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第十八章：扭转（5）
( 5 )
“驾！”策马声已经沙哑得不似人声，因为这一个字，被凌影见在三天三夜内喊了不下千次。
似乎对疲惫已经麻木不仁到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竟策马狂奔了三天三夜！离开那杀伐战场已经很远很远，可她还是不肯停下，总感觉不够远，恐惧被埋得越深，她便更茫然空洞，越想逃得更远。
越来越虚弱的她，连柔风吹到脸上都觉得有刮骨般的疼痛，三日前的堕马亦不知有无伤了脊骨，只知道背脊几乎没了感觉，只有刺骨的冷与擦破皮的隐隐痛楚埋在深处。
“哇——”
忽地一阵大哭声，惊得凌影见拉回了飞走已久的思绪。怀里的小人儿多日未曾这样撕心裂肺地哭过了。凌影见低头看他，红润如花的小脸变得苍白羸弱，小手的挥动第一次这样如普通婴孩般无力，急促的呼吸如同是在喘气。
凌影见被婴孩一吓，她三天三夜未曾停过地飞奔狂逃，思绪飞出九千里外，完全忘了怀里这个孩子。现在他一定饿坏了才这样无力，就像凌影见一样。她勒了缰绳，勉强地下马，惊觉脊骨不但僵直如石，还剧痛难当。
她捂着腰，痛苦地走到树下，口中都忍不住呻吟数声。
凌影见放下已单手抱了三天的婴儿，伸出手时，手臂竟麻木得僵硬，连动一下都是困难重重。凌影见被自己吓住了——这三天，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么可能单手把孩子抱着这么久都没有掉下……？
手脚全是擦破的衣裳与擦伤的皮肉用冷汗黏在一起的红色，触目惊心，更疼痛难忍。疲惫不堪的她想要靠在树上歇息片刻，刚一靠下，背后却是一阵刺骨的痛，令她不得不又坐起来。
凌影见抿着干裂的唇，呼吸都是虚如游丝。她凝视四周，此处是一片山林，树秃且疏，要进城恐怕还需时日。
忽然一阵马嘶传来，这一嘶带着马的极大痛苦，惊得凌影见心悸。倒吸一口冷气她后不由得看着马，却见它慢慢在嘶吼中倒下，软软地躺在地上，逐渐没了声息。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凌影见连忙站起来，刚一挪步又呻吟一声，然后跪倒在地，引来膝盖的伤口剧痛不已。
她太累了，连想去看看马儿如何了也走不过去，甚至站不起来。
马儿已经没了声息，凌影见已经猜到，这跑了三天三夜未曾停歇的马已经死了。
“哇——”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婴儿哭声传来，令凌影见头疼不已，回头后，勉强爬到婴儿面前。看清了孩子，他脸色苍白，似乎瘦弱了些，哭声渐渐弱下，听得人直心疼。
凌影见握住他的手，咬着苍白不堪的唇，心都凉下了。包袱在逃跑前就丢了，还哪来的米糊，身上仅剩的一些钱在这荒林中毫无用处。这婴儿又能吃什么……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把自己吓住了。可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小小婴儿，那么可怜，出生了仅十天不足便要挨饿，这怎么可以！况且，他是紫辰的孩子，自己答应过，一定要保他周全的。
凌影见狠下心，把左手食指头举到唇边，狠狠地一咬。痛楚早已经掩盖于全身的疼痛之中，血液淌出，凌影见不再犹豫片刻，把指头伸入孩子的口中。下一刻，她感觉到血从指头里被吸允出后的迫人寒冷，引得她心悸不已。
凌影见把三根手指头都咬破，血流走后，本就虚弱的她身体渐渐地发凉，唇和脸都白得吓人。
孩子睡下以后，凌影见抱膝坐在树下，不敢碰身上任何一个伤口。
东风冷若冰霜，无限地刮过凌影见的脸，冷得她不断地发抖。
一颗泪无声息地划过她的脸，她只呼出一口气想制止眼泪再次流下，不料却是越来越多，滴在地上都似是有力有声的。
她还是不止地哭了，又要像以前那样徒步进城了，而且现在浑身是伤，还能坚持多久都不知道；粮也尽了，竟要她以血喂孩子；脚伤已经够严重了，连站起来都几乎不能够。现在究竟是怎么办才好，已经逼着自己坚持了好久，都逼得自己身心俱惫。可她不能怎么样，只能这么，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或许，有时候的哭泣不是因为软弱，只是因为坚强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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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寒楼。
门染血，地上血泊如海，残衣残布遍地成狼藉，兵器几乎无一完好，只有一支完好的长剑插在地上，如同纪念和印记，永远记叙着这一段杀戮血腥。
破门后的第三天，龙悠带人直击恕雪之军，自负的恕雪自信望寒楼必亡，晚上疏于防范，不料遭到龙悠突袭，损失惨重，能上场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交战五天，恕雪手下的人伤了近两万，节节败退，一向自负如他，亦大发雷霆在营中大摔桌椅，血气染红了他的脸，狰狞恐怖。
佑泷突围后恕雪派人直追，竟一直都没能找到，直到前几天，佑泷出现在望寒楼中，淡定自若地俯视怒火烧身的恕雪。敌人安然无恙，已经引来一次军心的不稳。
随后，奚枫带了家中仅剩的三千余力来援，告诉恕雪家中不见了六千人之多，恕雪不理，得到援军之后再次大攻，一日下来，人数伤了七成。
恕雪从唤风楼再调了最后的八千人，双方恶战三日，伤者各方几乎相等；休战一天后，双方再战，仍未有胜负。
过后，恕雪营中不知怎地大变，先是潜伏于陌雪园的几百人被冷骁悫带领的、守于敌后的二百帮众反败为胜，恕雪军竟是全军覆没；再是应旋不见踪影，连同他手下的四百人消失于恕雪的控制之中接着便传来消息说慕娓阁仍未攻下，且又多了五百援军，李霂沄几乎战无不胜，守门如铁，不可攻破；再者，恕雪事先派调的二千勇士还未破三个别苑，且恕雪方的人全部中了别苑内设下的埋伏，全军尽伤。
恕雪知道大势已去，却不肯服输，趁着望寒楼未攻之时，恕雪正绞尽脑汁，仍妄想反败为胜。
因此这几日，竟是出奇的风平浪静。
夜色苍茫，月光洒在望寒楼的每一个角落，似雪般美艳。
在夜晚中，杀戮总归于平静，似不忍打破这样难得且柔弱的美丽。
龙悠的容颜惊为天人，在月色下更是绝美得令人不舍得移开眼光。这样的美，即使置于最最荒凉残酷的地方，亦能大绽光华，甚至有让不毛变为绿野的魅力。
仔细看才能看出，他瘦了一些，脸庞棱角轮廓更加分明明显，更令人误以为是天下最好的工匠雕刻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那一身米黄色的长衣衬得他更稳重而潇洒，全身的气息都更甚完美。
步入暮游宫，便看见清风早已经坐在厅中。龙悠一笑，道：“看来你比我早。”
清风回笑，玩笑地道一句：“呵，早不了多少。”
“二位长老好。”悟剑从内室步出来，跟在佑泷后面，见了他们二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四天前，李霂沄带着人马杀入陷进重重包围的慕娓阁，掩护着佑泷和悟剑双双逃出，李霂沄自己则留在那儿把持大局，而他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令他非要留下不可。而佑泷和悟剑在则两日前就已经回到望寒楼，
三人寒暄了几句，龙悠便正色道：“望寒楼内，能上场的现在只剩下不足一万人了，恕雪虽损失惨重，但他似乎不会罢休，仍然蠢蠢欲动，大战随时会继续下去的。”
“此处虽仍险，但阿悫那边似乎已经大胜。”佑泷看了看龙悠，不经意地道。
龙悠垂眸，陌雪园虽说已经脱险，但她呢，恶战多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没有他在身边，只有她孤身一人，看见了血腥的战场，她会不会害怕……想起上一次，只是亚悦死了，她看到了那些血就吓得魂不守舍，他就更加担心了。
“长老，这几日恕雪公子那儿很安静，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攻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不就赢了么？还有……为什么大家几乎都没死人，都只是受伤了呢？”悟剑忽然低着头问道。
龙悠和清风对视一眼，忽地一笑，静静地喝茶。佑泷好笑地拉了拉悟剑的手，摇摇头。
“恕雪的大肆进攻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想要痛挫我们，此仇必报，所以龙悠回来那天，趁着晚上恕雪防范疏忽，杀他个措手不及，那次，便已经把仇都报了个痛快。一人一次，不多不少。既然仇已经报了，阴招若再要多一次，便是龙悠不仁……呵呵，龙悠光明磊落，怎会像恕雪呢，所以报了仇，要打也是光明磊落地打。龙悠，你不错，面对敌人，也当好了一个君子。”清风抿了口清茗，看着龙悠道。
“呵呵，清风，你也不赖啊。”龙悠放下茶杯，无奈地看着清风，“悟剑，现在本长老告诉你，这个人啊，命令手下攻击时，只可对敌人伤皮不伤筋，让他们失去上场的能力就好，就像伤手伤腿什么的，总之不能杀人！呵！恕雪的人杀不了我们的人，是因为他们武功不济没有能力，我们不杀他们的人，是因为清风！在敌人面前还讲仁，应该是我佩服才是！”
清风淡笑，瞥看龙悠，多少有些无奈。
悟剑羞红了脸，自知失言，只好拿着茶壶，逃似的匆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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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影见被婴孩一吓，她三天三夜未曾停过地飞奔狂逃，思绪飞出九千里外，完全忘了怀里这个孩子。现在他一定饿坏了才这样无力，就像凌影见一样。她勒了缰绳，勉强地下马，惊觉脊骨不但僵直如石，还剧痛难当。
她捂着腰，痛苦地走到树下，口中都忍不住呻吟数声。
凌影见放下已单手抱了三天的婴儿，伸出手时，手臂竟麻木得僵硬，连动一下都是困难重重。凌影见被自己吓住了——这三天，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么可能单手把孩子抱着这么久都没有掉下……？
手脚全是擦破的衣裳与擦伤的皮肉用冷汗黏在一起的红色，触目惊心，更疼痛难忍。疲惫不堪的她想要靠在树上歇息片刻，刚一靠下，背后却是一阵刺骨的痛，令她不得不又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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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婴儿哭声传来，令凌影见头疼不已，回头后，勉强爬到婴儿面前。看清了孩子，他脸色苍白，似乎瘦弱了些，哭声渐渐弱下，听得人直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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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把自己吓住了。可再看看自己面前的小小婴儿，那么可怜，出生了仅十天不足便要挨饿，这怎么可以！况且，他是紫辰的孩子，自己答应过，一定要保他周全的。
凌影见狠下心，把左手食指头举到唇边，狠狠地一咬。痛楚早已经掩盖于全身的疼痛之中，血液淌出，凌影见不再犹豫片刻，把指头伸入孩子的口中。下一刻，她感觉到血从指头里被吸允出后的迫人寒冷，引得她心悸不已。
凌影见把三根手指头都咬破，血流走后，本就虚弱的她身体渐渐地发凉，唇和脸都白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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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门后的第三天，龙悠带人直击恕雪之军，自负的恕雪自信望寒楼必亡，晚上疏于防范，不料遭到龙悠突袭，损失惨重，能上场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交战五天，恕雪手下的人伤了近两万，节节败退，一向自负如他，亦大发雷霆在营中大摔桌椅，血气染红了他的脸，狰狞恐怖。
佑泷突围后恕雪派人直追，竟一直都没能找到，直到前几天，佑泷出现在望寒楼中，淡定自若地俯视怒火烧身的恕雪。敌人安然无恙，已经引来一次军心的不稳。
随后，奚枫带了家中仅剩的三千余力来援，告诉恕雪家中不见了六千人之多，恕雪不理，得到援军之后再次大攻，一日下来，人数伤了七成。
恕雪从唤风楼再调了最后的八千人，双方恶战三日，伤者各方几乎相等；休战一天后，双方再战，仍未有胜负。
过后，恕雪营中不知怎地大变，先是潜伏于陌雪园的几百人被冷骁悫带领的、守于敌后的二百帮众反败为胜，恕雪军竟是全军覆没；再是应旋不见踪影，连同他手下的四百人消失于恕雪的控制之中接着便传来消息说慕娓阁仍未攻下，且又多了五百援军，李霂沄几乎战无不胜，守门如铁，不可攻破；再者，恕雪事先派调的二千勇士还未破三个别苑，且恕雪方的人全部中了别苑内设下的埋伏，全军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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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悠的容颜惊为天人，在月色下更是绝美得令人不舍得移开眼光。这样的美，即使置于最最荒凉残酷的地方，亦能大绽光华，甚至有让不毛变为绿野的魅力。
仔细看才能看出，他瘦了一些，脸庞棱角轮廓更加分明明显，更令人误以为是天下最好的工匠雕刻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那一身米黄色的长衣衬得他更稳重而潇洒，全身的气息都更甚完美。
步入暮游宫，便看见清风早已经坐在厅中。龙悠一笑，道：“看来你比我早。”
清风回笑，玩笑地道一句：“呵，早不了多少。”
“二位长老好。”悟剑从内室步出来，跟在佑泷后面，见了他们二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四天前，李霂沄带着人马杀入陷进重重包围的慕娓阁，掩护着佑泷和悟剑双双逃出，李霂沄自己则留在那儿把持大局，而他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令他非要留下不可。而佑泷和悟剑在则两日前就已经回到望寒楼，
三人寒暄了几句，龙悠便正色道：“望寒楼内，能上场的现在只剩下不足一万人了，恕雪虽损失惨重，但他似乎不会罢休，仍然蠢蠢欲动，大战随时会继续下去的。”
“此处虽仍险，但阿悫那边似乎已经大胜。”佑泷看了看龙悠，不经意地道。
龙悠垂眸，陌雪园虽说已经脱险，但她呢，恶战多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没有他在身边，只有她孤身一人，看见了血腥的战场，她会不会害怕……想起上一次，只是亚悦死了，她看到了那些血就吓得魂不守舍，他就更加担心了。
“长老，这几日恕雪公子那儿很安静，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攻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不就赢了么？还有……为什么大家几乎都没死人，都只是受伤了呢？”悟剑忽然低着头问道。
龙悠和清风对视一眼，忽地一笑，静静地喝茶。佑泷好笑地拉了拉悟剑的手，摇摇头。
“恕雪的大肆进攻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想要痛挫我们，此仇必报，所以龙悠回来那天，趁着晚上恕雪防范疏忽，杀他个措手不及，那次，便已经把仇都报了个痛快。一人一次，不多不少。既然仇已经报了，阴招若再要多一次，便是龙悠不仁……呵呵，龙悠光明磊落，怎会像恕雪呢，所以报了仇，要打也是光明磊落地打。龙悠，你不错，面对敌人，也当好了一个君子。”清风抿了口清茗，看着龙悠道。
“呵呵，清风，你也不赖啊。”龙悠放下茶杯，无奈地看着清风，“悟剑，现在本长老告诉你，这个人啊，命令手下攻击时，只可对敌人伤皮不伤筋，让他们失去上场的能力就好，就像伤手伤腿什么的，总之不能杀人！呵！恕雪的人杀不了我们的人，是因为他们武功不济没有能力，我们不杀他们的人，是因为清风！在敌人面前还讲仁，应该是我佩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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