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玉堂春

流年卷 第二十一章 栖云内外 不期而遇

    看着这七个字,江文瀚虽是欣喜欲狂,但心底反倒是平静了些许,又有几分沾沾自喜。大抵,幼兰小娘子对自己也有几分看重,否则,如何会送了这浣花笺过来?

    只是美人情重,自己却也得好生筹划,方不辜负了这一番美意。江文瀚兴冲冲地想着,忙又是将那浣花笺放入匣子里,好生锁上,又是将自己先前所涂涂抹抹地纸胡乱揉成一团,自顾扔到一侧的箱笼里头,一面又想着该是如何过去厮见。

    幼兰小娘子这般的深闺千金,单单自个出来那是不能的。她这么个年岁,又是寺院里头的,估摸着怎么也是随着其母贾氏夫人一并过去礼佛的。这么一来,自己若是一个人单生过去,倒是显得造次莽撞,且若是遇上了,连着话也不大好说的。不如,与母亲、表姐、妹妹等一并过去,若是两家遇上了,也多些机会。

    江文瀚起头还是耐不住性子想着自己单独过去的,但后面越是想着,越是觉得这个法子有些不妥当,反复想了半日,方拿定了主意——虽说人去的多了有些不美,但以防万一期间,竟还是借词请母亲等女眷去那栖云寺礼佛,自己随着护送的好。到底,也不能为着一时,反倒是误了后头的紧要大事。还好,这几日自己的官职尚未派发下来,正有十来日的空闲。

    只是可惜,今日却是不能过去与母亲说这些了。等着明日,再寻个好的由头细细说道一番吧。江文瀚思及此处,面上由不得露出笑容来。

    也就在李馨托了多儿,通过冯籍获得了那处小宅的地契,上面又是自己亲自画押的姓氏名号,心底略略觉得有了几分安全感。这边江文瀚已是说服了张氏领着一干女眷去那栖云寺礼佛。这等事,李馨自然也没放在心底,她才是退了热,素来也不在张氏面前得脸的,又有前番的事情,越发得不能在这些上面露面的。她也是不稀罕这个,只自顾着好生养身子而已。

    谁想着,过了两日,边上的邻居文家的当家主母唐氏夫人领着女儿文珂兰过来闲谈,听得张氏说及栖云寺一事,竟也笑着说正也预备着过去,不若两家结伴而行。这文家虽是新近搬过来的,却也是官宦人家,且之前说到起来,两家竟也是世交情谊,祖辈曾是金兰兄弟的,张氏不免要卖几分情面,又觉得无甚耗费自己的地方,便笑着应许了。

    这也还罢了,只那文珂兰坐在一侧,忽而提了李馨,笑问她的事来。张氏心底虽然有些着恼,但看着唐夫人并文珂兰的笑脸,也不好直言相告,心底暗暗生出些疙瘩,但明面上却是满口说着也是一并去的。当晚,她便是使人与李馨吩咐了两句,说着栖云寺一行,她也随着过去。

    李馨讶异半晌,虽是想要询问,但那过去吩咐的丫鬟素来在她面前矜贵的,自是不消理会这些疑问什么的,只撂下话就是转身离去了。待得后头知道了原委,李馨却也只能是深深叹息一声,她这小身板还没养好呢,没得还要受罪。

    只是身份如此,她也没法子反对——前两日那贵儿不耐烦,见着她也能起身了,便急匆匆过去报了好转。这事不说府里头的人,就是常过来玩耍的文珂兰也是知道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李馨又是对着衣衫钗环看了半日,选出合宜的来一一准备妥当。而后到了要出发的日子,更早早起身妆扮梳理,淡绿罗衫白绫裙,简简单单的双鬟髻,只簪了纱花并丝绦。又有小珍珠耳坠,碎琉璃石手串两样饰物。

    这一番妆容,颇是素净,却也不失大方秀丽,倒是与张绮玉的简约精细相映成趣。加之上了车马后,那文珂兰一色清雅柔和,四人坐下来后,江文柔彩绣辉煌的妆容,反是显出几分不合时宜来。毕竟,今日原是过去礼佛的,江文柔想来是对这次出门子的事十分经心,今日出门,少不得将那最璀璨华贵地挑出来,选了好几样穿戴起来,比之往日更是炫目。

    张氏素来看着女儿文柔那些妆扮惯了,并不觉得有些什么不对,此时四个少女相对而坐,这才显出几分不对劲来。只是,张绮玉与文珂兰口中不言,李馨不在意也不愿理会这些,而江文柔看着这小小的马车里头,自己的妆容最是耀眼,竟是十分自得。她平日里又是极好说话的,此时兴致一起来,少不得唧唧咕咕说了半日的话。

    李馨自是垂头低眉,只当没听到,横竖在江文柔的眼底,自己原是底一等的,自己少说话少受罪,也少让这江文柔再发什么疯。而张绮玉与文珂兰,却是出于各自的心思,陪着江文柔说笑,一面又是有意无意夸赞,一面又是顺口挑两三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随意闲聊,或是探点信儿。尤其那张绮玉,前番灰心了一番,过了两日,又是觉得不甘心,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江文柔攀谈,有心讨好。

    这般说了一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马车忽而停了下来,后头便有婆子笑着道:“几位小娘子,却是要上山了。”四人听得,自是将一边早就预备妥当的帷帽戴上,方一个个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马。

    这栖云寺却也不是小寺院,竟是拢了城东这一处山脉,只是它素来是专供于城内官宦人家,这参拜礼佛的人竟也不甚多,加之清晨时分,人迹越发得少了些。李馨等人原就是想偷这么个空闲的,谁知道下了车马,就见着边上有些马车随从等候着。大约七八辆的样子,在这么一个大山脚下,倒也不算车马繁多,只是那车马轿子虽是不甚华贵,却也是上上等的。不说旁的,只那几匹马,油光水滑,体无杂毛,竟是难得的很。

    不过,这也是李馨这颇为细心,多看了几眼,旁的张氏等人,却是不理会这些的,只是笑着相互谦让两句,就是领着儿女攀爬上来。

    这栖云寺的山虽是蔓延数里,占地颇为宽广,却不甚高,且马车停下来的地方,原是到了一小半山腰的高度,栖云寺身处半山腰,只消二三百阶石阶上去,便也是到了地方。这一路,茂林修竹,间或繁花似锦如缎铺展而下,水声潺潺,又有山石玲珑相伴,倒是有几分移步换景之感。

    李馨看着这天然的美景,虽然边上的人她大多没什么好感,但也飘飘然生出几分陶醉。只是她心底还有几分警惕,竟不说话,垂头低眼着,暗暗赞叹在心罢了。边上的张氏等人也不甚理会她,就是那文珂兰,攀着她说了几句话,却只有惴惴然的一两个字,久而久之,她也是没心思与李馨多说了。

    而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江文瀚忽而停了下来。

    “文翰,却是怎么了?”张氏看着江文瀚忽而停下步子,愣愣看着前方,便也抬头看去,却见着前方正是有两个年轻士子,正是笑着说谈,一面又是沿石阶而上。她细细打量两眼,却是从中看到一个眼熟的,便自以为明白地笑道:“倒是巧了,竟遇到冯小郎君。”

    “着实是巧遇。”这会,江文瀚也是收敛了神色,他侧过脸看了在身后安安稳稳站在石阶内侧的李馨一眼,心里有些复杂。但很快,他就是收回了目光,转而与张氏笑着道:“母亲,我与他略略说一声,便回来。”

    “去吧。”张氏笑了笑,点头应许了。

    江文瀚心底略有些不舒服,但既是遇到了,又是同科,又是旧日有些往来的,在礼数上他少不得要过去说两句话。由此,他只得脚下略略快了些,口中亦是喊道:“子集,子集兄!”

    冯籍正是与卢廷玉笑着说谈,却不想听到后头有人呼唤,便转过神来看去,竟不是旁人,而是那江文瀚。他由不得看了同是转身看来的卢廷玉,见着后者含笑的面庞瞬息之间阴沉了些许,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只是看着亦是含笑相对的江文瀚,冯籍性情平和,自然也不会与他难堪,当下便与卢廷玉略略示意,自己则是往下迎了两步,淡淡笑道:“原听闻无巧不成书这句话,今日方才明白。这么个时候攀山望远,竟还能遇到士荣。”

    江文瀚少不得说了原委。

    听得是为了其母并家中女眷过来礼佛,卢廷玉与冯籍相互对视一眼,心底都是有些称奇,但瞟见了后头慢慢上来的一干女眷,他们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少不得过去厮见一番,才告辞而去。

    只等着走远了些,冯籍方是眉头微皱,看向卢廷玉:“今日真是如此之巧?先是座师一家女眷,后是江文瀚一家女眷,俱是过来礼佛。此处却也不是什么名刹,又是山路,又是清晨的,倒是有几分奇了。你我若非先前得知此处仍有桃花林的好景致,只怕也不会过来。”

    “便真是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卢廷玉虽是与江文瀚只有几面之缘,并不甚相识的,可是对着他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又是记起先前他对着李幼兰时的那一幕,脸色越发得阴沉:“既是礼佛,少不得要耽搁些时辰的,又是这么些女眷,便真有什么,一时半会倒还罢了。你我登高之后,再去这栖云寺看一看。”

    冯籍也是默默点头。他见着江文瀚与李馨一前一后的样子,再想起那李家女眷,就觉得这桩事有些膈应,虽不好多说什么,可也想着看一看,日后、日后若是真的不成,少不得多帮一帮那馨娘了。

    而卢廷玉也是一肚子心思,两人各有所思,倒是有些无暇观看景致了,边上的小厮等见着,也是不敢做声。倒是江文瀚听得两人过来只是登高,原是真个应了巧合两个字,便松了一口气。但心底战栗了一回,他便越发得有些急促,生怕到了那栖云寺,见不到那幼兰小娘子,这步伐倒是快了许多。

    好在原也是快要到了的,女眷们也不甚费力,只随着江文瀚一路前行,到了栖云寺前。只是等着到了栖云寺,抬头却看到那里早有好些头戴帷帽,被丫鬟婆子,小厮长随等拥着的女眷在外头烧香礼佛了。

    江文瀚目光一亮,眼神就是顶顶落在其中一个身姿妙曼,头戴帷帽,浅红罗衫石榴裙的少女身上。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