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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毋金玉尔音

    张并出了两仪殿,缓步向宫门走去。

    回廊无人处,送他出来的太监小李子轻声说道“侯爷晋见皇上之前,魏国公在皇上面前哭诉过好半天。”

    张并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缓缓走着,若有所思。

    小李子送至宫门口,望着张并远去的身影,松了一口气。这位爷,是个大方的,出手豪阔,想必这次又有重赏。横竖自己也从没透过不该透的消息,这赏,可以放心大胆的拿。

    “卿的处境,朕岂有不知。”皇帝倒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一副理解同情的模样,“切记要谨言慎行……卿毕竟出自魏国公府……若被言官弹劾,徒增烦恼。”这算是在警告吧。

    魏国公怎么想起来去跟皇帝哭诉的?张并走得很慢,慢慢走,慢慢想。魏国公也算是个骄傲了大半辈子的人,居然能跑到皇帝面前伏地大哭?

    快七十岁的老人了,胡子白花花一大把,腿脚都不利索了,这么样一位诸国公之首的三朝老臣在皇帝面前伏地大哭,想必皇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吧。

    若不是有之前夺宫的功劳,远征的功劳,今日怕是要直接申斥,或是勒令闭门思过了。

    张并漫步走至宫外,上马疾驰出了内城、外城,在郊外军营跑了十数个圈,才勒住马,吩咐从人“去得意楼要个雅间;去请四爷、六爷。”

    “阿并,你这大忙人也有空和六叔喝酒了。”张锦眉开眼笑的走进洗心居,看见张并一人独坐,沉着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张锦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把张并的酒杯夺下来,“哪有你这么傻喝的!这么一杯接一杯的,很快就醉了!”

    张钊紧跟着也进来了,见状也不劝解,只默默也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圣上召见你,有事无事?”

    张并简短说了一遍。

    张锦怪叫道“父亲这是想做什么?嫌阿并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不是?”

    张钊沉下脸。父亲为什么要进宫哭诉,他又哭诉了什么?这可要打听清楚了,否则就是白吃亏。自己这些年来好歹还有岳家扶持,阿并可是全靠自己。怎么?小的时候不认,大了还不认,封侯拜将了就要认回去?不认回去就是不孝,就是忘本?做祖父的就要跑去皇帝面前哭诉?

    “四叔回府打听清楚再寻你。阿并,勿怕。”张钊安慰道。

    “打听?打听什么呀?”张锦不明白。

    张钊拍拍弟弟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无事。”

    张锦垂头丧气,“我知道,我是最没用的,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些年来只知道吃喝玩乐,正事一件不会。

    “怎么会?坐忘阁六叔打理得很好。”张并不同意张锦说自己“最没用”。

    张锦振奋起精神,大手一挥,“原来我还有用啊,好了,阿并,咱爷儿俩今儿好好喝一杯。”其实坐忘阁他也很久没去了,这么多好玩的地方呢,哪能总上坐忘阁呆着。一开始新鲜,现在已是厌烦了。

    “阿并,你定下小媳妇了?”张锦想到阿并就要娶媳妇了,一脸兴奋的问道“你小媳妇漂不漂亮?”

    张并笑而不答。

    “怎么不说?没见过吧,不知道吧。”张锦扫兴的一个人嘟囔道。

    “已是下了小定?”张钊关切的问道。

    “是。”张并微笑应道。下了小定,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等她两个姐姐先后出门,就好去放大定,请期了。

    “这头亲事甚是妥当。要早早成亲才好。”张并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闷了些,沉默寡言,身边有个阿悠那样娇俏风趣的女孩,想必可以多些欢笑。

    “是。”张并应道。

    张钊心中有事,没喝几杯就先回了国公府。张锦颇有兴致,和张并喝到半夜才散。

    张钊已是一部尚书,公务繁忙,回家越来越晚,武氏也习惯了,等张钊回了家,武氏接出来,“又这么晚,刑部真是忙啊。”

    “不是公务,”张钊笑道“和阿并一起喝了两杯酒。”

    武氏正给张钊宽衣,闻言顿了一下,“怎么想起来跟阿并喝酒了。”

    张钊跟武氏二十多年夫妻,何等熟悉,很敏锐的觉察到武氏有些不对,却不说破,只微笑道“我们叔侄几个,不是常一起喝酒么。”叔侄一起喝酒,是多么普通的事。

    武氏掩饰的笑笑,“我不过随口问问。”

    张钊留了心。

    “咱们现在儿女俱已成婚,正是该放下心事,好好消遣过日子才是。”张钊慢慢说道,自家什么都顺,什么都好,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成?

    一个人过得不好才要生事,一切都顺遂,好好享受就是了,折腾什么呢?

    “憇儿如今不大顺呢。”武氏烦心事也是有的,张憇嫁到安家,丈夫是个好的,公公也是个好的,婆婆却是太严厉了些,又有两个多事的小姑子。

    “年轻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张钊却不以为意。安家父子两个都是不拘小节的人物,待张憇极好,婆婆虽是严厉些,却没什么逾矩的地方,全是按礼节来的。

    “阿憇从小便没受过这般拘束。”武氏抱怨不已,“不过是个继室婆婆,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当初许嫁女儿,便是看中安夫人是继室,管教起原配所出的儿子、儿媳来,定会没有底气。谁知安夫人一切按规矩来,一步不多,也一步不少。倒让武氏没辙。

    “怀了身孕还让站规矩,真是可恶。”武氏恨恨。

    “不过是个意思,小半个时辰也不到。”张钊温言安慰,“孕妇也要动动才好。”

    总不能因为怀孕了,就什么规矩全废了。安夫人不过是让张憇做个样子而已。

    被武氏念叼着的张憇,其实日子过得不错。安家家风清白,没有妾侍通房那乱七八糟的,一夫一妻,每日厮守,夫复何求。如今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安公子对她越发体贴起来,张憇无比满足。

    这日,唯恕来看张憇。

    “大哥哥来了。”张憇快活的迎接哥哥。

    唯恕无奈,“你都怀了身孕,还这么蹦蹦跳跳的,就不能稳重点。”

    张憇吐吐舌头,“我见了哥哥,哪还稳重得了?”在哥哥面前,一直就是个小孩子。

    “你呀,跟阿悠一样,两个小淘气。”唯恕溺爱的说道。

    “阿悠这没良心的。好久都不写信了,也不来寻我玩。”张憇颇有些愤愤。

    “她哪有空寻你玩?快出嫁的人了。”唯恕看着张憇生气的样子,觉得小妹妹还是那么娇憨可人。

    “阿悠要出嫁了?”张憇惊了。都没听这丫头说起过!

    “是啊。你不知道么,就是咱家兄长。”唯恕纳闷,小妹妹不是包打听么,怎么如今消息这么不灵通。

    旁边的丫头斑芒抿嘴笑,小姐好动,自从小姐怀了身孕,姑爷紧张的什么似的,什么都被禁止了,连外面的消息都不怎么知道了。

    啊?张憇愣了,感情阿悠没做成自己二嫂,做了自己堂嫂?

    这没良心的!说都不说一声!张憇气上心头,大声吩咐斑芒“笔墨伺候!”她要写封信过去,好好骂骂孟悠然!当不当我张憇是朋友呀,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当天,悠然收到两封责骂的信,一封,是张憇的,另一封,是水冰心的。

    悠然看着信,小脸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出自《诗经?小雅?白驹》,《白驹》是一首留客惜别的诗,“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是告诉朋友“不要吝惜你的音讯,切莫疏远淡忘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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