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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加塞儿

    果儿的娘家母亲好像好久没有看见我了,打量打量笑着又道:“狗狗又长了一截子,脸儿越俊朗了,就是看着还是不爱说话。”三奶奶睇了我一眼,答道:“那是看和谁了,那几个伴儿在一起话也多着呢。”果儿母亲应道:“和大人还是没有说的。是怕自己爱说的别人不爱听,别人想听的自己又不爱说、说不好。”

    上一次,应该是果儿母亲纳闷:“狗狗就是少言寡语,什么时候变得开朗一些呀。”三奶奶果儿替我解围,才说:“肚里一句一句有呢,要么自己不想说、要么怕别人不爱听。这小子正在变嗓子的时候。”谁一旁符合:“这娃说话,嗓音好听哩,可顺耳了。”越是这样,越像在封我的嘴巴,不腼腆都不行。

    【关于日记】黑蛋十岁的时候就勇敢地说破了,他说:“有野心的人才自觉写日记。”反正我认识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谁有记日记的习惯。我一度坚持了两个月,三嘎便认为我患上了强迫症。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里包括十篇日记,我写了十五篇,开学时被三嘎借去五篇。老师批阅之后,三嘎又把日记还给我了,说:“不欠你了吧。”我说:“老师已经看过了,还能算是我的。”于是三嘎就给我五块钱补偿。

    老师不从笔迹上分辨,就内容而言也分辨不出来日记的主人是谁,因为统统都是瞎编乱造的。如今情况不同了,先是有人高考作文写够700字了竟然得了0分,这事儿对我震动不小,简直引起了莫名其妙的莫大恐慌,我对自己的写作能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认知危机”。天哪,世界上还有大象艺术家呢,某地动物园的大象用鼻子在画布上涂鸦,还被认为表达了某种“超现实主义”,画作供不应求哩。一个人写了700字,居然被认定毫无意味。

    那天,祖母去赴一场宴会,让我跟着去了。见到了祖母当年的语文老师,叙话的时候无缘无故就扯上我了,祖母说:“这个学习也不费劲,就是害怕写作文。”德高望重的前辈立刻指点我了,其中一条:“坚持写日记,提高写作能力的不二法门。”他们没话找话、随便说说,我要是真听进心里去那我就真够“二”了。

    如果高考因为作文失了水准丢大了分儿,那种屈辱如何承受。数学、物理另当别论啦,判卷老师代表了所有的诺贝尔学家在审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保管让人心服口服。还没有放寒假,我就开始写日记了,下决心准备恶补一次啦。

    祖母看见我频繁的进出书房,还不时打字儿,忍不住纳闷,我说:“我写日记写作业呢。”祖母说:“用笔不行吗,谁惯得你。”后来,她就在一边看我写些什么了,看着就故意不看了,不窥探我的私秘。我说:“奶奶,我说过,如果我走了好远,一定要写够二百篇还愿。”

    “哦?”,我说:“那些想怎么的人,不是常常把愿望写在符纸上,用红绳头系在老槐树上。愿望实现了,就集资在庙里唱一台戏,答谢神仙。我写日记,也是答谢过往的神明的,日记和戏剧都是艺术,都能达到娱乐神仙的目的。”这样随口一说,咯噔一下落心坎了,于是忌惮起什么来了,不硬着头皮写下去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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