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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峥嵘 寿辰惊变(下)

    不多时,紫薇朱槿便带了一应物事过来,流素一眼瞥到先前柔嫔吃过的药碗,不由微微冷笑。

    紫薇和朱槿的交代的都是些简单的琐事,看来并无异样。

    “柔嫔平素的饮食药物都由谁打点?”

    “回娘娘,柔主子的药都是宗御医亲自煎了送来,平时娘娘药膳之类都是奴才经手。”朱槿略显不安。

    紫薇道:“小厨房那一块奴才会监管。”

    “可有吃什么与平日不同的?”

    “都与往常无异,每日食谱交由宗御医验过,应都是对龙裔无损的。”

    “去把宗仁礼叫来。”

    玄烨却道:“等等,柔嫔那边还需要宗仁礼,叫他一刻也不能离开,务必保证柔嫔周全。小珠子,你去太医院把孙院判召来。”

    “嗻。”

    流素看见皇后目光滞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

    皇后应该没有想到玄烨会突然插手换御医吧。

    孙重是日常专侍玄烨请脉的,资历老到,经验丰富,玄烨的理由又很充足,皇后无法反驳,眼睁睁看着魏珠带了孙重过来,却也并没有显得格外不安。

    紫薇朱槿细细叙说了今日柔嫔从早晨起所吃的膳食、药物,跟着又回皇后的话,答了与哪些人有过接触,除了日常伺候的,自然只有流素和程官女子及皇后。

    孙重一直细细倾听,不置一词,直到皇后听完紫薇朱槿长篇累牍的交代,才一颌首:“孙院判,请你先查验一下柔嫔所吃的东西是否有异样。”

    紫薇朱槿拿上来的只有当着流素面喝空的药碗,里头还有少量药液沉渣,以及吃剩的蜜饯果子点心和半杯清茶,连漱口盂都端上来了。

    孙重一一细闻,直到所有的都检查完了方问:“只有这些么?早膳吃剩下的呢?”

    流素心中冷笑,这也正是她想问的。只拿了这些来,摆明是在针对她了,莫非在她来之前柔嫔吃的都是安全的不成?

    皇后眼中掠过一丝不耐,仍语调温和地问:“柔主子早膳吃剩的呢?”

    紫薇呆一下:“自然全倒掉了。”

    皇后于是一蹙眉,颇为遗憾地看着孙重。

    孙重点点头:“微臣日常并未伺候过柔主子饮食药膳。现在无法得知今日之前是否服用过什么药物或不利食物,单只今日所呈上来的这些来看,这药液沉渣是有问题的,请问二位姑娘,煎药的药罐及药渣可还留着?”

    “有。”紫薇迅速去取了来。

    孙重又闻了良久:“药罐里是十三太保无疑,药碗里多了虻子与淡竹根两味。”

    玄烨眉头一皱:“你可查证清楚了?”

    “微臣可以肯定。”孙重说出来的话是整个太医院最可靠的,从先皇至今,他都是医术最高明且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皇后的目光几乎是反射性地投向流素。

    有这样的结论,流素已然不在意料之外。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如果她还看不出这个局是专程布给她的,那她也就死得不冤了。

    她在端药碗的时候已经隐约觉得不对,曾仔细闻过碗中药味,她前世家中祖传中医,开了百年的老字号中药店,从三岁就开始学药典,嗅觉灵敏异于常人。绝不可能连淡竹根和虻子的味道都闻不出来,这只碗看着仍是那只,但药渣已不是柔嫔吃剩下的那碗。

    况且,任何口服药物下到腹中再到起效力,至少也要半个时辰以上,可柔嫔当时有反应离她吃药才不过一刻钟功夫而已,如果柔嫔忍耐力极强的话,那有可能在她去之前就已经有了流产先兆反应,只是强忍而已。

    她只是暗中腹诽了一下。如果真是她下药,就算不用鹤顶红,至少也要用藏红花桂圆,让柔嫔来个一尸两命,怎么会用淡竹根和虻子这两种堕胎药,莫非除掉龙裔还想着要留着大人不成,下这种药的也不是争宠的料,只有皇后担心柔嫔安危,这药下得才如此斟酌。

    皇后尖锐的目光盯着流素,脸色苍白。扶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敬嫔,拿药给柔嫔时,只有你和程官女子么?是谁捧药碗给柔嫔的?”

    流素道:“是臣妾。”

    皇后的目光阴沉得有些可怕:“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么?”

    流素想了想:“皇后娘娘,先前皇上问宗仁礼,柔嫔为何滑胎,宗仁礼答的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因何判定柔嫔滑胎一定是有人作祟而非正常小产?”

    不待皇后说话,又道:“皇后娘娘一听说这药碗里药渣有问题,立时想到要查问臣妾,却不问之前是谁煎药、送药,又有多少人接触过这碗药?臣妾与程官女子偕行,又是当着柔嫔的面递了药碗,其间能做小动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皇后娘娘倒像是认定了臣妾会动手脚一样,单只问臣妾一人?”

    皇后被她一轮咄咄逼问震得有些回不过神,一时微张着口说不出话。

    流素又看着朱槿:“记得你去拿了拓本回来,见了本宫与程小主伺候你主子,立即抢上去说这哪是本宫该做的事,然后拿了药碗便去清洗了,怎地隔了这么久,这只药碗里居然还有沉渣?你一只碗洗了一个多时辰不说,还没洗干净!这等奴才,要来做什么?”

    朱槿也跟皇后一样表情,僵在那里说不出话。

    流素再望向孙重:“孙院判,本宫问你一个问题,本宫不通药理药性,但本宫觉得从前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总也要有段时辰才会发作,堕胎药又不是鹤顶红,可有吃了不到一刻钟功夫就立即会腹痛滑胎的?”

    孙重即答:“所有饮食入胃都要有吸收过程,虻子与淡竹根都是滑胎药,但断无吃了不到一刻便即生效的,甚至有人吃了之后只是腹痛,还未必会流产。”

    流素便看着皇后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臣妾的问题,你可能解答?”

    皇后的脸色越发苍白,戴着护甲的双手狠狠抓着扶手,一语不发。

    玄烨脸色微沉。对流素道:“敬嫔,注意你的身份措辞。”

    “是。”

    皇后终于缓了口气,看着流素的目光不无寒意,连往日维持极佳的风度也差点失去。她冷冷道:“素闻敬嫔一张利嘴无人可比,本宫今日算是见识了。本宫忧心妹妹。以防有人对她和龙裔下手,就算是过度紧张了些,又有错么?何况如今证实并非本宫多疑,的确有人在药中动了手脚,本宫也没说就是敬嫔你,何以你要急于分辩?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哪怕今日滑胎的不是本宫亲妹,本宫也当尽力追查,一干涉嫌人等都要追问。只是先从你问起而已,怎么,莫非本宫连这点权力也没有了?”

    跟着目光转向玄烨:“皇上,臣妾掌六宫之印,却居然连审个小小嫔位的资格都没有么?”

    玄烨面无表情:“朕已斥过敬嫔了,有什么要审,你只管再问。”

    皇后有些含怨地道:“臣妾只怕审了皇上心尖上的人,会招了皇上不快。”

    流素暗暗叹气。皇后这会大概是被她几句话逼问得失了方寸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以一个妒妇姿态去对皇帝说这样的话,这算是撒娇还是撒泼?换作往日,皇后不会这样失态。无论如何,都不是玄烨爱听的话。但见玄烨目光更暗,却没有答话。

    皇后似也察觉到了自己失言,又盯着流素:“敬嫔,你将当时情况细说一下。”

    流素如实答了,连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才说完。忽见笙菊匆匆进了殿,皇后喝道:“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柔嫔没事吧?”

    笙菊道:“柔主子情况尚可,只是虚弱,又受了这样的打击,一直不说话。”

    皇后略放了心:“那你这样紧张做什么?”

    笙菊迟疑道:“屋子里方才凌乱,奴才见柔主子情况安定,御医又处置完毕,便收拾了下,捡到这个。”跟着将一只香荷包托在手中。

    “拿来。”

    皇后反复看了那只香荷包。拉开了袋口,从里头倒出些褐色细小的粉末来,笙菊忙抽出帕子上前小心翼翼盛了。

    “孙院判,你闻闻这是什么。”

    孙重闻了一下:“淡竹根和虻子,还有一些香料的味道,微臣不谙香料。”

    皇后又拿着香荷包翻来覆去看了一阵,森然道:“谁精擅香料?”

    座下无人敢答,玄烨伸手接过来闻了一下道:“东坡闻思。”

    皇后点点头:“这香料仿佛只有当年敬嫔身边的谢氏爱用,后来花园中遗落过了一只与这差不多的香荷包,也是东坡闻思的香味,敬嫔可承认了那荷包是你的,那这回……”

    流素眼尖,看玄烨在手上翻看,上头绣的是铃兰,果然与上次的一样。铃兰在宫中罕见,除了她没有人种植,她本来不用香料,是为了救谢流波才一口承认那东坡闻思是她用的,如今想推翻前言已不可能。

    “敬嫔,你为何不说话?你不是巧言善辩么?该给本宫解释一下,这是谁的荷包。”

    流素沉默,迅速思索着该如何对答,尚未等她开口,忽听皇后一阵剧烈呛咳,手捂了胸竟然止不住似地蜷起了身子,脸色越发不对劲,跟着咳出紫黑色的血来。

    皇后近日身子欠佳,时有咳嗽,也一直在吃药,却始终未见好转,不想居然病得这么严重了。

    玄烨立即道:“扶皇后下去歇息,孙重,先照看皇后。”

    皇后摇手:“……宗……宗”却咳得吃力发不出声来。

    笙菊百忙中道:“娘娘说要宗御医来。”

    “宗仁礼要看着柔嫔,难道孙重的医术竟还不如他?”玄烨斥了一句,笙菊不敢答话,忙与一个小宫女扶了皇后下去,孙重亦步亦趋跟着。

    柔嫔刚出了事,皇后又发了病,坤宁宫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来人,分别将敬嫔与程官女子看管起来,朕亲审之前,谁都不许难为她们。”玄烨跟着也往外走,流素察觉他向自己看了一眼,目光中有柔和之意,心中登时安定。跟着他与程官女子错身而过,脚步似微顿一下,却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程官女子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由着魏珠和小太监宋杨带了她下去,流素则跟着梁九功和林宣下去了,一路见众嫔妃脸色各异,只有宜嫔和逸君脸上微有担忧之意,僖嫔蹙着眉,更多的却像是有什么问题想不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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