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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醉眼朦胧

    .

    花晏站在窗边,俯瞰着青州城里一片炊烟袅袅,远处苍苍的秋色已渐渐被夜色的潮水覆盖。

    她的背后是一桌上齐了的酒菜,香味扑鼻。

    傅时牧伸筷夹了一片椒香肺片,“你真的不来吃?听说这是青州最好的酒楼了,菜色看着不错,谁知道味道怎么样呢……”傅时牧说着就把肺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了嚼,眉头一皱:“早知道还是夹给你吃了。”

    勉强吞下去后,傅时牧抬头,见花晏始终背对着他,不声不响的。

    “你真不吃?”

    “没心情。”花晏终于开口了。

    “哦。”傅时牧也没勉强她,而是把眼前的菜挨个试吃了个遍,然后把所有难吃的都推到了花晏那边。

    憋了半天,花晏终于转过身,愤愤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心情呢?”

    傅时牧放下筷子,抬眼悠悠道:“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自己,绝对不能有一餐没吃饱。”

    “为什么?”

    “因为在我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明天’的时候,我的每一时每一刻都不能委屈自己。”

    “你到底是谁?”

    “傅时牧。”

    花晏没好气的拉过身前的椅子,负气落座:“尽说废话,我问的是你的过去。”

    “别坐那。”傅时牧突然伸手握住花晏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接着把她按到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去,“没看见好吃的菜都在我这边吗?”

    说话的时候,傅时牧一直垂着眼,举手投足都带着理所当然的味道。

    被他握住手腕的瞬间,花晏突然很紧张,这种紧张竟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无色山庄前任庄主是不会让这种羞人的女儿态出现在傅时牧面前的。于是片刻走神后,花晏没好气的表示她接受了傅时牧的好意,并且脸上写满了的‘勉为其难’四个字。

    傅时牧笑笑,将目光移向窗外,不咸不淡道:“你吃饭的样子又不见得多优雅,还是不要让别人看到的好。”

    花晏刚要出言反驳,忽然眼神一变,看了看刚才的座位,又顺着傅时牧的目光望向窗外,略一思索道:“你的意思是,刚才有人在监视我?”

    傅时牧起身走到窗边那把椅子边,“不是‘刚才’,是一直。从斜对面那家酒楼看向这里,正好就能看到这把椅子。”

    花晏不可置信的跑到窗前伸长了脖子向外看。

    “还好来人不是杀你我的,否则就你这探出身子的时候,十个花晏的小命都没了。”傅时牧踱回桌边,斟了一杯酒。

    “会不会是救我的那个黑衣人?”花晏忙站直身子。

    “不得而知。”傅时牧向花晏展示了一个颇为迷人的微笑

    花晏磨蹭了一会儿,才别扭的走到傅时牧身边坐下,“你是怎么觉察出来的?”

    “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出来的话,我傅时牧恐怕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傅时牧一口喝干了酒盏里的酒,接着紧紧皱起眉头。

    这酒很烈,入口辛辣,这和他此时的内心倒有七分相像。

    于是傅时牧又满上一杯,十分干脆的一饮而尽。

    花晏则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傅时牧自斟自饮。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真的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可他似乎有着无尽黑暗的过去,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这叫她的好奇心一度膨胀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从前有人说过,女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会像汲水的海绵,不拼命吸个够绝对不罢休。

    不过花晏就比较可怜了,因为傅时牧没有给花晏这块海绵任何吸水的希望。

    “你确定跟踪我们的那个人没有恶意吗?”花晏不放心的问道。

    “不确定。”傅时牧回答的很干脆,“我只知道,是暂时没有恶意。那人除了跟踪,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傅时牧又一连喝了三杯,才道:“事实上他有七次下手干掉我们的机会,但是他都没有出手,所以显然仅仅是跟踪罢了。”

    花晏脸色有些发白,看得出她内心有些恐慌。

    “不过就算他次次都出手,也一次都不能得手。”

    花晏秀眉微蹙,显然不信。

    傅时牧突然一笑,眯起有些微醺的眼,身子斜斜的靠了过来,“怎么,不信我?”

    “当然不信。”花晏做坦诚状。

    “为什么?”傅时牧笑意更浓。

    花晏看着傅时牧距离她十分近的脸,没来由的开始脸红,她甚至感到浑身开始不自在的僵硬起来,并且手脚冰冷。

    她吭哧了半天没说出话,而傅时牧的眸色却愈发晶亮。

    “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又一次,傅时牧毫无征兆的发问。

    “胡扯!”想也没想,花晏脱口而出。

    傅时牧深深地看了她半晌,继而缓缓直起身,脸上微醺的醉意似已消退,眼中全是清明疏淡的笑意。

    “你没忘,那就好。”

    花晏很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回答,“我说了,不喜欢!你干嘛还总是问我?”

    “没什么。”傅时牧淡淡道:“时常提醒下你,希望你记得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这种‘善意’的提醒,花晏反倒觉得有些难过。

    傅时牧想了想,认真道:“因为我喜欢男人。”

    花晏登时一脸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哈哈……”傅时牧看着她的脸不由大笑,笑了一阵,他却突然沉默,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萧索,“我是骗你的。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比刚才那个理由更加让人耿耿于怀。”

    过了许久,花晏看似轻松的抛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花晏冲傅时牧眨眨眼,表示她不在意了,然后拿起桌上一副崭新的碗筷,随便挑了几样菜,吃得不亦乐乎。

    “味道怎么样?”傅时牧喝干了一杯酒,眼中盛满了朦胧的笑意。

    “不错。”花晏嘴里含混不清,显然是塞的食物太多。

    傅时牧握着空空的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花晏的侧影,眸中笑意渐渐褪了色。

    她在说谎。

    花晏没有注意到自己碗里堆满了傅时牧认为“难以下咽”的食物,可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更贴切的说,她根本没吃出味道来。

    傅时牧移开目光,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看她失落的眼神。

    “啪。”花晏放下筷子,长出一口气,接着站起,“吃撑了,出去溜达,消化消化。”

    傅时牧耳听着木门关上的声音,忽然将小小的酒盏往桌上一丢,然后一把抄起酒壶,仰首朝喉中灌去。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酒的味道可以甜,可以辣,也可以苦。

    花晏出了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进了自己的客房拿起包袱,然后径直下了楼,掏出一袋钱丢给了店老板,“浮云雅阁的饭钱。”说罢便离开了酒楼,一刻也没有停留。

    雨后的青州十分湿冷,一阵夜风过,花晏打了个寒颤。

    早知道刚才应该喝点酒暖暖身子再出来。花晏不禁有些后悔。

    可是她不能回去,因为她要离开,离开傅时牧。

    尽管她对傅时牧的过去一无所知,可她至少能从小丁和金不知的口中得知傅时牧为了她在走回头路。

    她不认识阿横,也不知道前路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不过她知道自己离开傅时牧,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花晏迷茫的看着青州寥落的夜色,手中的赤焰剑怎么握都依然是冰冷的。

    走着走着,她突然笑了。她终于发现原来傅时牧也有低估自己的时候,这让她心中充满了苦涩的骄傲。

    “姓傅的,我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知道我们只有短暂交集的缘分,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花晏很想劈头盖脸的把这句话吼给傅时牧听,不过显然是没这个机会了。

    夜色渐浓,花晏终于抵不住寒凉,决定暂时买一件披风御寒。

    一炷香后,花晏从街边布庄出来,身上披了一件新斗篷,手里拎了一双新鞋。

    斗篷是她的,鞋却不是买给自己的。

    “为什么要送他鞋子?”花晏手里拿着新鞋,站在华灯高照的大街上,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鬼使神差的,她就看上了这货架上的布靴,虽然傅时牧脚上的那双的确有些旧,但好歹也是完好无损的。

    不过花晏还是脑袋一热的买了下来。

    “就当是……送行吧,穿新鞋好跑路嘛。”随便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后,花晏当即决定偷偷将鞋子送回去,然后再毅然决然的弃他而去。

    对于这个想法花晏感到十分满意,于是她怀揣着这份“离别的礼物”踏上了回程之路。

    重新回到酒楼后,已是月上中天。

    花晏料到傅时牧应该早已酒足饭饱,多半正在客房等她回来。

    花晏没来由的有些心酸,她拎着新鞋,轻手轻脚的溜上楼后,将新鞋悄然的放在傅时牧客房的门口,黯然神伤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这是干嘛?”

    花晏四肢像被灌了铅,重的连回头的力气都没了。

    “想用一双鞋来了结我们之间的情分?”身后的声音带着让人恼火的酸溜溜的味道。

    “我们之间有情分吗?”花晏猛地转身,气呼呼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呗。”傅时牧靠着门,红光满面的一摊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很显然这个家伙喝多了,花晏拧起眉毛。

    “鞋子不错,女人挑东西的眼光果然比男人强些。”傅时牧眯起眼看了看地上的鞋子,却并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

    花晏有些恼火:“不想穿就别穿。”

    傅时牧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想穿,而是你拿成一顺子了。”

    花晏脸上一红,忙俯身拾起鞋子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拿了两只左脚的。

    “我去换。”花晏低着头迅速拿起鞋子,刚一起身忽觉腕上一紧,接着一股大力便将她拽进了屋。

    “哐当”一声,傅时牧狠狠将门甩上。

    花晏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说着她跳起来便去开门,却见傅时牧长臂一伸,封了她的去路。

    “你觉得,我们之间的牵扯能用一双鞋就可以解决的了吗?”傅时牧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落。

    花晏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兴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一向清透的双眸此时却像罩了雾般迷离。

    “怎么了,是不是要借着换鞋的理由,然后一去不复返了呢。”他的声音却出奇淡漠冷静。

    “不管你怎么跑,我都能捉到你的。”傅时牧眉角一扬,怎么看都是一副“你省省吧”的欠揍模样。

    花晏脖子一梗,嘴硬道:“好啊,既然你这么喜欢去找那什么阿横送死,我还偏偏就不奉陪了,你自己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去送死的。”傅时牧淡淡道。

    “小丁和金不知说的。”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置我于死地,但那人绝对不是阿横。”

    “那……那人是谁?”这该死的好奇心。

    “你没必要知道。”傅时牧低头看着花晏。

    花晏仰首迎着他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近乎偏执的意味。

    “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只是跟我去见一个……老朋友而已。”傅时牧悠然一笑,明暗交错的橘色烛火下,他清俊的脸距离她不到寸许。

    她从来没有距离他如此近过,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却已然来不及了。

    花晏大睁着眼一时忘了眨,就好像有谁给了她一棍子,虽然没敲晕,但也敲得她七荤八素,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傅时牧似乎并不比她好多少,这个男人似是早已醉了,醉的双眼惺忪,眸中跳荡的烛影也尽是诱惑的味道。可他认真的语气又似乎昭示着他无时不刻的清醒。

    他说:“你应该学会完全信任我。”

    花晏彻底糊涂了,她不知道是应该把这话当成一句轻如鸿毛的醉话,还是当成一句令人信服的承诺。

    迷糊间,他的脸再次一点点凑近。

    昏暗的灯火下,花晏的脸在不知不觉中涨得粉扑扑的,像一朵娇嫩欲滴的花。恍惚中,傅时牧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触着她滚烫的脸颊。

    不待花晏反应过来,一个带着酒香的吻便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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