小女孩不看动画片看红楼梦的吗?你见过3岁的小女孩握着毛笔的姿势比自己还专业的样子吗?尽管后来她一直问曹雪芹为什么不是女的?还被墨水弄花了笑脸。但是,宇飞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

    倾城似乎看出了哥哥对自己的种种试探,尽量不让以前学过针黹,略懂书画,偶尔还能背诗词的能力被发现,其实这些都是以前你教我的啊,你,不记得了。对吧。

    “李姐,倾城越来越皮了,难带得很呐!”刚刚回家陪倾城玩了半个小时搭积木的穆先生累得不想举筷子,他看着正在给倾城剥虾的李婶说:“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个钟点工,帮忙打扫煮饭,你就负责单独照顾她好了。”反正爷有的是钱。

    “我……一个人还好的。现在阿飞放暑假了,他可以帮我很多的。”

    “我要出去和朋友玩的,不能也让我带着她吧。”穆宇飞不情愿地咬着银鱼鸡蛋。

    “我很乖的。”倾城为了反面证明自己的乖巧懂事,居然让一只虾从嘴里掉了出来,虾太大了,樱桃小口伤不起,囧……

    “你初中毕业了,虽然是直接升高中也不能放松学习,少打游戏,多陪陪妹妹。”

    “知道了。我吃完了。”不耐烦地放下碗筷。

    “等等,才说你一两句就这个态度,这两年我生意忙,没怎么管过你,你不要以为……”父亲很想挽救自己的面子。

    “我怎么了……”青春期叛逆的儿子打断他的教训,站起来的时候不耐烦地撞了一下无辜的椅子。

    “阿飞还和以前一样乖,真的,先生,我是在忙不过来就请钟点工,老张认识的人多……”

    “好,阿飞,你跟我来。”

    倾城又掉了一次虾肉,看着他们俩发呆。老爷和大少爷的关系果然开始紧张了。

    倾城不知道爸爸跟哥哥说了什么,总之听到一些片语只言,“你关心过我吗?”

    “我知道,就是外面那个小子和他妈妈,哼!”

    “谣言?我见过他了。”

    哥哥的声音越来越大,爸爸的声音却压低了听不大清,难道……倾城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想,会头疼的,跟前世没有关系,是我想太多了。

    晚上,爸爸来到倾城的小床边,她现在睡在李婶床边的独立小床上,盖着小薄毯,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爸爸。

    “倾城,哥哥说你喜欢画画,和古乐器,以后学水墨画和古筝,跟妈妈一样多才多艺,好不好?”穆永祥凑近了。

    那么多才多艺,你到底还是嫌弃她了,又何必呢?

    倾城摇摇头,说:“我只想学画画。”

    “也行。”父亲摸摸她的头。

    是不是哥哥说他不关心我们,他才这样的,其实他不懂,那个外面的小子,和他妈妈,才是哥哥心中的刺。至少,倾城依稀想起有这么回事。她翻了个身,已经无所谓自己穿的是如何暴露了,反正才3岁,光腚不犯法。

    “盖好盖好,爸爸走了哦,咦?倾城你肩膀上有个胎记啊,我真的没好好关心过你们。”自责地出去面壁思过了。

    胎记?好吧,这个都跟原来一样,倾城没说话闭上了眼睛,原来也没好好看看自己,那个无比清晰的洋镜,总是让她不能接受,仿佛能照出魂魄。而且,失望的是倾城的眉目跟小桃很像,不是美女,顶多算得上清秀吧。只是清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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