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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三庄主的辣椒

    .

    大家都说,楚三庄主这个人没什么爱好,一不抽二不赌三不嫖。

    大家也都知道,楚三庄主也不喜欢收藏什么名贵珍奇,总觉得那些珠宝银饰没有真金白银看着踏实。

    唯独有一样东西是个例外,那就是三庄主窗台上那盆小辣椒。

    那是一盆川西小红椒,个个椒果朝天,娇嫩嫩如一粒粒可人的红宝石,可若是尝上一口,那些红宝石登时便变成一簇簇跳跃的小火焰了。

    的确,传言那小红椒味道极辣,即便是拿舌尖轻轻一点,那火烧火燎的滋味登时能让人恨不得立刻生吞一大块坚冰。

    当然那些都是传言了,因为根本没人敢去碰那玩意。

    用楚三庄主的话来说,就是“尔等俗人,哪会享受这种辣极的美妙,给你们尝那是……那是暴珍的天物。”

    “是暴殄天物,哈哈。”庄上读过几本书的杂役这时便会扯了嗓子替楚三庄主圆个场。不过这些半文半白的话每每都会被一群人打趣调笑,但话说回来,还真没人敢去撩老虎须。

    谁还能没点奇怪的嗜好,不是吗?

    这日楚三生从庄外回来,绕路去了躺兵器库,点了点弓枪军器,发现又多了不少新物件,隧满意的晃荡着脑袋出了库门。

    心情大好的三庄主发觉似乎今儿天气也不错,合该把那盆小辣椒抱出来晒晒太阳。

    于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后,就发生了适才那场“三庄主怒砍桃酥贩”的戏码。

    时间倒退到一炷香前,也就是楚三生乐颠颠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突然发现窗台上空空如也。他慌忙忙的去问下人,下人迷茫了片刻后,才一躬身,道:“回三庄主,您是说刚才那个青衣杂役么?”

    “什么青衣杂役?”直觉告诉楚三生,应该就是傅时牧没差了。

    “就是那个新来的杂役啊,径直进了您的屋,抱起辣椒就出门了,那模样……咱谁也没敢拦,端的像得到您亲口吩咐了一般。”下人把头埋的很低,低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果然是那个臭小子!心中早已业火冲天的三庄主话也没听完,冲进灶房操起一把杀猪刀就旋风般的找傅时牧算账去了。

    那个始终躬着背的下人这才抬起头,他踮起脚看着远去的楚三生,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嘿嘿嘿嘿,竟然真有人敢拔老虎须呢,可不有戏看了。”

    殊不知一炷香后,楚三庄主不复威风,数斤重的砍刀正尴尬的被他举过头顶,半分也动弹不得。

    而那个眉目润泽的青年,竟准备出门观山望水去,显然要把自己晾在这里。

    楚三生胸臆中闷气的似要炸了开来,可莫名其妙的,那口气竟然越来越堵,越来越堵,压的他仿佛要窒息昏死过去。

    手中高举重刀的悍匪沉重的大口吸着气,呼吸间极尽艰难,长进短出,嘴唇已是一片青紫之色。

    在楚三生意识混乱的刹那,难得的一丝清醒令他蓦地明白了过来:三庄主此时才发觉傅时牧屋子里始终缭绕着淡淡的香气,而这香气正是令他无法呼吸的原因。

    “我命休矣……”楚三庄主差点绝望了。

    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因为当他即将因为摔倒而被刀丝大卸八块的时候,傅时牧很适时机的返回了屋中。

    视线模糊中,楚三生看见傅时牧一脸无奈的摇着头。

    他说:“哎哎,你这大老爷们儿,居然有花粉症?”

    傅时牧极为利索的收了所有刃丝,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楚三生,将他连拽带拉的弄出了门后,安置在门外通风处,继而反身回了屋,手里拿了一把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匕首。

    傅时牧掏出天缠裂境丝,有些惋惜的蹙起眉,却仍然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将这刃丝切开数节,每段如同一截柔软的银针。

    “哎,用你一盆小辣椒,毁我一卷好刃丝,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我赔了啊。”傅时牧边说边一刀将楚三生后背的衣衫划破,拈起银针般的刃丝飞快的扎进楚三生背上几处穴位,手法干脆娴熟。

    我呸!楚三生口里只有干喘的份儿,不得不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盏茶时分后,楚三生明显是缓过劲儿了,适才还青紫的脸,现在渐渐正常了过来。

    傅时牧看着残缺的刃丝,又是一阵呜呼哀哉。接着他又捡起地上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进屋将两件物什收了好,出来时见楚三生正用他如豆般的双目愤愤的瞪着他。

    迎着这憎恶的眼神,傅时牧却突然弯了笑眼,饶有兴味的往门上一靠,道:“你那盆小辣椒我用了,如今又救你一命,算扯平了吧。”

    “卑鄙贼子!”楚三生终于能出声了。

    “嗯。”傅时牧点头承认。

    “厚颜无耻!”楚三生又骂道。

    “一般般。”傅时牧想了想。

    楚三生的愤怒像是扎在棉花堆上的针,任凭他怎么咆哮,傅时牧始终像个看客一样。仿佛此时谁给他递过来一盏茶,他就能极尽悠闲的吹开茶末,悠然浅酌。

    楚三生骂了半天,有些兴味索然,加之傅时牧丝毫不动怒,于是干脆闭上眼调整气息去了。

    傅时牧微微侧头,看了看屋内尚未用完的香粉,目光闪了闪。

    “三庄主,你那花粉症不轻啊?”傅时牧明知故问。

    “哼!”楚三生冷哼作答,接着突然睁眼,厉声问道:“你动我那小辣椒作甚!”

    傅时牧没有回答,这是他自己的事,也不愿意旁人得知。

    微一沉默,他淡淡道:“其实你来的路上,我已叫人帮我把那盆辣椒送回你房里了。”当然傅时牧没说,那盆辣椒早已被他摘得精光,连叶子都没放过。

    可叹楚三生还道自己错怪了傅时牧,一张黑脸忸怩半晌,才吐出一个“哦”字。

    “哎,其实也不怪你,谁叫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闻不得香气。”一想到那盆小辣椒“安然无恙”的躺回自己的窗台,楚三生原本的火气也慢慢殆尽,只是语气平静的说着:“我这毛病其实还算好,平时注意注意也就罢了。不像靳二哥,喘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更是一点香粉都闻不得呢。”

    傅时牧没有回话,目光却是瞬息万变。

    其实这土匪的性情还怪可爱。傅时牧这么想着,突然又想到那个喜欢托大的女匪首。

    人还真是不禁想,才念到那个总喜欢给他脸色看的大庄主,目光尽处,那朵夺目的红莲银钗就划破了他的视线。

    花晏逆光而来,傅时牧迎风而笑。

    可惜花晏看都没看傅时牧那柔软冲淡的笑容,而是直接走到楚三生身旁,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淡淡道:“刚才路过这里,看到三叔似乎旧疾复发了。”然后花晏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把纸包递了过去,很明显是匆匆配来的药。

    傅时牧有些头痛。哎,明明是好心,偏偏就因为几桩凶杀案搞得互相猜疑。

    他眯眼看着花晏的侧影,一道五彩光柱穿过她头顶浓密的树冠,淡淡的光晕洒满她柔软的长发。

    楚三生接过药包,有些僵硬的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去。

    “等等。”傅时牧忙道。

    “怎么?”楚三生顿步,疑惑的看着傅时牧。

    “呃……”傅时牧想了想,道:“谢谢你的辣椒。”他不知道等楚三生回去看到那盆像被一场冰雹打的七零八落的小辣椒,会作何感想。

    如此想着,傅时牧不禁破天荒的有了一丝歉意。

    楚三生潇洒的一笑泯恩仇,大步而去。

    “头疼么?”

    “嗯?”傅时牧侧首,看见花晏正看着自己,表情说不出的奇怪。

    “你刚才说,你路过这里了?”傅时牧依旧揉着脑袋。

    “恰巧而已。”花晏当然不能说她每天时不时就会“恰巧路过”这里一次。

    “会不会每天都会有几个‘恰巧’呢?”不幸的是,傅时牧很善于揣测花晏的表情。

    “你知道的太多了。”花晏眯起眼。

    “噢?”傅时牧十分配合的拉紧了外衫,表情似是纠葛万分:“难道你要杀人灭口?”

    “扑哧。”花晏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是傅时牧第一次见花晏笑。

    那样的笑,恐怕就是枯木也会逢春的吧。傅时牧想。

    后来在无数个凄惶的夜里,傅时牧常常想起那个如莲绽放的笑容,哪怕很久以后他会为她踏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他都始终会记得在多年前的那个残夏,他曾被一个忽而绽放的笑颜温暖过。

    是啊,一时温暖,一世疯狂。

    “好了,不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没事招惹三叔做什么,还嫌他不够讨厌你?”花晏收了收笑意,正色道。

    “嗯……这个说来话长啊。”傅时牧搓了搓双手,发现不觉中已是两手冰凉,果然秋意悄然而至了么。

    “长话短说呗。”大庄主摆摆手。

    “三言两语不如不说。”傅时牧学着花晏摆了摆手。

    “那你要怎么样?”花晏的表情像是快要露出犬牙的猫。

    “天有点冷了哦。”傅时牧答非所问。

    “……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大庄主走近两步,眼神在傅时牧身上绕了两圈。

    “差壶好酒。”傅时牧抽了抽鼻子。

    “你这厮……”大庄主换了女魔头的面目,伸出魔爪去逮傅时牧的领口。

    “再来一首千回百转的琵琶曲。”傅时牧笑弯了一双秀长的眼,轻轻一闪身,避开了女魔头的纤纤魔爪。

    有风拂过,弄乱了他的头发,吹斜了他的衣襟,那人嘴角挂着无拘束的笑,看上去竟有几分落拓的随性。

    花晏看着傅时牧笑睨她的眼,心情忽然跟着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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