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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我杀了你,可好?

    雷战的速度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面无表情的狂奔,只觉得脚下重逾千斤。

    无数个叶闲在他眼前摇晃……

    小茶馆中,悠闲听书的叶闲睁开眼睛,笑的潇洒从容:“真巧。”

    崖顶的狂风中,叶闲一眼斜睨,眼中水光洌滟:“打一架?”

    大盛皇宫中,叶闲收敛一身寒意,对他眨眨眼:“这算是……狼狈为奸?”

    小树林中,叶闲长生而立,笑的肆意纵横:“你能奈我何?”

    小山顶上,一脸血污的叶闲笑的妖艳之极:“请。”

    ……

    这样的叶闲,没有了?

    不,不会的,不会。

    他是叶闲。

    那是叶闲,叶闲怎么会被几个凡夫俗子废掉,他不会,他不会……

    他极力摇着头,将那个几乎被他碾碎的,奄奄一息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叶闲抛出脑海,不会的,不会的!

    他希望自己下一刻就看到他,又希望自己永远看不到他。

    然而,无论多长的路都有走完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

    耳中听到叶闲恍如野兽的咆哮声。

    他清楚的听到了一根玄崩断的声音……

    没了……

    没了……

    没了……

    叶闲……没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跌撞在门上才勉强清醒。

    看清了四肢被收到极限的铁链紧紧绷在床上的叶闲,看见了浑身抽搐野兽般吼叫的叶闲,看见了双目赤红拼命摇着头的叶闲……

    他霍然转身,双目血红。

    一股无形的杀意冲天而起。

    怎么敢?怎么敢!

    “战儿。”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战儿啊,你赶紧将他头上的银针□吧,这样下去会癫狂而死的……”

    冲天的杀意被生生抑制,雷战面目阴沉:“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我们知道银针刺入的时候人会发狂,但是看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就没太防备,不想他发起狂来那么厉害,一抓就把斐儿的咽喉抓断了,幸好他们铁索收的快,不然……”

    雷战沉声道:“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奉了父亲的命令……”

    雷战冷冷打断:“你忘了,我们只是旁门庶子,有什么资格将他称做父亲祖父?”

    “战儿,老祖对我们父子恩重如山,甚至将皇位都让给了你……你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啊。”

    “出去。”

    “……战儿。”

    雷战深深闭眼:“出去。”

    来人担忧的出门,留下一个疯子一个死人,和他的儿子。

    “……你护不了叶闲,也杀不了动他的人。”

    是的,我护不住叶闲,我也杀不了动他的人……

    好算计啊,真是好算计!

    鲜血从口中汨汨而下,雷战恍如未觉,伸手扶住叶闲的头,拔出了那根长长的银针。

    拼命挣扎的人像是被突然放掉气的救生圈,瞬间瘫软下来。

    “阿闲……”雷战用手掌抹去他脸颊上的血渍,惨笑道:“我欠你的,恐怕再也还不清了……我说我会助你恢复武功,可是你的武功是被我和人合谋废掉的;我说我要放你自由,却将你从大盛抓到大熙,将你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我说我不会伤害你,却将你打的奄奄一息,捆在这里任人宰割;我说我会护你平安,可是却让我的父亲将你毁去神智……”

    炽热的泪水落在叶闲的脸上,他静静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婴儿般纯净无暇的眼睛,无爱无恨,无喜无惧。

    “以前,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得的东西,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以为这世上有没我解不开的难题……我以为,无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总可以事后弥补……我现在才知道,事后弥补这个词,是何等的可笑,岂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弥补的?事后?既是事后,又有什么可以弥补?”

    “在你面前,我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似乎永远都是错的。那么,反正都是错,就让我做最后一件事,可好?”

    “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让生孩子就生孩子……这不是阿闲,这不是。阿闲不应该这样活着,也不愿意这样活着……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阿闲,”雷战的手轻轻落到叶闲细腻的脖子上,声音温柔似水:“阿闲,我杀了你,可好?”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双纯净如婴儿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雷战的手微微的颤抖,紧了松,松了紧。

    然后放手,默默将叶闲身上的枷锁一一除去,将他身上的断骨一一接上,将那双扭曲的不成形的脚慢慢矫正,用衣袖细细拭去他脸上的血污。

    雷战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但他不知道他还可以做什么。

    “我杀了你,可好?”当他用衣袖细细的擦拭叶闲的额头上一块顽固的血渍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这样说,声音很低弱的恍如情人间的昵昵细语。

    忽然,发现自己喉结上多了两根手指,很轻很轻的搭在他的颈间。

    忽然,发现自己的性命落入了他人的掌握。

    忽然,他看见阳光冲破黑暗的影子。

    忽然,他听见无数鸟儿自由的欢唱。

    忽然,他嗅到鲜花开满大地的芬芳。

    忽然,他听到什么在胸腔里重新开始跳动。

    忽然,他感到什么在血管中重新恢复温暖。

    忽然,他感到有什么在身体中苏醒,重新散发勃勃生机。

    他笑了,笑的坦然赤诚:“好。”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忘了我做过的一切,那么,好。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你记得我的一切,也好。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我偿还欠你的一切,那么,好。

    如果杀了我,可以让我永远欠着你的一切,也好。

    我杀了你,可好?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

    我杀了你,可好?

    好。

    只要是你想要的,什么都好。

    我杀了你,可好?

    好。

    只要你还在,什么都好。

    叶闲两根手指贴着他的喉结,不松不紧,低声叹道:“我以为要很久才会找到动手的机会,原本还准备先养好伤,但看你的模样似乎真的想杀了我,我也只好现在就动手了。”

    雷战苦笑:“我似乎又做错了事。”

    叶闲沉默许久:“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我会感激你的决定。”

    雷战面露微笑,道:“你怎么做到的?”

    那根银针,是他亲手从叶闲的头上拨出来的。

    “那根针,本是我自己刺进去的。”

    “谢谢你饶我父亲一命。”

    “我只是留他做个见证。他武功若高一点,能看清我的动作的话,已经是个死人了。就像躺下的那人一样。”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如果不让你确认我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你会相信有人可以将银针刺入我后脑吗?”叶闲道:“我怎么敢让你亲自动手?”

    “……我不会。”

    “……我不信。”

    ……………………………………………………………………………………

    盛京。

    不理大盛皇宫中现在是如何人心惶惶,对百姓来讲,生活却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在他们心目中天天有大饼和肉吃的皇帝皇后也好,还是叶闲也好,他们都太过遥远。

    盛京繁华一如既往。

    繁华的街头,总有各色人来来往往,文雅书生、富家公子、仆妇随从等等,也少不了进城长长见识的泥腿子,就像蹲在路边就着水囊中的水啃黑面馍馍那个青年。

    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衫,一双半新的青布鞋,漆黑的长发用粗布条随意绑了一下,微黑的脸十分端正,浓眉大眼,笔挺的鼻子,带着几分清秀。虽然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啃黑面馍馍,神情却不见任何拘谨,倒像是坐在自家的炕头上吃饭一般,他吃的很仔细,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好像吃饭是很人生极重大的事情一样,但他吃的虽然仔细,却并不是很慢,很快就吃好了,站起来缓缓没入人流,人们这个时候才发现,刚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现在又被他抓在手里的,似乎是一柄剑。

    大盛的街头似乎卖什么的都有,从小吃到古玩、从脂粉到牲畜,从卖力气拉车的到卖唇舌说书的,还有一种是‘卖肉’的。小七就是‘卖肉’的,小七是街头的小混混儿,但他除了小偷小摸以外,不大敢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所以他混的并不好,实在没饭吃的时候,他就去街上‘卖肉’。每个人生活中总有些不如意的事,除了有些地位的人以外,大多数人的不如意都是憋在心里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让他打骂几下出出气,即使花上几文钱也是愿意的。所以小七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但今天他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倒霉,一个富家公子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生意,好奇之下光顾了一下,他当然不会亲自下手去揍一个小混混,所以就好心的请了一趟客,所以今天小七的生意十分好,于是他的伤也十分重。

    当他终于收摊,蹲下来一个个捡地上的铜板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在做同样的事,忙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这只手相当有力,所以权衡了片刻以后,小七觉得讲道理似乎比威逼利诱或者动手打人的成功率要高一些,于是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的卖命钱你都要抢吗?没看我被人打成这样,还等着钱看大夫呢!”

    最好一句却是骗人了,他哪里会舍得拿钱去看大夫?

    面前的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让人好感倍生:“我帮你捡。”

    别的人说这样的话,小七是不会信的,但是眼前这个人却似乎有种让人信任特质,小七放手,怏怏道:“哦,多谢了,你是个好人。”

    他原本只是随口客套一下,但是那人却十分认真的回答:“不用谢。而且我也不是好人,只是看你捡铜板的样子很像阿闲,所以忍不住想帮你。”

    “阿闲是谁?”

    那人笑了,他刚才也笑过,但是小七却觉得他现在的笑容特别好看,有种让人忍不住沉迷的宠溺:“阿闲……就是阿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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