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五十九章 惊梦人
长生突然想起下午老K抽的香烟的牌子——“金桥”。在此之前长生是从没见过老K抽烟的，并且这个牌子长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切“奇怪”的事情都被长生和下午老K反常的举动联系在了一起。
老K说这是假期他从老家带过来的，还说他从初中就开始抽烟。既然他有对我隐瞒了的想法，我还有什么理由要相信他说出来的话呢？想着想着，长生更没有了睡意。出于好奇，也希望能从这里面找出一点和老K相关的线索以挖掘出其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在手机的搜索框里打下了“金桥”两个字。
点过多条链接之后，老K的话终于被证实是真实的了：所谓“金桥”牌香烟，确有其事，它现在大概的售价为二三十元，有些边远的农村就有卖这种卷烟，甚至在有的地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还成了抢手的畅销货。
看来老K没有撒谎，不然没人会远行千里还要随身带着这么半条还不如一顿饭值钱的的“土烟”的，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这种能让社会上一些人做出惊讶、“不敢相信”“天真”和深沉的面孔的香烟卖。那些抽着成千上万块钱一条烟的人们是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作——“穷人”。在某些观念里，所谓“穷人”只出现在一些煽情的节目和文艺作品里。
盯着手机屏幕，长生的鼻子又有些发酸。
“别开我，别开我！别开我……妹子，哥不好……妹子……啊！”
在一连串的梦话之后，老K诈尸般地从床铺上惊坐起来。黑暗中，老K惊慌的眼神和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似乎也依稀可见。
长生着实被吓了一跳，但他是最不信鬼不信神的了，就像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为痛经而担心。长生担心的是从来连呼噜都不打的老K今天说了梦话！然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长生一下子心乱如麻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夜色下脆弱的影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失声而泣。如果不是老K克制着自己的嗓子，那声音足可以划破宁静的夜空。
长生只是呆坐在床上，看着那个抽搐的影子，听着同样抽搐的声音，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就算他说了些什么又能怎么样呢？老K在哭泣，宿舍的老大在哭泣，一个男人在哭泣，一个哥哥在哭泣，一个人在哭泣！那么，有什么话就等他暂时停止抽搐的时候再说吧。哭泣的人什么都不想索取，也没什么可以给予——除了永远都会保持滚烫的“泪水”。
哭声渐渐消失之后，长生关切地问了一句如今普及很广但其实很烂很愚蠢的一句话：“你没事儿吧？”
老K没有回答，他在擦眼泪。
长生真的蒙了。这样一个长期相处过的乐观强硬从未哭过的经常帮别人排忧解难的宿舍大哥形象在今天，竟然在自己面前掉——了——眼——泪。
长生说：“老K，你妹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问这干嘛？”老K有些不解。
“是你自己说的。你刚才说梦话了……以前你可是从来没说过梦话的。”
“我说啥子咯？”
“我没听太清楚，好像是‘哥不好’，还有就是‘妹子’什么的。”
老K又沉默了。佝偻的影子像一尊石像墩在床上。但长生看不清那石像的表情，更不知他的心情。
“对，你还说了‘别开我’之类的话。那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长生看着那尊“石像”将头缓缓转过来对着自己，开口说道：“长生，我有个妹子——亲妹子，我记得跟你们说过吧？”
长生点点头，“嗯，你说过的。”
“她有病。”老K的话很平静。
“什么病？”
“癌症，乳腺癌。”
“什……什么？”
“在我复读那年查出来的。医生说是因为什么鸡。巴激素吃多了！妈批的我看是他大粪吃多了！我妹子吃没吃过激素我们还不知道吗？她小学没毕业就退学了，以后一直在老家跟我外公外婆生活。平常就在家干农活哪也不去，吃的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怎么单只她就得那种病了？我们啥子不懂就听医生的做什么‘保乳术’，花了好多钱，结果乳房是保住了，那个痒却留下了，有时候反而比手术之前痒得更厉害！而且做完了还不算完，还要‘放疗’好多次。放就放吧，反正我们全家就抱着倾家荡产也要给妹子看好病还要让她后半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心！但是两年前我们刚给外公外婆盖了新房子，第二年又给妹子看病花了好几万，我这个没出息的考了两年才上了大学，这又是一笔大开销，哪还有钱给她放射治疗。妹子这人很聪明，要是上学的话肯定比我强得多。可就是因为供不起……她因为我放弃了读书，难道还要因为看不起病忍受疾病折磨吗？我花了家里那么多钱读书、学知识有个屁用！妹子受这么多苦我一点都帮不上忙还有什么脸当哥哥！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过，可我怎么能够视而不见？我就发誓，拼了命也要把妹子的病给治好……”
老K的喉咙终于被苦涩的泪水淹没，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老K老K，快住手！你得三思啊你！”长生看老K哭着哭着突然用双手使劲拍打自己的头，起身滚下了床，蹿上了老K的铺位，用力把他的双手按住了。
“你们不知道，我去给人当家教赚的钱我一分都没花过，全寄回了老家给我妹子看病留着。我知道这点钱连买一盒药都不够，但是我也想找个报酬高的工作，谁要我呢？”
很多时候，男人的眼泪要比女人更感人。老K脸上泪珠折射出的光点，把长生闪得也泣不成声，“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
老K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我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而且如果你们知道了，恐怕要想方设法帮助我。而我是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照顾的。我自己的事情我习惯自己解决。但是这次……我被开了，那个学生家长把我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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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K说这是假期他从老家带过来的，还说他从初中就开始抽烟。既然他有对我隐瞒了的想法，我还有什么理由要相信他说出来的话呢？想着想着，长生更没有了睡意。出于好奇，也希望能从这里面找出一点和老K相关的线索以挖掘出其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在手机的搜索框里打下了“金桥”两个字。
点过多条链接之后，老K的话终于被证实是真实的了：所谓“金桥”牌香烟，确有其事，它现在大概的售价为二三十元，有些边远的农村就有卖这种卷烟，甚至在有的地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还成了抢手的畅销货。
看来老K没有撒谎，不然没人会远行千里还要随身带着这么半条还不如一顿饭值钱的的“土烟”的，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这种能让社会上一些人做出惊讶、“不敢相信”“天真”和深沉的面孔的香烟卖。那些抽着成千上万块钱一条烟的人们是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作——“穷人”。在某些观念里，所谓“穷人”只出现在一些煽情的节目和文艺作品里。
盯着手机屏幕，长生的鼻子又有些发酸。
“别开我，别开我！别开我……妹子，哥不好……妹子……啊！”
在一连串的梦话之后，老K诈尸般地从床铺上惊坐起来。黑暗中，老K惊慌的眼神和额头上沁出的汗水似乎也依稀可见。
长生着实被吓了一跳，但他是最不信鬼不信神的了，就像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为痛经而担心。长生担心的是从来连呼噜都不打的老K今天说了梦话！然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长生一下子心乱如麻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夜色下脆弱的影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失声而泣。如果不是老K克制着自己的嗓子，那声音足可以划破宁静的夜空。
长生只是呆坐在床上，看着那个抽搐的影子，听着同样抽搐的声音，不知该说些什么。然而就算他说了些什么又能怎么样呢？老K在哭泣，宿舍的老大在哭泣，一个男人在哭泣，一个哥哥在哭泣，一个人在哭泣！那么，有什么话就等他暂时停止抽搐的时候再说吧。哭泣的人什么都不想索取，也没什么可以给予——除了永远都会保持滚烫的“泪水”。
哭声渐渐消失之后，长生关切地问了一句如今普及很广但其实很烂很愚蠢的一句话：“你没事儿吧？”
老K没有回答，他在擦眼泪。
长生真的蒙了。这样一个长期相处过的乐观强硬从未哭过的经常帮别人排忧解难的宿舍大哥形象在今天，竟然在自己面前掉——了——眼——泪。
长生说：“老K，你妹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问这干嘛？”老K有些不解。
“是你自己说的。你刚才说梦话了……以前你可是从来没说过梦话的。”
“我说啥子咯？”
“我没听太清楚，好像是‘哥不好’，还有就是‘妹子’什么的。”
老K又沉默了。佝偻的影子像一尊石像墩在床上。但长生看不清那石像的表情，更不知他的心情。
“对，你还说了‘别开我’之类的话。那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长生看着那尊“石像”将头缓缓转过来对着自己，开口说道：“长生，我有个妹子——亲妹子，我记得跟你们说过吧？”
长生点点头，“嗯，你说过的。”
“她有病。”老K的话很平静。
“什么病？”
“癌症，乳腺癌。”
“什……什么？”
“在我复读那年查出来的。医生说是因为什么鸡。巴激素吃多了！妈批的我看是他大粪吃多了！我妹子吃没吃过激素我们还不知道吗？她小学没毕业就退学了，以后一直在老家跟我外公外婆生活。平常就在家干农活哪也不去，吃的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怎么单只她就得那种病了？我们啥子不懂就听医生的做什么‘保乳术’，花了好多钱，结果乳房是保住了，那个痒却留下了，有时候反而比手术之前痒得更厉害！而且做完了还不算完，还要‘放疗’好多次。放就放吧，反正我们全家就抱着倾家荡产也要给妹子看好病还要让她后半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心！但是两年前我们刚给外公外婆盖了新房子，第二年又给妹子看病花了好几万，我这个没出息的考了两年才上了大学，这又是一笔大开销，哪还有钱给她放射治疗。妹子这人很聪明，要是上学的话肯定比我强得多。可就是因为供不起……她因为我放弃了读书，难道还要因为看不起病忍受疾病折磨吗？我花了家里那么多钱读书、学知识有个屁用！妹子受这么多苦我一点都帮不上忙还有什么脸当哥哥！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过，可我怎么能够视而不见？我就发誓，拼了命也要把妹子的病给治好……”
老K的喉咙终于被苦涩的泪水淹没，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老K老K，快住手！你得三思啊你！”长生看老K哭着哭着突然用双手使劲拍打自己的头，起身滚下了床，蹿上了老K的铺位，用力把他的双手按住了。
“你们不知道，我去给人当家教赚的钱我一分都没花过，全寄回了老家给我妹子看病留着。我知道这点钱连买一盒药都不够，但是我也想找个报酬高的工作，谁要我呢？”
很多时候，男人的眼泪要比女人更感人。老K脸上泪珠折射出的光点，把长生闪得也泣不成声，“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
老K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我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而且如果你们知道了，恐怕要想方设法帮助我。而我是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照顾的。我自己的事情我习惯自己解决。但是这次……我被开了，那个学生家长把我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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