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第十二章：伤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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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望寒楼，已经是申式的光景，大家都用过了午膳，各自工作了。
龙悠送她到了后门边回宫休息，这么些天都在照顾她，他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凌影见回牡阙宫，只见紫辰端坐在桌旁，端着茶，见凌影见进来，只朝她一笑，平静地面容好像已经猜到了她会平安回来。只见紫辰招她到自己旁边坐下，那笑容如昔，眉目间总与清风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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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辰姐姐……”
“你没事吧，生病了吗，消瘦了些许。”紫辰关心地问了她一句。
“我只是……着了些寒，已经好了。紫辰姐姐，这几天你还有被人下毒加害什么的了吗？”
“这几天都很安静，虽然……清风有些不太平静。”
“清长老？怎么了吗？”凌影见也不知怎地担心紧张起来。
“他发现你不见了，怕你有危险。……虽然，大家都心里有数，你跟龙悠一起消失了这些天，之前没吵架，也大概是在一起了，但越是这样，清风就越不平静了，心里最清楚的是他，最不想接受的又是他。”
“我……”凌影见担心地还有追问，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出口，便滞在那里，张着嘴只有气息流出。
“傻丫头，不用说什么，整件事情，你是最不用解释的，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凌影见也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别处。
最想解释的还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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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天空好像被洗过一般清亮，一片碧色混了几朵洁白。
紫辰和冷骁悫居然不在宫中，这一大清早，凌影见都没来得及起身伺候，他们已经出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凌影见也没心思想，只是望着大片天空空洞地发呆。
“姐姐？”正殿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凌影见滞了半会，猛地转头，清风已经站在正殿门口，一身白衣衣袂轻飘，与天空白云同色；墨色青丝好比瀑布，髻冠整齐地扎着上半头发，在绝美天空下，这个身影永远不会失去属于他的光华。
“长老……”凌影见走到他身后，清风缓缓转身，目光马上在凌影见身上定住了。凌影见也看着他，几天不见，他头上因为皱眉留下的皱痕越发深了，眉宇间的憔悴与严肃隐约又明显，清凉的眸子不再温和，丝丝浮出来的哀伤和落寞，停留在他美丽的深眸。
见了她，他的表情还是起了变化，只挤出了一个轻笑，无力地说：“你回来了？！”
“嗯。”凌影见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呆呆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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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这几天你还好吗，还是天天要忙到子时都不能睡么？”凌影见一边走，一边带着最好看微笑关心地问。
“不，一切都好。”清风淡笑。
凌影见侧目望着他如瓷如玉的侧脸，眉宇间隐着如宇宙般浩瀚的气度，也隐着令人揪心的落寞，似乎经历了大起大落般有着令人心痛的沧桑。他的憔悴异于龙悠，他是内心的暗涌冲的他苍白无力。
如天使一般的清风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温润的，如水，如冬日中的阳光，而不是这么憔悴无力。
“长老。”凌影见停了下来，取出玉笛，翠绿在一片枯黄中显得珍贵，因此变得曜曜生辉，“我们以前一起合奏，我都已经多日没有练过了，我怕生疏了，不如今日我们一起到琴阁？”凌影见竟忍不住傻笑了。
清风也笑，终于如以前般笑了，袖中取出一张纸，密麻的字如小蚂蚁：“我写了新曲，正好我也想一起奏，影见，我们这就去琴阁。”
凌影见笑了，准备随着清风到琴阁去，不料，身前忽然来了十几个人，挡在他们面前，气势汹汹。
“拿下！”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后面的人立即上前朝凌影见走去。
凌影见一惊，还不知怎么回事，清风就挡在凌影见面前，冷冷的目光扫视着那十几个人，显出了王者般的气概，单是一个眼神一惊瞬间压住了他们全部人。只听他一声比眼神更冷的声音：“来者何人，竟敢在我面前放肆！”在场的人许久都不敢说话，凝在脸上的神情都是惊讶与敬畏。
“长老，我们传帮主之令，紫长老抓住一个犯人，此人犯过多起强暴案，眼下这位姑娘也是受害者之一，只要让她去认一认，就知道那是不是那个犯子。”为首的人居然恶狠狠地对他们说话。
强暴？！
凌影见后退一步，身子顿时僵硬，眼睛瞪大却苍白无力，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几天前的一幕幕原来从未被埋没，此刻都一点点地又重现在她脑中。
痛苦的记忆又一次如利毒，一寸一寸地腐蚀她的肌肤，令她全身没了知觉，一滴滴地玷污她的血液。她抓皱了衣裳，快要把它们都撕碎了。
漆黑的眼眸空荡荡的，好像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切，冷得恐怖。
“简直是荒唐，不用带她去任何地方，她没有被所谓的强暴。”清风不容分说地冷声斥道。
“有没有被强暴，现在还不知道呢。长老，官府的人要查，我们都无权不从啊。这种不干净的女人，您还是别操心的好。”
重重的一击把她的心瞬间击垮！不干不净，原来已经落下这样一个称呼！
“你说什么！”清风一吼，在他脸上重重打下一拳！一口热血从他口中泻出，脸上一片青紫色。
为首的人擦擦嘴，冷笑。“长老，这官府的人您得罪不得，现在各位长老，还有帮主都在大殿了，犯人也在那里，小的劝您还是快去吧。”
“……”清风喘了口气，转身握紧凌影见的手：“我陪你去，我们就去走一趟，没事的。”
凌影见已经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他这么牵着走。清风不知道情况，嘴上说得倒是轻松，因为他还不知道她心中所承受的煎熬。清风的手确实牵住她了，可居然不能给她半分温暖，半分安慰。此刻，凌影见脑中闪过了龙悠的身影……
直到到了大殿，凌影见才稍微回神，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
她还隐约记得，为首的人说过，所有的长老都在大殿……
龙悠，那你在吗？
如果你不在，我该怎么办……
大殿。
肃静。
诡异，窒息，压抑，便是凌影见刚进大殿，还被所有人看着的感觉。
紫辰，冷骁悫坐在台上，下面是各个长老，惟独有一张椅子空了，是龙悠的椅子——还是空了。
凌影见的心顿时空了，嘴唇被咬得发白。
当她往前一看，差点倒了下去——是他！那天那个面目可憎的大汉！凌影见后退一步，恨不得马上逃出去，可是又出来几个表情冷漠的人挡住了她，她再转身，是应旋奸诈的脸正对着自己，又转身，看见了紫镜的脸上带着不满，但更多的居然是又诡异又得意的冷笑，看得她心中更慌。凌影见顿时感觉到，全部的人都在诡异地看着自己，世界顿时变得灰色压抑，击垮了她心里那最后的防线，只得怔怔地站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口。
抬头看台上，只见紫辰目中透着担心。原来今早她是一早就来这里了，怪不得她找不到他们。凌影见这才能喘口气，转头看见佑泷，清风，他们都似乎在支持她，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给了她充足的气息。
“你且认一认，这个人可是曾经羞辱过你？”紫镜幽幽地说着，掩不住脸上奸诈和嘲讽。
“……我没有被羞辱。”凌影见回答，直对着紫镜的目光。
“姑娘，咱可是一夜夫妻，你可不能不认得俺，你那么美俺倒是十分喜欢，记得清呢。”大汉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十分大，听起来很难听。
凌影见急火上头，想不到这个人不但面目可憎，如此无礼无耻的谎话还能这么大声地说出来！怒火冲上来，凌影见不禁大声道：“你胡说，我没有被你怎么样！”说道这里，凌影见的声音已经开始抖，又激动地否认：“各位长老，那天我只是这个人撕破了衣服，并没有与他怎么样，真的没有！”
“你这都承认了不是么。”紫镜冷笑，“这衣裳都被撕破了，下一步是怎么样还用得着明说么……你这我可以理解为，已经是承认了。而且，他也承认了呢。”紫镜修长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大汉。
“没有，他真的只是撕破了我的衣服，什么也没有了。他又同伙的！有个同伙组织了他，我说的是真的……他说的都是谎话，是谎话！我是清白的，我还是完璧之身，我没有被强暴……我没有！”凌影见发疯了似的喊，无助得令人心疼。泪水晶莹，掉了一颗到地上……
紫镜的表情微动，眉头悄悄一蹙。
“来人，把这个人带到官府。”冷骁悫开口，眉头已紧皱。
“冷大人，那这个女的，又该怎么处置为好？”应旋站了起来，问道。
“不需要。没什么处置不处置的。”紫辰冷声回答。
“此言差矣，根据习俗，被玷污的女人是要……”
“你我谁是一帮之主，谁才是有权利命令一切的人！这里不是什么腐朽的山村遵守着些无稽的习俗！”
“应旋是长老，也要替望寒楼着想。望寒楼着实不是什么腐朽的山村，但是留着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在这里只怕会影响望寒楼的声誉啊。”应旋阴险地瞟了瞟凌影见。
“那你还想怎么样！”冷骁悫站起来怒吼。
“我没有被羞辱，没有被强暴，真的没有，我要怎么说你们才相信……我没有，没有……”凌影见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不断地说这件事，心里早被撕开了一片一片的，此刻，凌影见再次开口争辩。只是现在，凌影见居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清风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走到她身旁，抹了抹她的脸，手上立刻满是泪水。他的眉头皱的很深，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没有，你是清白的，没有人可以把你怎么办，你放心。”
紫镜脸上顿时没了笑容，换上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她的手握紧衣襟，嘴唇被咬成惨然的雪色。
“帮主，大人，此事关乎一个女子的清誉，请明察，以免诋毁了她的声誉。”佑泷站了出来，冷眼扫视应旋后对台上的两人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当然要明察了。”紫镜站了出来，瞟着凌影见，目光如刀刃，“凌影见是否失守净身，还要验一验才是。”
验身？！
此乃奇耻大辱，而且对心灵的伤害简直是的大创！凌影见又激动起来，挣开清风的手，一阵大吼：“我不要验，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要验我的身体，不要！”
“大人，帮主，验身乃大辱，如果她是清白的，那么羞辱她的人就是我们大家了。”佑泷也开口辩驳。
冷骁悫怒视紫镜，而紫镜也直视着他，毫无惧色。
比较起当刀立断地说她非完璧之身，验身是缓兵之计，也是证明她清白的唯一路径。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但冷骁悫更清楚的是，紫镜此举的目的。
凌影见只知道验身的羞辱，简直是无法承受，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啜泣着念叨着一声声的“不要”，她就像被关在屋里多时的人，几乎神志不清了。
紫辰犹豫着，如果验，对一个女子的伤害太大了；不验，那要叫大家怎么完全信任，还可能会惹来蜚语，两头非岸，令她苦恼至极。
“帮主，还是您下决定吧。”紫镜催促了一声。
“……来人，带她下去，验身！”紫辰又是一阵很久的犹豫，好久才决定好，只是这个决定太难下，她也不知道下了多大力气才说出口来。
清风惊了，凌影见甚至被最后两个字冲得头都发晕。继而来的，是三个帮众，欲把她带走。凌影见想都没想，死命挣扎，泪水沾在衣服上和帮众的手上。
“姐姐！为什么，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做的！为什么连你也这样！”清风来不及思考，忍不住朝紫辰吼。
“影见，对不起，这是唯一可以选择的路，你熬过去就好。”紫辰有心痛，还有着愧疚，但是现在却没有多一条路在面前可以选择了。
“不，不要，不要碰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已经断了，凌影见跌进了绝望的深沼，绝望如洪水瞬间把她吞噬。她再挣扎，帮众只会抓得更紧，一步一步把她拉下去。
“全部给我住手！”清风朝帮众一吼，然后自己也走向凌影见。
“清风！”冷骁悫一声冷哼制止，“两边都是伤，你好好想想，这个才是把伤害减到最小的方法！”
清风顿住，愣愣地看着凌影见，此刻除了为她心痛，他什么都不能做了。
尽管挣扎得很用力，但帮众已依然把她拖了出去，她绝望的声音，在大殿中已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而清风的心也如消失了一般，空得骇人。
紫镜此刻正在笑，冷冷的笑，诡异、恐怖，却不知不觉已经带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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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凌影见哭喊着，被帮众拖入一个宫中，然后被一把按到床上，压着她的肩膀。
“不要，不要……”凌影见还在挣扎，此刻已经开始变得无力，泪水滑湿了她的脸。
一个老女人手上拿着什么，一脸木然地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冷冷地说：“姑娘，你还是乖乖的吧，老身可不想上了你的皮肉。”
“不要！不要！不要验我的身，不要碰我的身体！”凌影见挣扎得更厉害了，可依旧徒劳无用。
眼看女人就要脱下她的衣服，凌影见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又一颗豆大的泪水落下后，门被人一把撞开，一个人不顾身后的喧哗，径直冲了过来，一脚踢开那老女人，然后给按着凌影见的两个帮众一人一掌，三人应声而倒后，他才抱起那已经哭得不似人形的凌影见。
凌影见能感觉到，是龙悠来了。
即便是他没说一句话，即便是她的视线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了，她也能知道，每一次能帮她，救她的，一直都是龙悠……
“我来迟了，对不起。”龙悠的心想要裂开了一般痛得麻痹，宽大的双臂搂着她，像是对着瓷娃娃一样爱惜。
“我是清白的，我没有被强暴，我是清白的，是清白的！”凌影见哭着解释了三次，在他怀里不想离开。
“不用给我解释的，我一直都信你，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龙悠抚着她的发丝，心痛绞着他的身体。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踏进了房间，应该是一直在门外的各位长老。
清风浑身一颤，呼吸几乎停止了。
又是这样，他们由拥在一起了。
“你们这些混账，都是干什么的，居然让她蒙受这种大辱！居然全部人都没有一个人来阻止，你们还配做人吗！”龙悠的吼声会是那么怖人，他从来没那么生气过，此刻他如一只在怒吼的狮子，又如在发狂的野兽。
众人不语，紫镜却厉声道：“龙悠，做事请分轻重，如果她是不干不净的女人……啊！”
一个巴掌在她脸上重重地砸下，声音又响又冷，不仅是紫镜自己，在场的人全部都讶然。
是龙悠松开了凌影见，上前在紫镜脸上甩了一巴掌！
嘴角流下了血，跟着眼泪一起落下……
“你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影见，我把你毒成哑巴！”龙悠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
应旋恼了，刚想出手，冷骁悫怒声遏制：“全部都住手，再要出手都滚出望寒楼！”
龙悠又回到凌影见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接着厉声道：“全部给我听好了，再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情，休怪我龙悠无礼。她是清白的，她说是，你们都无权怀疑，都给我拿着一个字，信！”
凌影见的心顿时放宽了许多，有他在，她便能安心、安全。
“信？哼，她承认被人撕破衣服了，还能信什么，找谁来信！”应旋讥笑，冷冷地说。
“我信！我相信她，勿用怀疑，如果你们有心思去猜测影见的清白，还不如先治治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你们给我记住我说的话，影见是清白的，我信！”
紫镜的身心都被撕裂了，泪水好比心和嘴角流出来的血，流个不停。
清风失落、落寞，像全身都泄气了，轻飘飘的十分无力。
“我们走。”龙悠在凌影见的鬓角上用温热的唇点了一下，并在她耳边轻声说。说完了便把她抱起来，径直往门口走。
经过清风身边时，龙悠怒目斜视。是最愤怒、最恐怖的一个眼神，只一眼便令清风心寒。
龙悠出去了，清风落寞地叹了口气，把头生硬地扭到一边，心痛已经是他唯一的感觉。
紫镜又笑了，那么绝望，那么无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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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悠抱着她一路走，一直走，像是有目的地，又像没有，只想带她离开那儿，先是离开，什么都不管了。
“……我真的清白的。”凌影见在她耳边轻喃。
龙悠停下来，侧头看她贴在自己肩上的脸，她的眼睛半闭着，眼神一半悲哀，一半空洞，泪水在她脸上轻轻划过。“我说了我相信你，我没有骗你。你不用给我解释，真的。傻瓜！”
凌影见围着他的脖子的力度紧了，鼻尖快贴到他的脖子上了，她再落下一滴泪，说：“为什么你会信我，大家都猜忌我，而你……”
“傻瓜，不管谁不信你，哪怕天下人都不信你了，我都相信你。”
凌影见抽抽鼻子，笑一声，一口热气在龙悠脖子上环绕，只听她又是发出一声“嗯”。那一声，是她最最温暖的一声。
枯藤、老树，金黄色的一片，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衬得暖意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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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望寒楼，已经是申式的光景，大家都用过了午膳，各自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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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辰姐姐……”
“你没事吧，生病了吗，消瘦了些许。”紫辰关心地问了她一句。
“我只是……着了些寒，已经好了。紫辰姐姐，这几天你还有被人下毒加害什么的了吗？”
“这几天都很安静，虽然……清风有些不太平静。”
“清长老？怎么了吗？”凌影见也不知怎地担心紧张起来。
“他发现你不见了，怕你有危险。……虽然，大家都心里有数，你跟龙悠一起消失了这些天，之前没吵架，也大概是在一起了，但越是这样，清风就越不平静了，心里最清楚的是他，最不想接受的又是他。”
“我……”凌影见担心地还有追问，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出口，便滞在那里，张着嘴只有气息流出。
“傻丫头，不用说什么，整件事情，你是最不用解释的，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凌影见也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别处。
最想解释的还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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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天空好像被洗过一般清亮，一片碧色混了几朵洁白。
紫辰和冷骁悫居然不在宫中，这一大清早，凌影见都没来得及起身伺候，他们已经出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凌影见也没心思想，只是望着大片天空空洞地发呆。
“姐姐？”正殿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凌影见滞了半会，猛地转头，清风已经站在正殿门口，一身白衣衣袂轻飘，与天空白云同色；墨色青丝好比瀑布，髻冠整齐地扎着上半头发，在绝美天空下，这个身影永远不会失去属于他的光华。
“长老……”凌影见走到他身后，清风缓缓转身，目光马上在凌影见身上定住了。凌影见也看着他，几天不见，他头上因为皱眉留下的皱痕越发深了，眉宇间的憔悴与严肃隐约又明显，清凉的眸子不再温和，丝丝浮出来的哀伤和落寞，停留在他美丽的深眸。
见了她，他的表情还是起了变化，只挤出了一个轻笑，无力地说：“你回来了？！”
“嗯。”凌影见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呆呆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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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这几天你还好吗，还是天天要忙到子时都不能睡么？”凌影见一边走，一边带着最好看微笑关心地问。
“不，一切都好。”清风淡笑。
凌影见侧目望着他如瓷如玉的侧脸，眉宇间隐着如宇宙般浩瀚的气度，也隐着令人揪心的落寞，似乎经历了大起大落般有着令人心痛的沧桑。他的憔悴异于龙悠，他是内心的暗涌冲的他苍白无力。
如天使一般的清风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温润的，如水，如冬日中的阳光，而不是这么憔悴无力。
“长老。”凌影见停了下来，取出玉笛，翠绿在一片枯黄中显得珍贵，因此变得曜曜生辉，“我们以前一起合奏，我都已经多日没有练过了，我怕生疏了，不如今日我们一起到琴阁？”凌影见竟忍不住傻笑了。
清风也笑，终于如以前般笑了，袖中取出一张纸，密麻的字如小蚂蚁：“我写了新曲，正好我也想一起奏，影见，我们这就去琴阁。”
凌影见笑了，准备随着清风到琴阁去，不料，身前忽然来了十几个人，挡在他们面前，气势汹汹。
“拿下！”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后面的人立即上前朝凌影见走去。
凌影见一惊，还不知怎么回事，清风就挡在凌影见面前，冷冷的目光扫视着那十几个人，显出了王者般的气概，单是一个眼神一惊瞬间压住了他们全部人。只听他一声比眼神更冷的声音：“来者何人，竟敢在我面前放肆！”在场的人许久都不敢说话，凝在脸上的神情都是惊讶与敬畏。
“长老，我们传帮主之令，紫长老抓住一个犯人，此人犯过多起强暴案，眼下这位姑娘也是受害者之一，只要让她去认一认，就知道那是不是那个犯子。”为首的人居然恶狠狠地对他们说话。
强暴？！
凌影见后退一步，身子顿时僵硬，眼睛瞪大却苍白无力，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几天前的一幕幕原来从未被埋没，此刻都一点点地又重现在她脑中。
痛苦的记忆又一次如利毒，一寸一寸地腐蚀她的肌肤，令她全身没了知觉，一滴滴地玷污她的血液。她抓皱了衣裳，快要把它们都撕碎了。
漆黑的眼眸空荡荡的，好像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切，冷得恐怖。
“简直是荒唐，不用带她去任何地方，她没有被所谓的强暴。”清风不容分说地冷声斥道。
“有没有被强暴，现在还不知道呢。长老，官府的人要查，我们都无权不从啊。这种不干净的女人，您还是别操心的好。”
重重的一击把她的心瞬间击垮！不干不净，原来已经落下这样一个称呼！
“你说什么！”清风一吼，在他脸上重重打下一拳！一口热血从他口中泻出，脸上一片青紫色。
为首的人擦擦嘴，冷笑。“长老，这官府的人您得罪不得，现在各位长老，还有帮主都在大殿了，犯人也在那里，小的劝您还是快去吧。”
“……”清风喘了口气，转身握紧凌影见的手：“我陪你去，我们就去走一趟，没事的。”
凌影见已经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他这么牵着走。清风不知道情况，嘴上说得倒是轻松，因为他还不知道她心中所承受的煎熬。清风的手确实牵住她了，可居然不能给她半分温暖，半分安慰。此刻，凌影见脑中闪过了龙悠的身影……
直到到了大殿，凌影见才稍微回神，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
她还隐约记得，为首的人说过，所有的长老都在大殿……
龙悠，那你在吗？
如果你不在，我该怎么办……
大殿。
肃静。
诡异，窒息，压抑，便是凌影见刚进大殿，还被所有人看着的感觉。
紫辰，冷骁悫坐在台上，下面是各个长老，惟独有一张椅子空了，是龙悠的椅子——还是空了。
凌影见的心顿时空了，嘴唇被咬得发白。
当她往前一看，差点倒了下去——是他！那天那个面目可憎的大汉！凌影见后退一步，恨不得马上逃出去，可是又出来几个表情冷漠的人挡住了她，她再转身，是应旋奸诈的脸正对着自己，又转身，看见了紫镜的脸上带着不满，但更多的居然是又诡异又得意的冷笑，看得她心中更慌。凌影见顿时感觉到，全部的人都在诡异地看着自己，世界顿时变得灰色压抑，击垮了她心里那最后的防线，只得怔怔地站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口。
抬头看台上，只见紫辰目中透着担心。原来今早她是一早就来这里了，怪不得她找不到他们。凌影见这才能喘口气，转头看见佑泷，清风，他们都似乎在支持她，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给了她充足的气息。
“你且认一认，这个人可是曾经羞辱过你？”紫镜幽幽地说着，掩不住脸上奸诈和嘲讽。
“……我没有被羞辱。”凌影见回答，直对着紫镜的目光。
“姑娘，咱可是一夜夫妻，你可不能不认得俺，你那么美俺倒是十分喜欢，记得清呢。”大汉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十分大，听起来很难听。
凌影见急火上头，想不到这个人不但面目可憎，如此无礼无耻的谎话还能这么大声地说出来！怒火冲上来，凌影见不禁大声道：“你胡说，我没有被你怎么样！”说道这里，凌影见的声音已经开始抖，又激动地否认：“各位长老，那天我只是这个人撕破了衣服，并没有与他怎么样，真的没有！”
“你这都承认了不是么。”紫镜冷笑，“这衣裳都被撕破了，下一步是怎么样还用得着明说么……你这我可以理解为，已经是承认了。而且，他也承认了呢。”紫镜修长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大汉。
“没有，他真的只是撕破了我的衣服，什么也没有了。他又同伙的！有个同伙组织了他，我说的是真的……他说的都是谎话，是谎话！我是清白的，我还是完璧之身，我没有被强暴……我没有！”凌影见发疯了似的喊，无助得令人心疼。泪水晶莹，掉了一颗到地上……
紫镜的表情微动，眉头悄悄一蹙。
“来人，把这个人带到官府。”冷骁悫开口，眉头已紧皱。
“冷大人，那这个女的，又该怎么处置为好？”应旋站了起来，问道。
“不需要。没什么处置不处置的。”紫辰冷声回答。
“此言差矣，根据习俗，被玷污的女人是要……”
“你我谁是一帮之主，谁才是有权利命令一切的人！这里不是什么腐朽的山村遵守着些无稽的习俗！”
“应旋是长老，也要替望寒楼着想。望寒楼着实不是什么腐朽的山村，但是留着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在这里只怕会影响望寒楼的声誉啊。”应旋阴险地瞟了瞟凌影见。
“那你还想怎么样！”冷骁悫站起来怒吼。
“我没有被羞辱，没有被强暴，真的没有，我要怎么说你们才相信……我没有，没有……”凌影见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不断地说这件事，心里早被撕开了一片一片的，此刻，凌影见再次开口争辩。只是现在，凌影见居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清风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走到她身旁，抹了抹她的脸，手上立刻满是泪水。他的眉头皱的很深，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没有，你是清白的，没有人可以把你怎么办，你放心。”
紫镜脸上顿时没了笑容，换上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她的手握紧衣襟，嘴唇被咬成惨然的雪色。
“帮主，大人，此事关乎一个女子的清誉，请明察，以免诋毁了她的声誉。”佑泷站了出来，冷眼扫视应旋后对台上的两人说道。
“此事非同小可，当然要明察了。”紫镜站了出来，瞟着凌影见，目光如刀刃，“凌影见是否失守净身，还要验一验才是。”
验身？！
此乃奇耻大辱，而且对心灵的伤害简直是的大创！凌影见又激动起来，挣开清风的手，一阵大吼：“我不要验，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要验我的身体，不要！”
“大人，帮主，验身乃大辱，如果她是清白的，那么羞辱她的人就是我们大家了。”佑泷也开口辩驳。
冷骁悫怒视紫镜，而紫镜也直视着他，毫无惧色。
比较起当刀立断地说她非完璧之身，验身是缓兵之计，也是证明她清白的唯一路径。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但冷骁悫更清楚的是，紫镜此举的目的。
凌影见只知道验身的羞辱，简直是无法承受，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啜泣着念叨着一声声的“不要”，她就像被关在屋里多时的人，几乎神志不清了。
紫辰犹豫着，如果验，对一个女子的伤害太大了；不验，那要叫大家怎么完全信任，还可能会惹来蜚语，两头非岸，令她苦恼至极。
“帮主，还是您下决定吧。”紫镜催促了一声。
“……来人，带她下去，验身！”紫辰又是一阵很久的犹豫，好久才决定好，只是这个决定太难下，她也不知道下了多大力气才说出口来。
清风惊了，凌影见甚至被最后两个字冲得头都发晕。继而来的，是三个帮众，欲把她带走。凌影见想都没想，死命挣扎，泪水沾在衣服上和帮众的手上。
“姐姐！为什么，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做的！为什么连你也这样！”清风来不及思考，忍不住朝紫辰吼。
“影见，对不起，这是唯一可以选择的路，你熬过去就好。”紫辰有心痛，还有着愧疚，但是现在却没有多一条路在面前可以选择了。
“不，不要，不要碰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已经断了，凌影见跌进了绝望的深沼，绝望如洪水瞬间把她吞噬。她再挣扎，帮众只会抓得更紧，一步一步把她拉下去。
“全部给我住手！”清风朝帮众一吼，然后自己也走向凌影见。
“清风！”冷骁悫一声冷哼制止，“两边都是伤，你好好想想，这个才是把伤害减到最小的方法！”
清风顿住，愣愣地看着凌影见，此刻除了为她心痛，他什么都不能做了。
尽管挣扎得很用力，但帮众已依然把她拖了出去，她绝望的声音，在大殿中已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而清风的心也如消失了一般，空得骇人。
紫镜此刻正在笑，冷冷的笑，诡异、恐怖，却不知不觉已经带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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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凌影见哭喊着，被帮众拖入一个宫中，然后被一把按到床上，压着她的肩膀。
“不要，不要……”凌影见还在挣扎，此刻已经开始变得无力，泪水滑湿了她的脸。
一个老女人手上拿着什么，一脸木然地走了进来，在她耳边冷冷地说：“姑娘，你还是乖乖的吧，老身可不想上了你的皮肉。”
“不要！不要！不要验我的身，不要碰我的身体！”凌影见挣扎得更厉害了，可依旧徒劳无用。
眼看女人就要脱下她的衣服，凌影见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又一颗豆大的泪水落下后，门被人一把撞开，一个人不顾身后的喧哗，径直冲了过来，一脚踢开那老女人，然后给按着凌影见的两个帮众一人一掌，三人应声而倒后，他才抱起那已经哭得不似人形的凌影见。
凌影见能感觉到，是龙悠来了。
即便是他没说一句话，即便是她的视线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了，她也能知道，每一次能帮她，救她的，一直都是龙悠……
“我来迟了，对不起。”龙悠的心想要裂开了一般痛得麻痹，宽大的双臂搂着她，像是对着瓷娃娃一样爱惜。
“我是清白的，我没有被强暴，我是清白的，是清白的！”凌影见哭着解释了三次，在他怀里不想离开。
“不用给我解释的，我一直都信你，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了。”龙悠抚着她的发丝，心痛绞着他的身体。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踏进了房间，应该是一直在门外的各位长老。
清风浑身一颤，呼吸几乎停止了。
又是这样，他们由拥在一起了。
“你们这些混账，都是干什么的，居然让她蒙受这种大辱！居然全部人都没有一个人来阻止，你们还配做人吗！”龙悠的吼声会是那么怖人，他从来没那么生气过，此刻他如一只在怒吼的狮子，又如在发狂的野兽。
众人不语，紫镜却厉声道：“龙悠，做事请分轻重，如果她是不干不净的女人……啊！”
一个巴掌在她脸上重重地砸下，声音又响又冷，不仅是紫镜自己，在场的人全部都讶然。
是龙悠松开了凌影见，上前在紫镜脸上甩了一巴掌！
嘴角流下了血，跟着眼泪一起落下……
“你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影见，我把你毒成哑巴！”龙悠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
应旋恼了，刚想出手，冷骁悫怒声遏制：“全部都住手，再要出手都滚出望寒楼！”
龙悠又回到凌影见身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接着厉声道：“全部给我听好了，再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情，休怪我龙悠无礼。她是清白的，她说是，你们都无权怀疑，都给我拿着一个字，信！”
凌影见的心顿时放宽了许多，有他在，她便能安心、安全。
“信？哼，她承认被人撕破衣服了，还能信什么，找谁来信！”应旋讥笑，冷冷地说。
“我信！我相信她，勿用怀疑，如果你们有心思去猜测影见的清白，还不如先治治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你们给我记住我说的话，影见是清白的，我信！”
紫镜的身心都被撕裂了，泪水好比心和嘴角流出来的血，流个不停。
清风失落、落寞，像全身都泄气了，轻飘飘的十分无力。
“我们走。”龙悠在凌影见的鬓角上用温热的唇点了一下，并在她耳边轻声说。说完了便把她抱起来，径直往门口走。
经过清风身边时，龙悠怒目斜视。是最愤怒、最恐怖的一个眼神，只一眼便令清风心寒。
龙悠出去了，清风落寞地叹了口气，把头生硬地扭到一边，心痛已经是他唯一的感觉。
紫镜又笑了，那么绝望，那么无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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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悠抱着她一路走，一直走，像是有目的地，又像没有，只想带她离开那儿，先是离开，什么都不管了。
“……我真的清白的。”凌影见在她耳边轻喃。
龙悠停下来，侧头看她贴在自己肩上的脸，她的眼睛半闭着，眼神一半悲哀，一半空洞，泪水在她脸上轻轻划过。“我说了我相信你，我没有骗你。你不用给我解释，真的。傻瓜！”
凌影见围着他的脖子的力度紧了，鼻尖快贴到他的脖子上了，她再落下一滴泪，说：“为什么你会信我，大家都猜忌我，而你……”
“傻瓜，不管谁不信你，哪怕天下人都不信你了，我都相信你。”
凌影见抽抽鼻子，笑一声，一口热气在龙悠脖子上环绕，只听她又是发出一声“嗯”。那一声，是她最最温暖的一声。
枯藤、老树，金黄色的一片，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衬得暖意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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