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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下峰(补完全章)

    夺峰虽不是乾国最高的山峰却可以说是最神秘的山峰,陡峭嶙峋得不可思议,山脚一截全是光滑的石壁,然后越向上突出的岩石花草树木越多,整个山峰像一朵巨大的不规则蘑菇,还是朵毒蘑菇。

    山峰上人迹罕至是所有药师心生向往之处,不过夺峰最出名的是它无处不在的毒,让人防不胜防,没有个几十年浸淫药理的实力上去就只有增加肥料的份。山下的小镇上专门有收尸的人,那些孤注一掷的寻药人在上去前可以到收尸处交一些钱,这样至少在死后还有一个安眠地,不至于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得只剩白骨。

    自从镜亦白走后,江忍更加用心于药理和武艺,每天的时间几乎分毫不落,精密细致的安排好所有事,还设计出一个进度表,前世他虽然只是个普通大学毕业的但在公司那么多年学到的东西不是白费,要不然他凭什么成为江家大少,这个称呼不只是地位身份的象征,还是对你实力的肯定,上层社会的残酷对于一个有实力的人来说就是一场游戏,没有实力的就是戏子,流露于表面的虚华永远经不起推敲,家族并不能为你带来多少助力,那些屹立百年不倒的哪个是省油的灯。

    江忍从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从不过问他的生活,他也恣意的一路活到十六岁,纨绔子弟该做的事他都做过了,一时觉得有些乏味,就打算偃旗息鼓回家安息几年,哪知道就是这几年彻底的改变了他的生活,他的父亲,强大犀利,从不为任何人温柔妥协,那时候的他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强势的父亲,为此干过许多傻事,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脑残啊,为什么会迷上那个冷硬又不解风情的男人呢?

    其实不是不知道父亲还是在意自己的,从小虽然没有管束过他,却也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给了他一个自由自在的童年,不可否认,在十六岁以前他活得太自在了,这样一个家族 ,特别是作为江家嫡子来说,这样的十六年足够让那些每天活在父母高压下,拼命逼迫自己学习知识和如何更好的混迹于上层社会填满人生的江家旁系羡慕嫉妒得要死,就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塑也没有这样挥霍过。

    从这些看来他是幸运的,但有时候幸运也是双刃剑。多了解一分他所处社会的残酷就对自己的父亲多一份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感情就在点滴的时间积累下变质了。看不得父亲身边那些娇媚的女人,看不得父亲在宴会上对别人的笑,即使只是礼貌上的问好他也不能忍受。恣意的十六年让他脾气直白火爆,爱了就是爱了,没有退缩。

    每一次的告白都被无情的拒绝,每一次的伤害他都会接受,他也是人,会伤心难过,但他更是一个男人,脆弱留给自己就好,这是他尊严的底线。

    这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布了十六年,他不知不觉的就深陷进去,以前有多弃之如敝帚,现在就有多求之而不得。二十七年的人生,现在想来就像一个不短的梦,有刻骨的血泪,也有绵长的相思,爱情这种东西,经历过甜蜜痛苦,已经消耗掉他的心血,让他之后还怎么去碰?就连老天都看不惯他的磨叽了吧,一个癌症就让他呜呼掉,所有责任烦恼一笔勾销,重头再来。

    对了,现在他是纪末,江忍早就死了。

    现在他有一个城府深沉的老子,貌似有个兄弟,还有一个神秘来去的师傅带着个从未见过的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儿子。五个指头数来数去都有多余的,想他前世去哪里不是一群狐朋狗友,就算之后追他老子也是带着心腹夹带下属若干,这样的形单影只,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一群靠不到的人,人生在世呀,还是靠小爷自己安实。”哼唧着不着调的曲子,江忍把手里的药材磨成粉末装入特制的药袋,然后去养盅房给小透明喂食。小透明开始的时候是镜亦白抓来给江忍解盅的,拇指那么长的一条,圆滚滚的呈透明色,摸起来暖呼呼的,江忍一见就喜欢上了,本来镜亦白想用做实验来喂其他盅的,见江忍喜欢就留给他玩了。

    即使镜亦白不说,江忍也不难知道小透明绝对是极品盅虫,能够作为主药材解除他身上的盅万里挑一也找不到。生死生死,一生一死,作为死的那一方,他的内脏器官都差不多衰竭了,肌肉也都僵硬化,而且还从未进过食,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有些东西非常有趣和奇妙,要是在现代,江忍一定会不置一词,冷哼一声这不科学,但是这个世界有些地方早已超出他前世的认知范围,奇怪的盅虫,许多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包括这里居民的生活方式,都让他无比的感兴趣。

    现在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江忍准备好好去探索一下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他喜欢冒险,有时候明知前方危机重重反而会心潮澎湃激动,作为一个有冒险精神的男人,踏足那些传说中的禁地危林比做其他的任何事都要让他喜不自胜。

    天色渐暗,江忍胡乱的弄些吃食填报肚子后又关进药房,他不但要配制防身的还要配制些解毒的和不常见的药丸,用作为药师的身份去冒险可以减少很多麻烦,配制的药剂能用来卖掉后凑齐路费盘缠,也算自食其力的方法之一。

    这里是江忍来到这个世界后住得最长久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总有些不舍,把平时用的东西都放进杂物间,包括镜亦白最喜欢的竹木凉椅,榕树依然枝繁叶茂,虽然上面被他插了无数个洞,江忍囧囧有神的想,这足以证明这个棵树生命力非常旺盛了。

    晒干洗净的草药装袋,还有小透明,江忍取了一只玉簪,这只簪子是中空的,刚好可以装下小透明,簪头挖了个小孔通气,还有把磨成粉末的觉燃草倒了些进去,经过无数次试验,江忍发现小透明最喜欢觉燃草叶子的粉末,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先在粉末堆里打个滚,让那圆滚滚胖乎乎的透明身子全部都沾上,裹成了全绿色,看起来就像一只青菜虫,偶尔还会边吃边哼唧哼唧的扭动,那小样逗死人了。

    晚饭也没什么好做的,一个人就是方便,下了点上次镜亦白从峰下带来的面条,配上几个荷包蛋,也算是美味。想他当初解毒的时候,因为内脏还没有恢复,吃不了食物,只能喝镜亦白配制的液体物,直到现在他其实也不了解那些液体到底是什么做的,完全没有味道,就跟喝白开水一个样,熬了大半年才能喝点稀粥,作为一个活了二十七年的正常人,不能吃到正常的饭菜,那滋味,煎熬的不行啊,也导致了后来江忍狠下心学厨艺。

    没办法,自己师傅做的那简直不是人能吃的,只好自食其力,顺便‘包养’自己师傅的胃。整一个五好青年啊,不,应该是五好少年才对。从青年活到少年,江忍对这些不在意也没变化,或许身边的都没把他当少年看过吧,他那个便宜老子是不把他当人看,这个神秘师傅是懒得当他少年看。

    晚饭解决了,以前镜亦白在的时候就会拉着江忍下几盘棋,说是要磨练他的心性,天知道是不是满足自己不管怎么下都能赢的虚荣心。在要离开的这个晚上和自己下盘棋,要是镜亦白看到准会吃惊不已,江忍对下棋从来都是不耐烦的,他更加倾向于探索未知与险地。或者在养盅房里看那几个种类大BOSS互相厮杀,抓几只鸟来来试试他新研发出来的药,观察观察药性。一个人的棋局,这会是他的一生吗?

    慢悠悠的收好棋盘,自己和自己下真是太无聊了,好吧,江忍承认,自己是无聊了,一个人在空旷的谷地里,别有一番寂寞的滋味啊。

    一个人的离别也没什么好想的,不需要告别也不需要挂念,或许当他某一天双鬓花白后还能再回来也不一定。

    看着巨大瀑布抨击岩石的情景,云烟袅袅,江忍突然冒出一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寂寞的人生如雪啊…o(╯□╰)o。

    下山的路多艰辛难走,让江忍无数次抬头想仰天长啸一声:镜亦白你个渣!!!

    第十一次从小路上滚下来,江忍面不改色心跳不加速,运起内力包裹住皮肤,他的内力虽然还做不到外放伤人的程度,覆盖表面是勉强够了。

    蹲身,滚。

    这悲催的下山路,磨光了江忍一腔热血啊,就算他的身体在镜亦白每天这补那补的情况下要想恢复到这种实力所拥有的体质起码要七八年才能磨平以前受的内部伤痕。

    从天刚亮走到天黑,江忍终于拖着一身疲惫来到了山脚的小镇上。小镇灯火辉煌,以前也听镜亦白说过,由于夺峰的吸引,每年慕名而来的药师武者数不胜数,直接的带动了夺峰山脚下的小山村成了小镇。镇上的酒馆客栈最多,旅客们来自天南海北,各种不同的装束各地不同的口音,形成了小镇的特色,同时小镇还是一个巨大的交易市场,夺峰是七龙连峰的主峰,在它身旁还坐落着留作不同高度的山峰,相比起夺峰的险恶,这些山峰稍逊,虽然不如夺峰药材丰富,但危险却是减少了的,所以去这些山峰的人反而要多得多,宝贝也要有命才能享受到不是?

    青衫书生,布衣大汉,卖糕点的路边老爷爷,偶有身着整齐服饰的卫队包围着一辆马车或是身份不凡的人来往。

    一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越是人口复杂之处消息越灵通,因为这里他们可以暂时放下阶级的枷锁,畅所欲言,缓解缓解被压迫的心灵。

    斟酌几次,江忍来到一个酒馆,小镇上的酒馆也做住宿的生意,而且价格相对于客栈来说便宜很多,条件也差很多就是了,都是一个大间里隔出来好多个单间,每个单间就只有一张床提供,不登记也不管吃,交钱就马上可以让你去睡,简直是亡命天涯或是躲避追杀人的上上之选。

    江忍估摸着以夺峰的出名程度来一些达官贵人是不可避免的,最麻烦的就是遇到那些他认识你,你不认识他的人,这张脸和他老子有七八分相似,为了不引出不必要的事来,江忍决定委屈自己一下,在还不清楚现在乾国形势的时候安分些总是好的,谈不上什么憋屈不憋屈。

    “小二,给我一个单间。”江忍摸出他身上不多的几个子板,类似于古代用的铜板的价值,一个子板就能住一个晚上确实很便宜。

    “好勒,客人请跟我来。”对于在酒馆打杂的伙计,那双眼睛早就练出来了,虽然江忍身量青稚,衣衫凌乱带有脏污,但穿在身上的那些料子可都是极品的好货,出门在外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有些喜高调,有些确实低调无比,他一个低微的小伙计可得罪不起,“客人还需要什么服务吗?虽然需要另外加钱但都是顶顶实在的,绝不会弄虚作假…….”

    单间的床铺稍大,比连间的隔音效果要好上一个档次,江忍并不是吃不得苦头的富家子弟,对这些也不胜在意,再摸出两个个子板递给伙计,“我要想洗个澡,在买个大饼来填肚子,要干净的。“

    “是,是,客人放心,我们办事绝对耿直,洗澡可以去澡堂的隔间洗,虽然小了点都打扫的很干净…..”

    “嗯,你准备好水,我马上过去。“

    江忍取出打包的衣物,剩下的放在床铺上,单间门已经挂上一个红色木牌,表示有人住了。别忘了他学得什么,在床铺上留出特定的路线,其他都撒上一层看不见的粉末,拍拍手,拿起衣物洗澡去了。

    三下五除二的洗完,换上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色外衫,因为头发还未干就任它散着垂到腰际。这具身体的皮囊确实好,泡了一年的药水把他的皮肤也泡白了,不管怎么晒都显不出他喜欢的健康麦色,这还让江忍烦躁了一阵,估摸着这次出门多晒晒太阳,风里来雨里去几次还怕它成不了吗?

    酒馆后面倒是有个院子,不过来酒馆的人要不是粗莽的鲁夫就是躲灾的逃难人,谁有这个心思去一个酒馆后面欣赏什么景色,倒是有不少‘打野食’的在黑暗处嗯嗯啊啊的叫,饱暖思□,这就是大多数人追寻的生活啊。平民不管在哪个时空都是属于大多数。

    于是江忍就一脸恰意的无视这些野鸳鸯自顾自的对月吹风,舒张舒张滚得腰酸背痛的小身板。和镜亦白在一起的时候他往往会忘记自己现在其实只有十六七岁,那种态度上的平等与交流都让他无比舒适,唔,还真是有一点点想念镜亦白那张面瘫脸了。

    “哎呀,官爷急什么嘛,人家可是还没要够呐……..”

    “嘿嘿,你这娘们倒是够骚啊,要不是任务在身老子准把你艹晕….嘿嘿……”

    “官爷…..现在天高皇帝远的,又有谁会知道官爷在这里呢?都说良宵苦短,官爷何苦为难自己….翠娘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像官爷这么有….力气的男人,难道官爷舍得让翠娘失望…….”

    “嘿嘿,你这娘们一张嘴就是会说,不知道用起来是不是也一样呢….嘿嘿嘿嘿…”

    “试试官爷不就知道了…….嗯唔……..”

    “哎,不行,我还是要走,万一昊天王爷追查起来那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的呀…….”

    “官爷……………”

    “去去去,臭娘们差点误了爷的大事……“

    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站起来穿衣的男人瞄一眼四周,见没什么人来马上提起裤子转头想出来,却听见‘砰’的一声,那个人影又倒了下去。

    江忍隐于暗处,控制呼吸尽量融入四周。

    “切,贱男人,以为老娘想陪你吗?好不容易抓住个空缺主人怎么可能放过…….”

    女人嫋嫋娜娜的站起来整理,轻拍几下,后方就出现两个人,四周之前还热火朝天的‘打架’运动都停了下来,待那四人走后,风吹来一阵微臭的味道,静下来的草丛运动又悉悉索索的开始了。

    “有迷幻花的味道……”江忍吸吸鼻子,没想到随便走个地方都能听见某些秘密,昊天?这不是他那老子的称号?所以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有这么多人想着对付那个男人…….嘿嘿,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幸灾乐祸的。

    不过这个国家的皇帝倒是对他那老子别有宠爱啊,看平时嚣张的程度就知道了。江忍将头发用簪子绾上,不知不觉里他已经有些融入这个世界了。在帝王家做任何事都是有双面性的,江忍自己就是混过上层的人,那里的龌龊与肮脏比比皆是,但权力与富贵更让人心生向往,登高一呼的豪气,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像这种古代的宫廷,人员复杂,交往混乱,一个放松之下,你说不定就会从高处狠狠的跌下来,再不复往日,到时候不用你的敌人动手,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使劲拽着你,用个标准来评价,在这种扭曲的人格里,只有更低,没有最低。践踏人是种乐趣,玩弄人是种兴趣。但小打小闹永远上不了台面,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人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万劫不复,家破人亡。江忍曾经在上层社会亲眼看到那些勾心斗角,谋略算计让昨天还高高在上的人转眼落入尘泥,无可反抗的被磨灭作为人的东西。

    不知道这个皇帝喜欢捧杀呢,还是借刀杀人?亲情,这东西在越上层越没价值,利用得当可以成为主力,利用不当......那你就会成为别人的助力,借你的肩膀把你踩下去还要装作是为你好,让你就算想呕血也给他憋着,想吐出来也得给他吞下去。

    残酷吗?江忍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男人带他去观赏了一系列的家族覆灭的问的话,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舍得,要舍才能得,失败了也只能怪你技不如人。权势这个东西永远不缺上位者,你不上有人上,你上了,还有人想着怎么把你拉下来。不能充分的享受权势,它就可能反过来享受你。

    不残酷,爸爸,以后我会保护你。

    江忍在后院望着满天星光,那些明明不是很久远的誓言,现在想来似乎也和他一样穿越了千年的时光,一股子灰尘味。

    物是人非,江忍忍不住感叹,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勉强,是他强求了。

    不是不感激的,至少那些年他为自己努力过,悲欢离合都尝试过,爱情友情亲情,那辈子,也不枉了。

    这辈子还刚刚开始,他想过一种不同的生活,领略不同的风景,或许会取个妻子生个小孩。他并不是喜欢男人这种性别的,只不过他喜欢的人是男人而已,动心不分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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