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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群燕辞归雁南翔,星汉西流夜未央 21第二十一章 看不见的手(下)

    <div class=readsmall style=color:#009900>作者有话要说:</br>温馨小提示-------------------------

    关于那个“樘”字,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这个字在字典里的确是念táng,不管是现代汉语词典还古汉语词典,所以若是在古汉语词典里面查到táng这个音,也不要奇怪,因为它的古音其实应该念chēng,呃,我曾经调查过的,这应该是木有疑问的事。所以大家念的时候应该是chēng,因为这毕竟是古人的名字,还是照着古代的念法来得原汁原味咯。

    但大家若是打字的话,还是要打tang的,因为电脑里的输入法采用的毕竟是现代汉语~~~

    某海试过,打cheng的话,穿秋水都找不到这个字……<hr size=1 /></div>  “樘儿,父皇来看你了。”一个大得有些离谱的声音突然自外面传来,生生打破了阁内的宁静。

    少年蓦然从小山一样的文书中抬起头,看到来人后,面上便现出一抹略带惊喜的笑容,温和而轻淡,直让人如沐春风。

    但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那双琉璃一样的漂亮眸子里面其实清清冷冷,同往常一般无波无澜,沉静得很。

    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尽量快地挪步趋至来人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他的身体现在确实很糟糕,这份虚弱倒绝不是装出来的。

    朱见深见他起得艰难,也不差人上前相扶,只是等他到了面前行完礼后才好似刚刚看见一样,连忙伸手扶起他,脸上还挂着慈爱的笑容道:“快快平身吧!樘儿若是身体不适,就无需行此大礼了。”

    “谢父皇。”他借着朱见深的搀扶直起了身,却只是恭敬垂手,非常知礼地微微低着头,并不直视他。

    朱见深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暖阁打量了一番,状似不经意地踱到了书案前,然后依旧一脸笑容地回头问他道:“樘儿,已然这般晚了,怎么还不传膳,却仍然批着奏疏?”

    少年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问,闻言只是谦和地一笑:“回禀父皇,只因儿臣天性愚笨,禀赋有限,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批阅完父皇差人送来的奏疏,但又唯恐积压过久会误事,以致父皇忧心。故而心中惶急不已,想多花些工夫尽快批完。”

    “樘儿果然勤勉,朕甚是欣慰呐。”朱见深这样说着,笑容里却是多了一抹明显的轻蔑。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嗤笑道:幼时不是很多人都夸赞你聪颖过人,是个惊世骇俗的神童吗,如今还不是一块朽木,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为何朝中那么多大臣都称赞你理政出色!看来还是贞儿说得对,那帮臣子们当真是在混淆朕的视听!

    只是,朱见深不知道,少年早就将那堆奏疏阅了个遍,但是只把其中重要的先行批复了去办。

    剩下的,不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是那帮言官无聊的口水仗,放在这里很久了,其实都已经堆得快要发霉了。而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反倒专门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将它们晾在书案上。

    “父皇过奖了,儿臣理当为父皇分忧。”少年低垂眉目,面容上绽开一抹温和内敛的笑容。

    朱见深并不接话,只在书案上逡巡一圈,便很自然地看到了那满满一盏已经不冒烟气的普洱茶。

    由此看来,他好像确实一直在竭力批阅着奏疏,连茶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

    朱见深心中不由更加笃定刚才的想法,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勤奋有余,聪慧不足,十足一个温吞吞的庸才。左看右看,实在是哪里都及不上杬儿。原来兄弟之间的差距,真的可以这么大。

    朱见深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预备着要提起另一件事了:“樘儿真是辛苦了,这茶水都凉了,居然也没有人来换上热的。”

    “是儿臣将宫人都遣走了,请父皇莫要怪罪。”少年连忙躬身一揖,声音清润悦耳,语气非常得认真,丝丝怯懦中还带着些诚惶诚恐。

    朱见深被噎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头引得并不好,心中不由有些恼怒。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个笑来:“樘儿当真宽仁,果然是实至名归啊。只是,樘儿曲解朕的意思了。你一向都喜静,朕岂会不知?朕只是看到这盏茶有些感慨,我儿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樘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成个家了。”

    说着,他心情似乎好转不少,回头别有深意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他刚才其实是存着突击检查的心的,不然也不会不差人通报就进来。可是,这却绝非他的主要目的。而现在这番话,才算是真正转到了正题上来。

    少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脸色依旧苍白,显然并未恢复过来。

    朱见深这回倒是走上前去,端着一副慈父的模样,关切地道:“樘儿,怎么样,不碍事吧?唉,你这身体自小就不好,朕一直都颇为担忧。现在看来,更应该找个人来仔细照顾你了。”

    少年一缓过气来,便猛然抬头,面上现出几许惊讶之色。但与此同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极快地闪过一抹沉思。

    “父皇如此关心儿臣,儿臣心中实在惶恐,先行谢过,”他说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却又有些为难地道,“只是,父皇突然提出要为儿臣选妃,此举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樘儿这是哪里的话,再过两载你便至弱冠之年了,就算是民间的男子,这个年纪也该娶亲了,何况是我皇室中人?而且如今看来,你身边又颇需人照料,于情于理,都是时候操办了。”

    朱见深说得头头是道,言语间倒很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既是如此,父皇的拳拳美意,儿臣自不好再推辞。那,一切便交托于父皇了。”少年没有再争取,而是十分顺从地应了下来。

    朱见深见此似是极为高兴,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等过些时日,朕便会亲自拟旨,广诏天下,为我大明皇储遴选太子妃。樘儿,你很快便能得一秀外慧中的贤内助了。到时,朕会为你仔细挑选,相信樘儿也会十分满意的。”

    少年精致的面容上展开一丝笑意,更衬得整个人温润若美玉:“多谢父皇,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朱见深看到儿子很是乖顺地应了下来,顿时感到有一种完成任务的轻松,居然暗暗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一股隐隐的气场在,令人不敢逼视。而这,是羸弱的外表所掩不住的。但是每当他留心感觉时,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了。虽然极其讨厌自己这个儿子,但是因着这层关系,自两年前那场地震以后,他也就再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多心得过了头,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但又不得不承认,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自己这种感觉越发得强烈了。虽然被埋得很深很深,虽然他在很多时候都看不上这个儿子,但那份诡异的畏惧又确实存在,成为与厌恶和蔑视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只是,他从来不曾将这份隐藏的矛盾向任何人说起而已。

    朱见深又惺惺作态地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大摇大摆地离去。少年则是一脸恭顺,拖着虚弱的身子将他送至阁外。

    他一直注视着那个渐渐远去的明黄色身影,直至其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一丝复杂自琉璃一样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少年一回身,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幻夜已经恭敬地半跪在地上,抱拳候命。他见此并不惊讶,只是缓缓走至幻夜面前,从袖中取出几封薄薄的信交给了他。

    “看来,万贵妃终于坐不住了。我原以为还要等上些时日,可她居然现在就急着往我这里散风了,”他的面容上依旧是如温风般和煦的笑意,但却是透着堪破一切的了然,仿佛所有的所有都尽在掌握之中,“将这几封信尽快地散出去,一切按计划行事便可,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是,属下遵命。”

    “还有,”少年清润的声音缓缓流过,“他们已经有所动作了,故而那边要更加谨慎小心。传令给幻字组,增派暗卫前去,务必要护得那丫头的周全,她可是个关键所在。记住,不许出任何的纰漏,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他的面容虽然依旧轻轻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后面几句话的语气已经加重了很多,完全是命令的口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

    “属下明白,定当不辱使命。”幻夜低头抱拳,十分坚定地肃容回道。

    少年挥退了幻夜。

    一转首,便看到泛着玫瑰紫的天边,橘色的夕阳已然落下了一半,天光也暗淡不少。

    他的身影颀长而立,俊美的容颜晕上夕照的淡淡柔光,犹如降临人间的神祗。

    “宫里面消停了这么久,”他的眸光越发得清冷,唇畔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如今却是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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