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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风雨同舟 第二十二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上)

    是夜。

    圣姑小屋。

    屋内烛火明亮,众人围坐于桌旁,听小风与逍遥向圣姑各叙所遇。那二路人马这两月来际遇不断,尤其小风,风波事端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深夜,方堪堪说完。

    听完小风所言,一室沉寂。逍遥等虽说已知其中曲折,但此次再听,心酸怜惜之意却更甚初闻。此一日相处,那冰衣女子行事依旧冷静沉稳,恍若无事发生,但三人却将那眉宇间的一缕憔色与双眸深处强抑的哀楚看在眼里,此等坚强克制,令三人心中又疼又酸,又敬又怜。

    片刻,圣姑才长叹出声,打破寂静,道:“不想这几月际遇,竟纷繁至此。熠雪姑娘,既是身上有异,老身这就替你诊治。”

    小风点点头,见圣姑起身取来了脉枕,便将手放置其上。圣姑坐下后,搭上她的手腕脉搏,闭目,安静细诊。众人噤声细看,焦急等待。

    少顷,小风忽然敏锐地感觉到腕上那枯瘦粗糙手指颤抖了一下,似是大为震惊,她心中一紧,抬眼往老媪看去。那圣姑却还闭着眼睛,只是眉毛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动,看不出神色有何变化。

    小风扫视屋内众人一眼,其余那四人均未发觉圣姑的异状,见她扫视而来,均当她是心中不安,皆露出安抚一笑。

    小风垂下眼帘,心中暗惊,圣姑,她诊出了什么……

    又过片刻,圣姑方松开小风的手腕,睁开眼来。

    不待小风开口,逍遥就急忙问道:“圣姑,小风她怎样?可诊出病因?”

    圣姑看了众人一眼,沉吟一下,道:“行功运气之时胸闷心悸,其中缘由复杂,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但李少侠放心,此异状并无大碍,待老身给熠雪姑娘配上几味药,调理数日之后便可无恙。”

    逍遥有些不信:“当真?”

    圣姑笑道:“李少侠不信老身?”

    逍遥慌忙摇头:“不是,当然不是……只是,这伤过于古怪,乍闻如此好治,有些意外罢了。”他顿了顿,后续问道,“那……圣姑,小风的走火入魔如何解释?”

    “这个……”圣姑一时沉默,迟迟不言。众人屏息静待,万分紧张,这个疑问关系重大,乃此间问题关键,圣姑所给的答案,甚至可决定往后事件的走向。

    圣姑沉思半晌,沉声道:“其中缘由,老身也不甚明晰。此时夜深,各位先休息一晚,待老身翻阅族籍,查明原因,再行告知。”

    众人一愣,这个答案,却是大大出乎意料。

    眼看圣姑起身,小风和逍遥异口同声唤道:“圣姑……”

    圣姑的面上少有带上了沉肃之色,她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擅断,熠雪姑娘,李少侠,还请耐心一等。”分明不欲再多言。

    小风和逍遥互视一眼,只好压下满腹疑虑,皱眉闭口不言。

    圣姑柔和下神色,环顾众人,道:“夜深了,都去睡吧。”她挥挥手,拄着拐杖,慢慢走回自己的房中。众人面面相觑,只好答应,各自回房。

    圣姑家共三间房,圣姑一间,逍遥等三人并住一间,剩下一间便给了小风和奚红衣。

    小风那房内共有二床,她默默躺在了靠窗的那张床上,奚红衣见她无意说话,便也只好不发一言,躺下就寝,她赶了一天的路,早已十分疲惫,很快便沉沉睡去。

    小风也是疲累之极,可却无一丝睡意。她微偏着头,安静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似曾相识之感萦绕,脑海中思虑纷纷。

    三年前,她便也是睡在此屋此床,而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是羽瑛。彼时,遇无眠之夜,便悄然起身,披衣出屋,而后……

    她双目忽地一热,忙咬住了下唇,忍住泪意,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夜空疏星,强迫思绪不再往后想去。

    却是枉然无用。

    而后……便是那白衣青年静立身后,二人或默然,或絮语,溶溶水月,习习夜风,形影相伴,安然静好。

    当时,只道是寻常。

    小风咬着下唇,一股一股的泪意涌上眼眶,难以自抑,那数日来牢牢压在心底的酸楚委屈澎湃汹涌地冲上心防大堤,原以为坚固的防线竟有溃然崩裂之势。

    她霍然起身,未发出一丝响动,自窗翻身而出,箭一般直冲入林。

    另一张床上,原以为酣眠的奚红衣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床,却不起身追去,沉吟片刻,复而闭眼,无言睡去。

    那厢林中,小风直冲至树林深处,远离了茅屋方停下。悠悠夜色,形单影只,山岚过树而哗响,似叹似嗟。临风而悲,心伤如死。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小风蓦然转身,却见拄杖老媪站在身后,苍老双目溢满怜惜。

    小风目中尚且含泪,喃喃道:“圣姑?”

    圣姑上前一步,握了小风的手,轻轻抚摸,叹道:“孩子,苦了你了……若想哭,便哭出来吧。”

    小风泪眼望她,嘴唇颤抖。这将近二月的时光,每日每夜,甚至于时时刻刻,她的心都犹如沉浮沸油之中,反复煎熬,曲墨生死之战,更是泣血剜心。她强撑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偏生今夜情景,物是人非,犹如锥心一击,顷刻将她所有防御全线击垮。

    她在逍遥等人面前,兀自强抑苦楚,而今面对慈祥老者,便如同受了委屈却仍顽强坚持孩童,回到家里见了家人,满腹满心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上,再难自抑。她抱住圣姑,埋首在那白发老媪颈边,放声大哭。

    圣姑摸着那柔亮黑发,浑浊老泪也漫上眼眶。怀里的孩子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间或夹杂着剧烈的咳嗽,紧紧抱着自己,仿佛要将所受的全部委屈一次性发泄出来,那滚烫的泪水如雨倾泻,似乎总也流不尽。

    她太需要一次发泄了。圣姑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声哄着,仿佛在安慰迷路的稚童。

    良久。

    哭声渐息。

    小风松开圣姑,退后一步,侧过身去,抬手以袖拭泪,嗓音因痛哭而带着浓浓鼻音和沙哑:“圣姑……多谢。”

    圣姑点点头,等她收拾好自己。

    小风深吸一口气,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她转过身子正对圣姑,吸了下鼻子,道:“圣姑,深夜找我,有何要事?”

    圣姑往身后看了看,确认无人,然后牵了小风往树林深处继续走去。小风诧异:“圣姑?”这是……要做何事?

    二人又走了半里,到了一处方圆约五丈的小空地。二人走至空地中央,圣姑低声吟出咒语,拐杖顿地,一缕红光自杖顶扶摇升起,呈穹庐状散开罩下,将这方圆五丈之地笼罩于内,在黑夜里显得十分诡异妖魅。圣姑再一顿杖,红罩便消隐于空气之中。

    小风忍不住再问:“圣姑?这是何意?”

    圣姑这才正色道:“熠雪姑娘,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老身不得不布下结界,以防万一。”

    小风心中隐生不安:“何事如此要紧?”

    圣姑道:“熠雪姑娘,方才李少侠问你运功异样与走火入魔何解,老身见有外人在场,只得含糊其辞。如今,我便与你细说。至于是否要告知李少侠与殿下,熠雪姑娘可自行斟酌。”

    小风点头,正色细听。

    圣姑沉吟片刻,字斟句酌道:“圣晶之魂,乃女娲族至宝,其灵护主,防万毒侵身,守灵台明澈,御心魔夺神。只是,对巫蛊之术,却是无所防范。”

    小风听出一丝苗头:“蛊?圣姑是说,我中了毒蛊?”

    “亦对,亦错。”圣姑面色严肃。

    “……何解?”

    圣姑转身,面向黑苗方向,仰首望那方夜空,沉声道:“熠雪姑娘有所不知,蛊,分二派,一为毒,一为巫。世人皆知,苗民善蛊,但却不知,令天下闻风丧胆者,只是毒蛊。苗蛊分家,毒蛊一脉,只求蛊性毒烈,易练且方便,逐渐成为主流。巫蛊一脉,不仅要求饲蛊之厉,更要求饲主巫术精湛,二者合一,方达大成。巫蛊炼养繁琐,巫术修习困难,因此巫蛊一脉,至今已濒绝迹。不过,若是修习巫蛊臻至大成,其厉害之处,比之毒蛊,更胜一筹。”

    小风屏息,渐渐醒悟。

    圣姑续道:“毒蛊一脉,蛊虽奇诡,却终究不过以毒侵身,圣晶之魂自是不惧。只是……”她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只是巫蛊之术,不以毒害为主,圣晶之魂,无可奈何。”

    小风终至恍然:“依圣姑之意,我是身中巫蛊?”

    “不错。”圣姑转身,目光灼灼,“巫蛊之术,饲主身作母蛊,子蛊入他人之身,若要子蛊发作,以巫术指令即可。熠雪姑娘,想必听说过苗蛊之中,有名曰‘忘魂’者,夺魂摄魄,为六界禁忌之术。这忘魂蛊,便属巫蛊一脉,乃是巫蛊典型。”

    小风悚然而惊:“忘魂蛊我曾有耳闻,中蛊者毫无神智,身化傀儡,全凭蛊主操纵。”

    圣姑道:“不错,忘魂蛊乃是巫蛊一脉中至高绝技,千古难遇。子蛊入脑,与中蛊者同化,母蛊与子蛊意志、精神同步转达,故而饲主可操纵中蛊之人。”

    小风脑中忽劈过一道闪电,惊得脸色发白:“圣姑,莫非我身上……”

    圣姑见她面无血色,几乎要站立不稳,心念急转间顿时醒悟过来,眼前人怕是以为她身中“忘魂”了,慌忙出言安慰:“熠雪姑娘莫慌,你身上之蛊,并非‘忘魂’。”

    小风出了一身冷汗,长吁一口气:“圣姑,这般着重讲解‘忘魂’,语意不清,吓死人了。”

    圣姑呵呵一笑,随即又脸色微沉:“不过,你身上所中,乃是‘天魔舞’,其厉害之处虽不及‘忘魂’,却也是巫蛊术中毒招,不可轻视。”

    “天魔舞?”小风喃喃自语,低头沉思,“从未曾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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