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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俱焚-香偃月

    茜香国龙源寺,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寺庙后院的厅房门口,忽传一声:“报!”。

    “进来。”

    “启禀公公,花泽王府已毁尸灭迹,只是,没有找到公公要的那样东西,血影执行斩杀令后,遭遇一白衣蒙面之人,武功极高,他拼死截住血影,花泽死士乘机带走了两个孩子,血影十之伤九,死士二十五人,全军覆没,韩大人带着几个亲随正在追踪,至今未回,望公公恕罪。”

    厅正中一名黑衣人单腿跪地,双手抱拳,不敢抬头。

    头顶上方,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鹰眼无眉的主子,一身黑衣,只有头上那圈帽子金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影下闪着冷冷的光芒。主子显然没想到事情与他想象的结果相差那么多,渐渐地鹰眼聚成一条缝隙,从缝隙里射出一股阴冷狠毒,按在茶杯的巨掌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杯盖发出‘咯吱吱’的摩擦声。

    “一群废物!挖地三尺也要斩草除根,东西拿不回来,让他们别回来见我!”

    “是!”黑衣人起身退下。

    三年计划,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临阵失手,拿不到主上要的东西,杀尽花泽全府又有何用?

    “花泽逸!你果然留了一手!”

    他站起身顿了顿气息,转身朝内室走去,门口,毕恭毕敬弯腰施礼,说道:“回禀主上!属下无能,罪该万死,请主上处罚属下。”

    “都听到了,算了,不过是逃了两个孩子,还能翻出个滔天大浪来?”内室传来手翻书页的声音。

    “是,主上。”

    “传令下去,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加派人手继续追查那两个孩子,东西一定还在他们身上,两个孩子即便拿了东西,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奥秘,花泽王不会傻到让此事天下皆知,那样,只会让他的那对宝贝儿女死的更快,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三年,足够了。”

    “是!属下明白!”

    淅沥沥的小雨一直在下,霓裳拉着云鹤的手艰难地蹒跚在山石路上。喘息间,她抬头透过雨幕看去,远山连绵不尽,却在冰冷的雨水里变得很安静,变得很单薄,变得很寂寥,渐渐地变成了她一个人的悲伤。

    她不知道往前走会怎样,可是她知道往后退会怎样,身后仿佛有个恶魔张个大嘴在等着他们俩。

    不远处的山坳里似乎有个小村庄,走近看,有几家猎户。这个季节,猎户都在山上忙活,家里几乎是空巢,两个人偷偷钻进一个猎户家,霓裳找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云鹤在墙角发现了一筐红薯,他高兴地抱着就跑,被霓裳无言拦住,只拿了两根,示意云鹤将篮子放回去,云鹤会意,两个人三口两口啃了那个红薯,这才走出来。

    弟弟的伤脚已经肿的打不了弯,霓裳无奈只好半拖半拽着往山上走。迎面来了一个猎户,雨大,山上没什么猎物,背后挑山货的扁担轻飘飘的,看见两个娃大雨天上山有些奇怪,便停下来问。

    “大雨天的,兄弟俩去哪儿啊?上山有险情,快回家吧。”

    身着男装的霓裳驻了脚,跟云鹤对视了一眼,沉着地答道:“大叔,弟弟脚伤了,阿爹上山采药去了,我们去迎迎他。”

    “孝顺的娃!来,我这有点草药,你先给你弟弟敷上,别再往前走了,林子深了有野兽,小心伤着你们,崖边有个破庙,先去那里躲躲雨,那是下山必经之路,你爹回来定能看到你们。”

    说着,猎户从背上的篓子里拿出两块黑乎乎的泥巴巴,和了点雨水给弟弟敷上包好,伸手将头顶的那个破斗篷摘下给霓裳带上,这才一摇一晃地下山去了。

    破庙经年风雨,已经倒塌了大半,剩下那半间已经进了水,两个人又冷又饿,围着破庙转了一圈,唯有靠墙的那个大佛身后还有个空隙,能容身,也还算干净。

    她扶着云鹤坐上去,两个人偎在一起打了半天的摆子,渐渐身上有了些热气。看着云鹤的脸蛋红的有些奇怪,霓裳一摸他额头,火烫火烫的,就知道坏了。

    云鹤从小就体弱多病,在锦衣玉食的王府里每天丫鬟奴才御医伺候着,还不得安生,哪里经得住这一番惊吓和折腾。

    无法,她只好扶着云鹤靠着佛像后背坐好,说了声,“我去接点水去。”跳下台子顺着坍塌的半截门缝走了出去。

    云鹤迷迷糊糊的也不敢睡,连日的惊吓让他有些神经质,他又不敢拉住霓裳,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出口。

    庙门外,来了四匹马,马上的人指了指庙门说:“下去搜搜!”

    “是!”另三人应声下马,将马在门口拴好,拎着刀走了进去。

    脚步声传了进来,佛像后面的云鹤警觉地往里缩了缩身子,曲膝抱住发抖的腿。

    来者正是昨夜追杀他们俩的黑衣人,他们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破庙,上来避避雨顺便看一眼有没有可疑的人。

    其中一个佩刀的黑衣人围着不大的殿堂转了一圈。“老大,没人。”他们刚想转身,突然,佛像背后传来一声响动,四个人同时亮出了刀,寻着声音走去。

    佛像后,云鹤像是被点了穴一般,潮红的脸上一双大眼直直地看着对面出口,那里,霓裳正捧着半碗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脚下踩着一根碎裂的竹柴。她迈进来的同时就看见了殿堂里那四个黑衣人,便知跑不掉了,她目光决绝地瞅着弟弟。

    黑衣人的脚已经跨过了佛像的台阶,再有一步,云鹤的藏身之地便会一览无遗。霓裳垂下了眼帘,轻轻将手中的碗放在地下,猛地,她掉头就跑,还没忘回手推倒了那半扇门。四个黑衣人随之追了出去,被推倒的那半扇门正好挡住了佛像后面的云鹤,他不敢喊也不敢动,姐姐说过,至少要活一个。

    他抱着头哆嗦着,不敢抬眼看后山被追杀的那个小背影。

    霓裳连滚带爬没命地往前跑,眼见逃不脱了,突然,身后黑衣人大叫:“那边还有一个,快追!”霓裳心里一沉,一脚刹住,她回过了头,冲着黑衣人撞了过去,下山的惯性让她连着撞倒了两个黑衣人,再爬起来时,只见云鹤的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云鹤没有哭,也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姐姐傻傻一笑,这时,倒下的两个黑衣人也围攻了上来。

    黑衣人推着云鹤逼了上来,霓裳慢慢往后退着,眼看退到了悬崖边缘,下面就是偃月江,掉下去将尸骨无存。

    她停了下来。

    “你们不是在找这个东西吗?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把他放了。”霓裳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锦袋,高高地晃了晃。

    “臭小子,命都快没了,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快点给老子交出来,不然一刀砍死他!”说着黑衣人把架在了云鹤的脖子上的刀用了几分力气。

    “你敢动他,我就把这个宝贝扔江里去,看你们回去怎么交差。”霓裳丝毫不示弱,她看出来自己和云鹤的命在这帮人眼里都不如这个锦袋重要。

    “你找死啊,快点扔过来,不然连你一起砍了!”遇到一个拧种,黑衣人怒了。

    “那你就试试吧,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我现在就把它扔江里去。”说着,霓裳伸手就要扔,黑衣人口气软了下来。

    “等等,你先把东西扔过来我看看真假,然后再放他。”

    “做梦!除非你们先把刀都放在地下,把他推过来,我才能把东西扔给你们,要不然,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黑衣人明白再逼迫下去,这个死倔的孩子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他便对另三个人使了个眼色,料想这俩傻小子今天插翅也难飞,只要锦袋拿到手,再收拾他们俩也不迟。

    只听‘当啷’一声,四把刀同时落了地,为首的那人将云鹤往前一推,霓裳一把拉过踉跄着的云鹤,低声说了句:“我们跳。”一扬手,紫色的锦袋抛向黑衣人,两个小身影纵身飞了下去。

    黑衣人刚想扑上去,却不知,身后,四把飞镖毫无声息飞射而来,他们只觉得喉间一冷,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相继倒了下去。

    继而,一个白衣身影踏然而至,伸手接住了那个紫色的锦袋,站到了崖上,呆呆地看着下面翻滚的江水。

    风,吹起他的蒙面的结带,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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