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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上)有客远方来

    天已大明,寻思不可再耽误,拔腿就走的南宫旭只三两下就奔出了枯叶稀疏的这片树林。当他快接近那座楼房时,不由暗暗吃惊。

    清晨的光亮下,忽地就觉有一高大的建筑屋出现在眼前,而且异乎寻常地刺目。眨眼间方才醒悟,隐在此地的这栋建筑恐怕除了屋面上的瓦,从上至下几乎全是赤色,当然格外刺目。不仅颇具规模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这是一座少见的三层楼房,一道用红砖砌就的围墙将楼房围住。

    透过这道一人多高的红墙上方的花样隔窗,楼房朱红色的木柱和门窗清晰可见,暗红色的大门紧闭,两道门扇上皆用墨色画有一个比面盆还大的圆形图案。图案的上半圆内的符号极像一个去掉了中间刀的‘盆’字,下半圆内横着画有三条水波般的道道。

    南宫旭以轻快的步子沿着围墙移步,见围墙的两端严密地连接在楼房后侧的山体处,而这两处的山体却是壁陡如斧削的硬岩,这段硬岩高过五六丈。打量过后心下暗道,看来也只有正面靠左位置的那道铁门进出。

    他朝四周扫视一下,又侧耳聆听一番,感觉似乎只有隐隐地鼾声。这里面的家伙们恐怕还正一个个酣睡着做梦呢,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正做着黄粱美梦!心下冷笑间,他的身形已从楼房侧面院墙处轻身一纵,就越过墙头进到了里面。

    当他已稳稳地站立在楼房的大门外时,才不慌不忙细细地端详起来。只见那圆形图案中的字形与水波之间的两旁各有两道竖着的符号,略为一瞧,就看出分别是截竖着的刀枪与剑戟。而‘盆’字之下的水波面上以及水波中那些星星点点的东西,分明是一些虫蚁之类。

    大门上方的匾额上书有‘小池庙’三字。再一细瞧,大门的左右两侧还各有几个字迹,左方为:此处池水浅蛇猫不为小;右侧是:本地庙宇小神灵道行高。

    看似简单却弄不明白是何意,是些甚么玩意儿?正疑惑间,忽闻身后的不远传来人声,像是朝着这里而来。便将身形一低一侧就地一滚,转瞬间他人已移至这高楼的右后侧。

    “喵、喵、喵——”只见一个来人接近了院墙便停住了脚步,看样子并未打算进入,只在外面静立等候。

    原来是他?隐身于楼房右侧的南宫旭沿墙角悄声靠近,透过花窗的一小空隙看去,认得此人正是那家‘得福客栈’那个肥壮的‘老板’。 瞧见这厮正在墙外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就听见身后底楼内有脚步声,也是一个人?南宫旭急忙闪身避过。一阵轻微的开门关门声过后,便听见两人在墙外的低语。

    “你是怎么搞的?!连那样一个小娘们也没能搞定。”分明是那个肥壮汉发出的责怪声。

    “兄弟我哪里会料到会突然生出了想不到的变故来。” 却是那个黑面汉的嗓音。

    原来这两个混账东西早就串通起了的!看来此地颇有见不得人的罪恶事儿?小爷我是时候未到不出手,出手之际必得干净彻底。南宫旭耐住性子听下去,自小的经历加上这些年的历练,让他本就颇能忍受的耐性更加了得。这两个家伙的嗓音虽是压得低低地,在他的耳朵前仍漏不下一个字儿。

    肥壮汉不以为然地嘲笑道:“你少给我瞎编一通,在咱们的地盘内会有啥变故?你定是像上次那样只顾着自个儿先去那女子身上开苞,以为到手的货色溜逃不了。”

    黑面汉发出嘘声道:“嘘——胖哥子忘记了么?别惊动了头儿和贵客们的好梦,咱俩丢了性命才冤呢!”

    两人同时道声走吧!见他两个紧靠着身子朝林子深处走去,南宫旭自然尾随着跟去。看看离开楼房已有一大段距离,黑面汉方辩解道:“胖哥实在是冤枉了兄弟我。”

    肥壮汉哼声道:“谁个不知,你尽兴地玩过了这女子,少不得就呼呼大睡得如同死猪一样,如何还能防着她出逃?”

    黑面汉愈发辩解道:“我那婆娘还在那屋子里一同看守着呢。”

    肥壮汉带几分鄙夷道:“你那婆娘未会老老实实地候着你看你如何玩女人?屁话!”

    黑面汉发急道:“莫不是胖哥还惦记着尝鲜?再说兄弟我也不会将睡过的女人转送……”

    肥壮汉恼怒起来,发出斥声道:“你闭嘴!我何时稀罕那个女子了?只要住进了客栈落进我眼里的女人,有几个跑脱了的?如若不是要那些官儿替咱效力,就连你也休想得到一个处子来开苞。”

    南宫旭恨得咬牙,摸摸腰间的短刀。

    却见黑面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认真地赌咒发誓起来,道:“兄弟我对着咱们小池庙的匾额发誓我发毒誓:这次的确是遇上了让兄弟我防不胜防的事,兄弟我如若有一句假话,随由池庙的严规处置。”

    肥壮汉似乎才开始信了他,问道:“走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讲与我听听。”语气虽变得平常嗓音却提高了。

    黑面汉急急地从怀中摸出两锭金条来交到对方手中,道:“胖哥要兑换的金条我已替你办妥,兄弟我还添了二十两银子也好替老兄凑个整数。”

    肥壮汉接过手后往身上收藏妥当,嘴里道:“那就麻烦兄弟你了。”

    黑面汉道:“应该的,那是兄弟应该的。兄弟的发财也少不了老兄的帮衬。”

    肥壮汉又问道:“你没能给那个金补缺弄去女人岂不坏了事?”

    黑面汉发出牢骚声道:“可不,兄弟我正为了此事招急,先带了两根金条去通融了一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他还不会再找麻烦。听说他快要顶上实缺了,正打算再回去带些细软来送他——正巧遇上了老兄你。那只喂不饱的狗,老子真烦!”

    肥壮汉道:“你给我打住,我看那官场上的一个个都是喂不饱的狗,用得着发这空牢骚?你我如今得到的所有好处,难道离得了这些官吏?倘若官们个个都像那包黑子海瑞和狄仁杰之类的徒子徒孙,莫说咱们的小池庙,我看连咱们的后台地宫都保不住。”

    黑面汉夸张地叹口气道:“那就只能在江湖上混啦!”

    “你傻么!还想在江湖上混吃混喝?”肥壮汉眉头皱起,“我寻思过,还真如夫人所说,咱们吃这碗饭的才不喜欢什么清平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清贫世间狼狼钱捆……”

    黑面汉点头道:“老兄说的极是,这世道都清贫了还有啥搞头?咱们虽不如官吏们的银钱来的松活,却也不算有多费力。”黑面汉的声音变低了,“可瞧着他们的那——有时也免不得有点……”

    “得啦得啦!”肥壮汉有点焦躁地止住他,又问一句道:“今儿来有贵客?”

    黑面汉道:“我也不知,只是感觉得这么一大早灶房里头就在忙着,楼梯口和同道口的明暗护卫也增添了好几个。”

    肥壮汉点头道:“头儿果然高明,看来还是那一套内紧外松的招数管用。”

    黑面汉道:“是的是的,如何不是。就在大上个月一个从京城过来的捕头儿就以为这儿是能随随便便进出的逍遥宫呢。”

    肥壮汉哼声道:“懂事滑头的发财,呆迂不晓事的丢命,我这同门的傻师弟连这也不懂,我都懒得认他,免得贬毁了我的名气。”

    黑面汉道:“老兄与兄弟的名声还不太打紧,真要是被这些又迂又犟的捕头探子们弄清了底细……”

    肥壮汉点头道:“如何不是!那么咱们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

    黑面汉道:“兄弟我定要尽心竭力地替咱们小池庙效劳!”

    “当然当然,你我都是同样的。”肥壮汉点头,接着又问及刚才的话题道:“你给我说说看,究竟遇上了啥事才让那小娘们跑脱了的?”

    随对方缓缓而行的黑面汉见他动问,便将在那家小客店中的情形述说了一番,免不了大肆夸张了一通,比如那个蒙面而至的不速之客是如何如何的厉害……肥壮汉听罢也不搭腔,只催促他一句道:“你跟着我走一趟,去瞧瞧经过你手的那个玩意儿。”

    “那么这边的事?”

    “这你还不知么?他们名义上是来巡视公务实际上却是来寻快活玩逍遥的,你若去得早了,打搅了大人们的美梦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对对对,他几个哪一次不是日照三竿方才恋恋不舍地从热被窝里钻出……能够按时吃晌午饭就算起得早了,嘿嘿!”

    南宫旭已不想再听下去,略一思忖转身就走,当然是如风一般地极其快捷几无声息。这栋怪异的高楼既是如此,小爷何不趁此时进去瞧上一瞧?将那两个家伙暂且放一放,逃不掉的。

    却说那毋极夫人离开石洞后一路疾奔,真个是迅捷如闪电……将原本该去的目的地往后略作推移。尽管路人为数不多,她自是毫不理睬他们惊愕的目光,转瞬间就已来至驿道路口。

    此时的得福客栈看去与往常无异,昨日住店的客人不多,到了天明的这一大早也已陆续离开。打扮得妖娆年轻的老板娘刚打理过店面,此时正一副懒慵的样子坐在柜台内侧。撑在柜台桌面上的一只手肘托着下颌。楼上楼下安静得连一只苍蝇飞过都能听见嗡嗡声。

    是哪几个官儿又来镇上了?烦!女人开始自言自语嘀咕,抱怨昨日后半夜离开的胖哥。忽觉门前有影子一闪同时如一股旋风般‘呼’地卷进了大门,惊慌失措的这个女人顿时被惊骇得跳了起来复又一屁股跌落在木椅上。

    “你、你是——吃饭?你,你还是住店?”女人上牙磕着下牙眼珠怯怯地朝向对方,结结巴巴地问道。

    旋风般的来人只在她眼前一晃而过,顺即听得柜台后侧的木楼梯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响声过后便归于平静。女人方才醒悟过来,雅座,快去雅座!受老板娘吩咐的小伙计战战兢兢地爬上楼梯,当他把脑袋从楼板处探出,当即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伙计瞧见的不只一个人,而是已经有两人稳稳地对坐在那张八仙桌两旁。方才旋风般飞身上楼的那一位头上戴着一顶黑白相间的玉竹帽,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纱遮住了面容。另一位却是他曾看见过一次的大人物,对了,就是那位让胖老板和他那个黑面短须的同伴都唯唯诺诺的宫大人。

    他二人是何时到了楼上这间雅座里的?要知道,这个雅座包间只能由柜台后面方能上去,而打开楼梯口的机关却是掌控在柜台里的。这间屋子虽时时保持着洁净却从不轻易动用。小伙计从木梯与楼板间的缝隙瞅了瞅门上那把结实的铜挂锁,分明见挂锁依旧牢牢地锁挂在左侧门方上。客栈只雇请了厨子和他两人,已近年关。他也是昨日刚从四川老家返回。听得来人发出嗓音,小伙计急忙缩回脑袋。

    “四哥还算守时。”毋极的语气极为平淡。

    宫达仁一怔,随即会意地微微一笑问一句道:“肃妹子别来无恙?”

    毋极冷冷一笑,发出平淡的嗓音道:“有恙无恙各人自知。”

    宫达仁微微一愣,依然面呈微笑点头道:“说的是,肃妹子说的极是。”

    “是也不是无关紧要。” 毋极已经面有愠色,对方虽没能看见但从她发出的语气就有明显的感觉。

    “肃妹子托人捎话来是——?”

    门外有轻轻一声咳嗽,随着宫大人一声进来,刚放下的门帘被掀开,“二位大人沏何种茶?”小伙计怯生生问道:得到回复的小伙计轻手轻脚地退下楼去。

    茶水送到,盛上‘西湖龙井’的是两只精致考究的茶碗。平时就时常在灶房内打杂的小伙计照老板娘的吩咐,送罢茶水便小心翼翼地在门外守候着。

    方才瞧见这雅座窗户的窗扇略微露出了一道缝隙,他两个果然不是一般的来客,刚刚站定的小伙计愈发小心起来,纳闷的是这两位神秘来客并未要他这个小伙计离开回避。

    女人的嗓音道:“许久不见,难道为的是喝上这么一碗茶?”

    宫大人道:“只要肃妹子你觉得爽口,再来几壶便是了。”

    “休在此处耍贫嘴!”

    小伙计听见里面发出了女人不满的嗓音,接着就有异样的响声出现。吓了一跳的他忐忑不安地悄悄从门帘边的缝隙朝里张望,刚一探头就急忙缩回,脸色突变,变得煞白。他正好瞧见房间里的两个‘贵客’在做着杂耍一样的动作:只见两人皆是一手平端着茶碗另一手相互在比划着……

    原来是他两个的掌指相搏发出的声音,这小伙计虽不会武功却也是见识过的,感觉只有武功颇高的对手才会这么较量,看似轻松文雅实际是招招有险境式式难应对。果然,就在他的脑袋一缩回间,就听见屋里又发出两人的声音:

    女人的嗓音道:“退还你!我看还是各喝各的为好。”

    宫大人却是嗓音轻柔地道:“不用还啦,四哥我不仅不嫌,还——”

    女人的嗓音听去有点发恼:“我还嫌这碗边是被一个不知廉耻之人沾过的呢!”

    “请接住。”是宫大人的声音,“这是你的,再说我也不能用两只碗。”

    听到桌面上发出轻轻地一声磕碰,女人道:“我可没啥兴味来喝什么茶。”

    宫大人道:“肃妹子今儿是咋啦?”

    女人并不回答他,却朝向门外叫一声道:“汾酒!来一大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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