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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章 林氏唤生(一)

    萧晓是过惯穷苦日子的人,所以对于穷人的心理,她是很了解的。他们的奢求,仅仅是吃饱穿暖,满足最基本的生存。孩童时孤儿院的那些日子,她就是这样过来的。每天盼着那一口吃的,盼着那一件可以抵御寒冷的衣服。若真盼到了,给她这些东西的人,就是她眼中的神!所以,这些无法却也不敢将米出售的稻农们心中真正的想法,萧晓再明白不过。而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成为他们眼中的神!

    的确,她是个较为强势的女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的。因此,在想到这个赚钱方法之后,萧晓就和迪亚简单的沟通了一次。在萧晓三分诱惑七分逼迫的情况下,迪亚同意了这个方法。钱嘛,他自是不会嫌多的。作为行动派,既然有计划了,萧晓就要立刻执行。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集市了解了具体情况又雇了两个拉车的年轻小后生,便和心儿迪亚向目的地去了。

    大胤最大的稻米种植地,离济阳约半天的路程,一望无际的平原和充沛的水源,让这个叫泽县的小县城显的分外生动。当然,如果忽略城中家家户户关门闭窗的情况,这个小县城,就更美了。

    萧晓敲第一家门的时候,还没说完自己的来意,就被啪的一声关在了门外,彻底的吃了个闭门羹。敲第二家门的时候,亦是如此。到了第三家,终于等她说完了来意,那家主人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便又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萧晓叹了口气,又向下一家走去。

    身边的心儿和迪亚却受不了了,连带着雇来拉米的那两个年轻后生也有些懊恼了,“公子,这些人真是的。”

    “萧,还是放弃吧。没人会卖给我们米的。”

    “是啊,公子。没人会卖给我们的。”

    萧晓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摇头笑笑,“急什么,总会有的。”

    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同样是这样。然而她依旧没有放弃,因为她了解这种心态。只要自己坚持,总会有人相信的。于是,她又原路返了回去,再次挨家挨户的敲开了门。

    她的坚持,果然是对的。

    大家在她真诚的言语下,渐渐接纳了她。没有了先前的嫌弃。各家各户打开门,村民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一看到这样的情况,萧晓就知道,有希望。

    果不其然,不一会,村民们中间就有人站了出来,防备的看着萧晓问道,“你真的,是来收米的?”

    萧晓还是微笑的表情,“自然是的。大叔,若我也像那帮人一样,早带人进去抢了,怎还会站在这里同您说话。”

    那被众人推举出来的老人回头看了村民一眼,又问道萧晓,“你能出什么价钱?”

    萧晓一笑,将之前早就了解好的行情说了出来,“若是之前,还按20斤一袋的话,我还会出800文。可现在,大家也知道这个情况,我只能出到300文了。”

    萧晓给的价钱是很高的。之前还是市场经济正常的时候,最高的米价也就是700文。只有极少的时候会给到800文。而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萧晓还可以给300文的价钱,对于村民们来说,自然是极好不过的。村民们听了萧晓的话,一阵喧哗,有几个按捺不住的,已经跑回家搬米去了。

    “公子,我扛来两袋米。你把银子给我,你米要送到哪,我帮你送过去。”

    萧晓摇头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车,“小哥将米放到车上就好。”

    然后将早已换好的零钱拿了出来,递给那男子。那男子不可置信的接过,在手里捏了捏,看了看萧晓,才又跑了回去。

    之后,人群慢慢的动了起来。有的扛来3袋,有的4袋,数目不多,却几乎家家户户都扛过了。

    看着已经满满的两辆大车,萧晓和众人会心一笑。始终还是,成功了。

    “公子,你还来吗?”

    “来。等卖完了这两车。我还会来的。”

    “公子,你真是好人。”

    人群中突然有人这样说了一句。萧晓听了,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了,只好对众人躬了躬身子,“多谢诸位的信任。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众人都很开心。虽时间已是下午,日头也还算毒,可还是一派轻松,丝毫不显累。尤其是萧晓一大早从早市上雇来的那两个年轻后生,

    “公子,你这法子真好。我们兄弟怎么就从没想过来收米自己卖呢。这世道虽然变了,可还没到杀人越货的时候,官府或多或少还是会管点的。而且林哥昨晚又回来了,那些个敢抢东西的家伙自然不会再出来了。公子,你可真聪明。等晚上见了林哥,一定得让林哥见见你。”

    萧晓正要回答,突地听到后面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接着,是车轮轰隆转动的声音。回头看了看,有三个骑马的少年,后面拉着三大车东西。再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

    人身地不熟,萧晓忙对前面赶车的两兄弟说道,“给他们让让路,咱们不急。”

    那两兄弟应了一声,回头一看,随即喜笑颜开,对着后面那三个少年叫道,“范大,范二,范三。”

    那三个少年看到这两兄弟,亦是一副高兴地样子,“陈德,陈顺!”

    随即,对着后面马的车叫道,“林哥,是陈德和陈顺。”

    “停下吧。”

    马车中传来一个声音,说不上多么的低沉好听,却也沉稳有力让人很是安心。随即,马车内走出一个男子。真真是,剑眉星目,俊朗万分。看着这张脸,萧晓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那位卖给萧晓房子的林家妹子,林夫人。以及那双美的让萧晓都赞叹的眼睛。

    “林哥。”

    陈德和陈顺一看到这个男子,便是一副崇敬万分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站在哪里,那被唤做林哥的男子扫了萧晓几人一眼,对陈德和陈顺点了点头,“去做活了?”

    “是啊,林哥。这位萧公子可聪明了。一大早就雇我们两兄弟来这里收米回去卖。”

    男子点点头,看着萧晓见了一礼,“萧公子。”

    萧晓也忙俯身,“林公子。”

    随即很狗腿很自来熟的说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路上听他们两兄弟林哥长林哥短的。居然这么快就见面了。在下萧晓。”

    男子扫了萧晓一眼,眼中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却也接了她的话,“林唤生。”

    萧晓心下计较了一番,继续自来熟,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想不想和她讲话,一副无知小儿的模样,  “林大哥是本地人么?我刚来贵地,人生地不熟,林大哥能否给我讲讲这里的风俗?”

    林唤生似乎也诧异她的自来熟,虽不喜欢却没有拒绝,带着不明的笑意,声音漠然,“那就来车上吧。这样脚程快些。”

    “好。”

    萧晓求之不得,毫不扭捏的带心儿和迪亚进了林唤生的马车。她这样套近乎,只是因为一个原因。这个林唤生,有很大的影响力。不管将来对自己是否会有帮助,现在这样做,总是没错。萧晓昨日在街上听到很多人口中提到这样一句话,“只盼林哥早些回来。”“林哥回来就好了。”再加上刚刚那两兄弟对林唤生的尊敬,萧晓可以肯定,这个林哥,是个很厉害,很有作用的人。自己初来乍到,即便是小生意,即便人家不愿搭理,她也得拉着脸多套些近乎,这不是虚伪,这是生存之道。

    她必须在去长安之前,赚够99个足金元宝。必须。

    萧晓完全变了个样子,这一路在马车上和林唤生说的话,几乎相当于21世纪自己和陈木易2天说的话。而且只多不少。也多亏她天文地理,趣闻轶事都懂那么一点点。信手拈来,不算口生莲花也算有些趣味了。

    林唤生倒是一直听着,听她讲她所谓家乡的趣事,偶尔问一两句,问几个新鲜词的意思,一路上也不算冷场。

    “进城了,公子住哪里?”

    “哦。”捕捉到林唤生眼中的一丝劳累,萧晓识趣的将正在继续的话题停了下来,

    “我住贵坊。今天多谢林大哥了。”

    “贵坊?巧了。我也住那里。”

    “是吗?真的吗?哈,”萧晓笑了一声,“真是有缘。我们居然住一个地方。林大哥是回家么?”

    林唤生看了她一眼,“对。回去。”

    “那就更好了。正好,让他们将车拉到贵坊路口。我就再搭林大哥一会顺风车。林大哥不介意吧?”

    “不介意。”林唤生眼神淡漠,看了萧晓一眼,突地问道,

    “一路上只听你说家乡的趣事,却未提家乡在那里。家乡是哪里?”

    萧晓嘴角僵了僵,“山野村夫,没什么好提的。”

    “这山野之地,趣事倒是多。”

    萧晓低头拍了拍衣服,提起十二分小心,认真应对着,“我们那地方,很大。趣事自是多一些。”

    “这样。”

    林唤生了然的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不再深究这个问题,继续闭目养神。萧晓看他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松了口气,放下紧绷的精神。和心儿迪亚相视一眼。只盼着快些到家。

    “林哥,到了。”

    车外的声音刚落,林唤生就睁开了双眼,满目清明。

    随即对萧晓伸出手,“请。”萧晓一俯身,“林大哥先请。”

    下了马车,看着自己熟悉的小院,萧晓楞了一下。待看到门边的林夫人,她释然了。原来,真的是林夫人的儿子。

    与林夫人见了一礼,又谢了林唤生,便招呼心儿迪亚和那两个年轻后生一起搬米了。利利落落将事情办好,把银子递给那两个年轻后生,关上自家院门,彻底安静了。

    这几日过来,心儿已经习惯了萧晓的改变。迪亚也不是好奇的人,和萧晓最多也只算是普通朋友,自是没什么多余的闲话。反倒是萧晓自己,觉得自己怪怪的。什么时候,变成那个样子了?摇头笑了笑,招呼迪亚坐下,便进厨房手脚利落的炒了两个菜。

    和迪亚的话题没有多少,只是围绕着迪亚南行路上的种种见闻,谈不上多么的惊心动魄,却也有声有色,很合萧晓的胃口。

    曾经,很多年前,她也有这样一个梦想。有朝一日,和阿诺一起看遍天下美景,走遍名山大川,尝尽天下美食。然而,也只能是梦想了。阿诺离开了,时间过去了,自己,也不在那个世界了。当真是,物是人非。

    谈到兴奋处,迪亚高兴地手舞足蹈,整个人神采飞扬,就连眉梢,都是满满的喜悦。萧晓不禁有些羡慕他,看到萧晓的表情,迪亚反倒奇怪了,

    “萧,你怎么了?”

    萧晓夹了口菜,“没什么。只是有些羡慕你。”

    “哈哈。”迪亚大笑两声,“羡慕我?萧,很高兴你这样说。”略带骄傲的挑挑眉,迪亚继续道,

    我也觉得自己生活的很好。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要四处看一看。但事情太多了,到前年弟弟回来,我才有了空闲。听爱德华说了这里,就来了。”

    萧晓赞同的点头,“这样很好。风土人情各有不同,多看看是好的。”

    “对。萧,你去长安,也是想去看一看么?爱德华说,那是个很好的地方。”

    沉吟了一下,萧晓应道,“算是吧。”

    看萧晓表情有些不自在,迪亚也不再多问。又将话题转到一路见闻上。

    “那你怎么先来这里了?不是要去长安么?”

    “海上遇到了家乡来的旅行者,他在这里做钻石生意。我也需要钱,就和他先来这里了。顺便也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可去了桐城后,那位收钻石的穆先生已经来济阳了。于是我要了他的地址,想来济阳找他早早将钻石卖掉去长安,却遇到了你。萧,我真的很开心。”迪亚真诚的微笑,让萧晓不禁也有些感慨,陌生的地方,有个能和自己交流的人确实是一种欣慰。一如现在的她,多么渴望有人能够理解她,懂她。

    “我也很开心能够遇到你。真的。”

    迪亚笑的很开心,那双碧色的眸子是满满的喜悦。

    “萧,你很神奇。我从未想过一个东方人可以那样了解我的家乡和那里的风景习俗,你居然都知道。萧,我很喜欢你。哦,不,喜欢,不是情人的喜欢••••••。”

    萧晓温婉一笑打断迪亚的话,“你不必解释。我懂。”

    看着萧晓这样的笑容,迪亚有种奇怪的感觉。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笑?其实从刚刚吃饭开始他就觉得萧晓和在外面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现在迪亚终于明白了,她的手,变白了。再配上刚刚那男子绝不会有的笑容,迪亚诧异道,

    “呃•••••萧,你干吗那样笑?还有,你的手为什么变白了?”

    这就是东西方得差异。西方人没有多少弯肠子,他们有问题会直接问你。不会自己费心思的猜测。

    萧晓听后笑了一声,“因为我是个姑娘家啊。”

    “啊?”迪亚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旁边的心儿噗嗤笑了出来,她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迪亚的样子滑稽可笑,她实在忍不住了。

    “我不是有心瞒你。在这里,常常抛头露面的,换身衣服还是比较好的。请你不要见怪。”

    迪亚摆摆手,“怎么会。可是萧,你真的从未去过我的故乡么?”

    萧晓摇摇头,“没有。有些是从书上看来的,有些是别人告诉我的。其实,我也很想去。”

    迪亚将碗筷放下,“总有一天会的。”

    萧晓落寞一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会用筷子的?还用的那么顺手?

    “••••••。”

    不知不觉已是晚上了,心儿自觉的收拾好厨房,又热好水,看迪亚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本着脸对萧晓道,“小姐,很晚了。该沐浴就寝了。”

    迪亚也看出了心儿脸上的嫌弃,耸耸肩,起身告辞,“那我明天再来。”

    “好。路上小心些。”

    送迪亚出去的时候刚巧碰到林唤生回来,在他后面是两个少年,推了两车东西,似是没想到会遇到人,看了眼马车上盖的严严实实东西,见了萧晓,不自禁的攥住拳似乎要动手,却被林唤生制止了。

    这一系列动作很快,萧晓本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现的,但她自从离开孤儿院就一直随温伯伯习武,眼力手脚自是灵敏一些,虽有些奇怪,却不动声色,对林唤生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面色如常的走过去。

    送迪亚回来时,那两个少年正在往屋里搬东西,萧晓没有多看一眼,对他们笑笑,便回自家小院了。

    洗澡时不禁有些懊恼,怎么偏偏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奇奇怪怪的人。真是,不怎么如意。

    这边厢林唤生数了数这次缴回来的兵器,长舒一口气,就快了,就快了。书桌旁林夫人将手中的信放下,看着林唤生,“生儿,可要小心些。”

    面对母亲,林唤生的眼神终于不再漠然,“母亲放心。”

    林夫人的目光看向远方,随即冷笑了一声,那风华绝代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却依旧端庄大方,锋芒逼人,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这么多年都忍了,又何必急这几日。”

    “母亲,离那个位置越近,就越想彻底拥有。但越是这样,她越会输。输给自己的野心,输给自己。”

    “唉,”林夫人叹了一声,

    “她变了。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权利哪,真是个畜生。对了,隔壁那小姑娘,虽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还是多看着些。”

    林唤生皱眉,

    “母亲,那样八面玲珑的女子我不喜欢。何不当日就杀了她,省的麻烦。”

    林夫人摇摇头,“生儿,母亲不想再杀人了。母亲累了。你也要多收敛些。”

    林唤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还算态度温和,“儿子明白。”

    林夫人笑着看了眼林唤生,“你这孩子呀。不过,那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眼中没多少欲望,总是低眉顺眼,安安静静。母亲倒是蛮中意。将来,你收她做妾母亲也不会反对。”

    “哼,”

    林唤生冷哼一声,眼中的桀骜彻底露了出来,似是十分嫌弃萧晓,“母亲,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哪还有个妇道人家的样子。”

    林夫人笑嗔他一眼,“这事情谁说的准。好了,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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