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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八章

    虽然心中早已没了挣扎,决定把一切都交给上苍,但当徐达差人来通知我参加今晚的庆功宴时,心中还是不免忐忑,再一想,既是欢愉的宴会,朱皇帝必不会说什么治罪这般煞风景的话,要想治罪,尽早大殿之上早就下了论断,那还容的我活到现在,便也舒了口气,但如此隆重的宴会,朱皇帝为何要特意叫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参加,难道是别有图谋,但我又有什么好图谋的地方?现在的我就是只蚂蚁,任谁都可以把我轻易捏死,想及此,倒也开明了许多,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倒是大牛,一听徐达把我放了,第一个冲过来看我,知道今日我要参加宴会,更是千叮万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吃点亏没关系,一定不要偏激,别当刺头。我笑他:何时见我偏激过。他也失笑,如天逸这般的人儿,怕的只是只肯为别人当刺头,又何时关心过自己。却不知,曾经的冷宫紫竹,宁负天下人,却绝不负自己。

    闲谈一会,得知他被封为百户,虽不是很大的官,但也足值得庆贺一番,许了大牛,来日定和顺子一起帮他好好庆祝,思即顺子,不禁黯然,没有再说什么。

    大牛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言语支吾,左拉右扯的也没说着正题,我便开口道“大牛,有什么话就说吧,和我不必客气”

    “天逸,这……”他抓耳挠腮半天憋不出来,我也不急,慢慢等他。

    “唉~”他忽的朝帘外一喊,“顺子,你自己进来说吧”

    我大惊,虽然早就知道外面有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顺子。他还干什么,是来找我问罪,大我还是骂我?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或许我等不到朱皇帝定我的罪了,如果顺子要杀我,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是我,没保住他的双腿的。

    我僵在椅子上不动,帘外也半天没有声响。一会,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缓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机械的掀开门帘,抬头所见,却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他为何落泪,我惊讶。

    大牛见状,忙跑过来抱住顺子早已颤抖的身体,取下他的拐杖,抱他进屋,小心的把柔软的垫子铺在椅子上,轻轻的放下顺子。

    我却始终没有转身,不敢想象他埋怨的眼神,不敢去看他空荡荡的双腿。

    “天逸”

    “顺子”

    我俩几乎是同时开口。

    我等待着他的话。

    “天逸……谢谢”

    我僵了身子,他刚刚说了什么,好像是“谢谢”,是幻听吗?不是“恨”而是“谢谢”?

    大牛见我始终动也不动,走过来扳过我的身子拉到顺子对面按到椅子上。

    “你俩有什么话就说开了今天”

    “天逸,我是真的很谢谢你”还是那张平淡而朴素的脸,没有想象中的怨恨,有的只有真诚,我不敢相信。

    “你不恨我?”我看向顺子的脸,因为我不敢低头,低头所见的只有空荡荡的裤管。

    “天逸,我为何要恨你?”

    “都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害你……”

    “天逸……”

    “都是我害的,”我打断他的话,如果非要说出来,就由我来说吧,“如果我能早点看出鞑靼的阴谋,如果我能早一点配出解药,我救了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救得了你,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们呀,为什么呀,你恨我吧,恨我吧,都是我害你没了双腿,”我近乎癫狂,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但我还活着呀,天逸,我还活着呀”简单的一句话,我愣在当场。

    “天逸,是你救了我的命,但我不会感激你,因为,我们是兄弟”

    “我俩都是傻子,天逸,你知道吗当我醒来发现自己没了双腿,发过疯,绝过食,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十九告诉我你是如何不顾自己的生命救我时我就慢慢平静了,不再想着怎么去死,而是好好的活着,因为我知道我这条命是你拼死救回来的,没了腿又如何,至少命还在,但我又担心,你为何从来不曾来看望过我,只怕是你不知道我已经醒了,就托十九知会你一声,哪只你是让大将军关押起来了,但是你托了许多士兵给大牛,十九,甚至于校尉他们带过话,唯独没有给我带过一句话,天逸,我以为你恨我了,恨我害你差点死了,后悔救了我,于是我努力振作,托人借了兵书,没日没夜放看书,尽力在大将军面前表现,不想让你后悔救我,也想快些救你出来,一直担心忐忑至如今,才发现你我都是傻子,你竟然认为我会恨你,恨自己的兄弟”

    顺子敞开心把想说的一股脑全部都说了,我终于大悟,开心的近乎要落泪了,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你才是傻子,我不是”简单的一句玩笑,我们都知道,我们又回到了从前,或许,从未改变过。

    大牛见状,乐呵呵的说“天逸,你快拾掇拾掇吧,时辰可快到了,于校尉说他要来找你一起进宫”

    “对呀,你赶快换件衣裳吧,看你寒碜的,我王小顺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顺子恢复了他毒舌的本性,嘴上绝对的不饶人。

    我无奈“拾掇啥呀,这身就挺好,也不脏”

    “什么挺好,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是个土包子,那可是皇宫,皇宫耶,我们平头一辈子也甭想进去瞧瞧,让你走了狗屎运能进去开开眼,可别给咱们丢了人,等咱回村了,也好跟村里的人显摆显摆咱们也进宫了”

    我拗不过顺子,听话的把衣服配饰全部都拿出来让他挑(因为他说我品味太差)

    衣服一拿出来,大牛到是没什么,顺子可是傻了眼,加上身上正穿着的这件,总共是三件衣裳,还都是不带一点花色的粗布白褂,外加两件白色罩衣。

    “天逸,你总共就这几件衣服?!”

    思索半晌,忽的来了一句,“跟我走!”

    我和大牛疑惑的跟着顺子走进他的小帐,再看他空荡的双腿,终于没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恨,有的,只是了然。

    小帐一眼看去,干净整洁,一张床,旁边放了一个小板凳,一张简易的木头搭成的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摞了几本书。

    他指挥我打开床边的一个柜子,拿出他的衣裳摆在床上,衣服虽也不是很多,但也足是我的几倍之多,好像是没有特别钟爱的颜色,各种颜色的衣裳都有一件两件的,料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是普通人家看来很好的料子了。

    想起当年在村子里,顺子可是出了名的衣服花花,除了下地干活,每天都要换上一件半件的才舒服。

    指示着我老实站着,又指使大牛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在我身上比划。点头摇头之间,最后还是选了一件比较搭我的乳白色的袍子,这件可和我那三件白色的褂子可是大大的不一样,料子就不用说了,我那比麻布强一点的料子跟这个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再说花纹款式,几株墨竹衬得人书香味十足,我那白褂子上可是连朵小花都没有的单调呀。又挑了一件紫色罩衣穿上,淡淡的紫纱更是显得人神秘而高贵。

    我和大牛都还觉得已经很好了,但顺子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大牛倒也是被顺子差遣的不亦乐乎,可是苦了我,颠来倒去的总也没个完,心里直念叨了让于骋赶紧来把我带走吧,

    思来想去之间,顺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拄着拐杖站起,一把抓下了我的发带,丝绸般的柔顺长发倾然滑下,大牛和顺子虽和我早已熟识,也知我貌若天人,却也足是被这番景致惊了一下。及腰秀发映衬下的一张小脸更加的精致,略显苍白的面颊嵌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嫣红的嘴唇娇艳欲滴,一张本是万年寒冰的脸,因为在他们面前而略带一丝的笑意,牵动人的心魄。

    “原来是你的发带太俗了,原本打算给你叉个玉簪啥的,看你这样也可以出去见人了,你看这样行吗,大牛?”

    “嗯,还是不加修饰的天逸更加的秀气呀”大牛点头表示赞同。

    我却如何也不答应了,这及腰的长发别说是行动的时候不太方便,就是这样子的我也知道给人的诱惑是多大,我可不想遇上什么小姐公主的惹上一身的麻烦,这件事过后,我还是想尽快回村,不管顺子和大牛如何决定,我都是要回去的,那里,才是我这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该回的地方。

    顺子也最后没有坚持,以他的话说:要是天逸要让哪家小姐,可苦了嫣儿。

    最后还是决定,简单的挽个发髻,叉一只白玉的簪子。顺子千叮万嘱,那是他唯一的发簪,人在簪在,人亡贊还是要在。

    我倒是想再往脸上抹上一层土灰,这回换顺子不同意了,我闲这张脸太招摇,顺子一句话就把我的理由打回去了:欺君之罪。虽然只用这张脸和于骋他们几个见过一两面,但也是足以让小人参一本欺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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