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霸业我的痛 第八十一章 名垂青史柴克宏
三月三十日夜，柴克宏率部到达江苏泰兴，在城外宿营。泰兴距常州大约是一百五十里。二更时分，他的营帐里不时传出阵阵惨叫，部将不知出了什么事，进去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柴克宏大汗淋漓，面色苍白，疼痛难忍。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柴克宏强忍刺痛，言道：“后背钻心的疼，不能躺。”
狄统军壮着胆子，将他的上衣掀起，惊得两眼发直：“将军，你……你后背起了肿块，已经溃烂了。”
“一直忙着赶路，也没在意，这会实在撑不住了。”
统军鼻子一酸，想要哭出来，就忍了回去：“将军，你等着，我去请郎中。”
柴克宏问道：“狄统军，下这么大的雨，别去了，等天亮再说吧。”他没有回答，一个箭步冲进雨里，头也没回，骑上快马直奔城中。
全军将士听到叫声都醒了，全围到营帐内，表示关心。“将军，不要紧吧？”“将军，给你倒杯茶吧？”“将军，夜里天冷，你再穿件衣服，小心着凉。”
柴克宏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众人言道：“诸位兄弟，打扰你们休息了。我没事，只是后背有点疼，等郎中来了就好了。你们都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柴克宏只留了四个士兵，轮流照顾，让其他的人都回去睡觉了。
古代夜里实行宵禁制度，天黑关闭城门，鸡叫开城，这是死规矩。别说是城门关闭了，就是城内，到了深夜，也不允许人乱走，不像现在想去哪去哪。狄统军到达泰兴城下，城门早已经关闭了，想请郎中根本不可能的事。
“快开城门，我有急事！”
城楼上的士兵一点也不客气：“夜里不能开门，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等着。你呀，天亮再来吧。”
“通融一下，我到城里请郎中。”
“你怎么这么烦人，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有事，天亮再来。”
狄统军满腔怒火：“混帐东西，让你们刺史来说话。”
城楼的士兵挨了骂，反倒恭敬了许多：“敢问你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得了病？”
“听清楚了，龙武都虞侯柴克宏将军得病了，我姓狄，是他的部下，担任统军之职。”
“是不是解常州之围的柴将军？”
狄统军高声回道：“正是，如果没有柴将军救常州，恐怕你们泰兴城也保不住，尔等也得成为吴越兵的刀下之鬼。”
“那是，那是。我们听说柴将军奉命北上，只是不知道你们在城外，恕罪，恕罪。狄统军稍等，待我等禀告刺史，再作决定。”
城中“济世堂”的药铺店门被拍得山响，李掌柜问道：“这么晚了，谁呀？”开门一看，很是吃惊，“两位军爷深夜到此，有何公干呢？”
“公干个屁。有公事，我们白天就来了，何必晚上来呢？我们没事。”
李掌柜回了一句，差点没把这二人给噎死：“没事敲什么门呢？”
“嘿，李老头，你是吃熊心了，还是吃豹胆了，敢这么给我们说话？别废话，跟我们走一趟。”
李老头哀求道：“两位军爷开恩啊，老朽可是奉公守法之人。我行医多年，从来不曾坑骗别人。该交的税我都交了，不给交的我也交了。”
“瞧你那怂样。放心吧，不是让你坐大牢，是去城外治病。”
“军爷说笑了，城门都关闭了，还怎么出去？”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李老头很苦恼，看来当个大夫不容易，当个医德高尚的大夫就更难了。“狄统军，刺史老爷说了，城门不能开。不过，我们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我们用绳子把李郎中系下去，让他跟着你走。这样既不违反规定，又能给柴将军治病。”
李老头跪地求饶：“军爷，你们不能这样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士兵都乐了，笑道：“行了，行了，别来这套。你都七十多了，哪来的八十老母？哥几个，帮忙捆好，系下去。”
“我说军爷，城下的人咱也不认识，万一是个土匪强盗怎么办？你们再考虑……哎，怎么下来了？”
狄统军让两个随从过去，不容分说将老头搁在马上，就回了军营。
柴克宏看着李老头浑身是雨，很过意不去：“让李大夫受惊了，部下鲁莽，还请见谅！”
李老头用毛巾大致擦了擦，定了定心神，这才想起回话：“无妨，无妨。不知道是给将军看病，要不然早就来了。老朽在路上听狄统军说了将军的病，容老朽先看背部，后诊脉。”
柴克宏见他诊断完毕，问道：“李先生，柴某得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李老头心说，后背都溃烂了，跟鸡蛋那么大的口子，能不严重吗？这是要命的病呀。心想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宽慰道：“不严重。将军得的是疮疡，不算难治。这种病不是突然得的，都是逐渐递进的。最初的原因，就是将军上了年纪，从脉象上来看，是肝肾两虚，气滞血瘀。接着呢，正气一虚，就怕感受外邪。风、寒、暑、湿、燥、火，最容易趁虚而入，侵入肌肤、经络，甚至五脏六腑。最后呢，这些邪气，郁积体内，久而久之，形成火毒，所以就在背上出现了。”
狄统军急切地问道：“既然已经辩明了原因，下一步该怎么治呢？”
“滋补肝肾，益气养血，活血化瘀。现在天亮了，雨也停了，请狄统军和老朽一起回鄙店拿药。”出了大营，李掌柜道出了实情，“狄统军，实不相瞒，柴将军的病已经无法治愈了。”
“什么？治不了？我看你分明是不用心，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李掌柜笑道：“就是将老朽千刀万剐，老朽也无能为力。如果一个月前找到我，这病还好治。现在太晚了，汤药很难奏效。”
“附近州县还有别的大夫吗？”
“看来统军是信不过老朽呀。我不是自吹，我们家世代行医，自认为我的医术还是可以的。纵然你把张仲景、华佗找来，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朽可以配些药，能够延长柴将军几天的寿命。”
“好，进城取药吧。”
柴克宏服过药，就趴着昏睡了过去。“将军，你醒了？你整整睡了一天。”
“这么说今天已经四月初二了，又耽误一天。”
“将军服过药之后，感觉如何？”
柴克宏试着左右扭了一下，回道：“不那么痛了，还是浑身没劲。传令，拔营起程吧。”
“将军，你的病还没有好，怎么能走呢？”
“岂可因我柴某一人，而误了军国大事？把李大夫开的药随身带着，路上吃。或许到了寿州，病就好了。马是不能骑了，让他们抬着我走吧。按我说的去办，快去！”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让原本年老的柴克宏显得更加苍老。几天来，几乎没吃过饭，吃了就吐，全靠喝药维持，人已经瘦了一圈。四月初四，部队行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上，柴克宏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趴在担架上，用枯瘦的右手，摘下一朵油菜花，闻了又闻，勉强露出笑容。“你们看，金黄色的油菜花，自由地绽放着，多好看。花香阵阵，茫茫一片，我们仿佛置身在花海之中。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去打仗，很长时间都不回来。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狼烟四起。家家都吃不饱，饿死人是常有的事。我们家也一样，我经常饿得头晕眼花。我的母亲很善良，也很勤劳，她总有办法渡过难关。春天来了，她带着我去挖野菜、捋榆钱，可香可香了。到了夏天，就领着我挖油菜，就是这种开着花的油菜。回家切碎，再拌上面，放在笼屉上蒸。我每次都要吃很多，可母亲总说不好吃。后来我才明白，母亲是怕我不够吃，故意那么说的。”
士卒闻听，无不落泪。“秋天最好，因为果实都成熟了。我和母亲可以到后山上摘些山楂、大枣、核桃什么的，去卖钱换粮食。后来父亲当了官，我们的日子逐渐好过了。哎，我的老母亲今年也八十多了，和我一样也是满头白发，不过精神不错。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床前尽孝了，阳寿将至，奈何奈何！”
狄统军劝道：“将军不要灰心，等我们到了润州，让王爷请最好的大夫来治。”
“没用了。我死，无所谓。遗憾的是我没有死在战场上，不能报答陛下的厚恩呐。我死之后，你们将我葬在家父的坟旁。汝等不要难过，切不可因我失去斗志。你们赶赴寿州，杀敌报国，我在九泉之下就可瞑目了。古人云，做官事君，在家奉亲。我是没有机会再见老母最后一面了，扶我起来，冲着老母住的方向，磕个头，算是尽孝了吧。”
柴克宏颤颤巍巍站起来，缓缓地跪下来，老泪纵横：“母亲，克宏先走一步了，不能给你老人家养老送终，原谅儿子吧。保重……”这个头磕下去，就永远没有起来。
辽阔的荒野上，响起了士兵那悲凉的笛声，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声。
柴克宏，生年不详。我根据他父亲柴再用的生平推断，他大约出生于892年，享年65岁左右。在五代十国这一历史动乱时期，名人太多，他是不起眼的。不过陆游的《南唐书》用五百字介绍了他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一位伟大的人物。
我想这样的英雄是不应该被遗忘的，因此我用四章一万多字，还原了他人生中最壮丽的晚年。
一位忠臣，一个孝子，一位老者，乘鹤西去了，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他是值得名垂青史的，请记住，他叫柴克宏，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清贫的官员，一位爱国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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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柴克宏强忍刺痛，言道：“后背钻心的疼，不能躺。”
狄统军壮着胆子，将他的上衣掀起，惊得两眼发直：“将军，你……你后背起了肿块，已经溃烂了。”
“一直忙着赶路，也没在意，这会实在撑不住了。”
统军鼻子一酸，想要哭出来，就忍了回去：“将军，你等着，我去请郎中。”
柴克宏问道：“狄统军，下这么大的雨，别去了，等天亮再说吧。”他没有回答，一个箭步冲进雨里，头也没回，骑上快马直奔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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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夜里实行宵禁制度，天黑关闭城门，鸡叫开城，这是死规矩。别说是城门关闭了，就是城内，到了深夜，也不允许人乱走，不像现在想去哪去哪。狄统军到达泰兴城下，城门早已经关闭了，想请郎中根本不可能的事。
“快开城门，我有急事！”
城楼上的士兵一点也不客气：“夜里不能开门，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等着。你呀，天亮再来吧。”
“通融一下，我到城里请郎中。”
“你怎么这么烦人，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有事，天亮再来。”
狄统军满腔怒火：“混帐东西，让你们刺史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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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清楚了，龙武都虞侯柴克宏将军得病了，我姓狄，是他的部下，担任统军之职。”
“是不是解常州之围的柴将军？”
狄统军高声回道：“正是，如果没有柴将军救常州，恐怕你们泰兴城也保不住，尔等也得成为吴越兵的刀下之鬼。”
“那是，那是。我们听说柴将军奉命北上，只是不知道你们在城外，恕罪，恕罪。狄统军稍等，待我等禀告刺史，再作决定。”
城中“济世堂”的药铺店门被拍得山响，李掌柜问道：“这么晚了，谁呀？”开门一看，很是吃惊，“两位军爷深夜到此，有何公干呢？”
“公干个屁。有公事，我们白天就来了，何必晚上来呢？我们没事。”
李掌柜回了一句，差点没把这二人给噎死：“没事敲什么门呢？”
“嘿，李老头，你是吃熊心了，还是吃豹胆了，敢这么给我们说话？别废话，跟我们走一趟。”
李老头哀求道：“两位军爷开恩啊，老朽可是奉公守法之人。我行医多年，从来不曾坑骗别人。该交的税我都交了，不给交的我也交了。”
“瞧你那怂样。放心吧，不是让你坐大牢，是去城外治病。”
“军爷说笑了，城门都关闭了，还怎么出去？”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李老头很苦恼，看来当个大夫不容易，当个医德高尚的大夫就更难了。“狄统军，刺史老爷说了，城门不能开。不过，我们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我们用绳子把李郎中系下去，让他跟着你走。这样既不违反规定，又能给柴将军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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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头用毛巾大致擦了擦，定了定心神，这才想起回话：“无妨，无妨。不知道是给将军看病，要不然早就来了。老朽在路上听狄统军说了将军的病，容老朽先看背部，后诊脉。”
柴克宏见他诊断完毕，问道：“李先生，柴某得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李老头心说，后背都溃烂了，跟鸡蛋那么大的口子，能不严重吗？这是要命的病呀。心想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宽慰道：“不严重。将军得的是疮疡，不算难治。这种病不是突然得的，都是逐渐递进的。最初的原因，就是将军上了年纪，从脉象上来看，是肝肾两虚，气滞血瘀。接着呢，正气一虚，就怕感受外邪。风、寒、暑、湿、燥、火，最容易趁虚而入，侵入肌肤、经络，甚至五脏六腑。最后呢，这些邪气，郁积体内，久而久之，形成火毒，所以就在背上出现了。”
狄统军急切地问道：“既然已经辩明了原因，下一步该怎么治呢？”
“滋补肝肾，益气养血，活血化瘀。现在天亮了，雨也停了，请狄统军和老朽一起回鄙店拿药。”出了大营，李掌柜道出了实情，“狄统军，实不相瞒，柴将军的病已经无法治愈了。”
“什么？治不了？我看你分明是不用心，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李掌柜笑道：“就是将老朽千刀万剐，老朽也无能为力。如果一个月前找到我，这病还好治。现在太晚了，汤药很难奏效。”
“附近州县还有别的大夫吗？”
“看来统军是信不过老朽呀。我不是自吹，我们家世代行医，自认为我的医术还是可以的。纵然你把张仲景、华佗找来，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朽可以配些药，能够延长柴将军几天的寿命。”
“好，进城取药吧。”
柴克宏服过药，就趴着昏睡了过去。“将军，你醒了？你整整睡了一天。”
“这么说今天已经四月初二了，又耽误一天。”
“将军服过药之后，感觉如何？”
柴克宏试着左右扭了一下，回道：“不那么痛了，还是浑身没劲。传令，拔营起程吧。”
“将军，你的病还没有好，怎么能走呢？”
“岂可因我柴某一人，而误了军国大事？把李大夫开的药随身带着，路上吃。或许到了寿州，病就好了。马是不能骑了，让他们抬着我走吧。按我说的去办，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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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担架上，用枯瘦的右手，摘下一朵油菜花，闻了又闻，勉强露出笑容。“你们看，金黄色的油菜花，自由地绽放着，多好看。花香阵阵，茫茫一片，我们仿佛置身在花海之中。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去打仗，很长时间都不回来。那个时候，天下大乱，狼烟四起。家家都吃不饱，饿死人是常有的事。我们家也一样，我经常饿得头晕眼花。我的母亲很善良，也很勤劳，她总有办法渡过难关。春天来了，她带着我去挖野菜、捋榆钱，可香可香了。到了夏天，就领着我挖油菜，就是这种开着花的油菜。回家切碎，再拌上面，放在笼屉上蒸。我每次都要吃很多，可母亲总说不好吃。后来我才明白，母亲是怕我不够吃，故意那么说的。”
士卒闻听，无不落泪。“秋天最好，因为果实都成熟了。我和母亲可以到后山上摘些山楂、大枣、核桃什么的，去卖钱换粮食。后来父亲当了官，我们的日子逐渐好过了。哎，我的老母亲今年也八十多了，和我一样也是满头白发，不过精神不错。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床前尽孝了，阳寿将至，奈何奈何！”
狄统军劝道：“将军不要灰心，等我们到了润州，让王爷请最好的大夫来治。”
“没用了。我死，无所谓。遗憾的是我没有死在战场上，不能报答陛下的厚恩呐。我死之后，你们将我葬在家父的坟旁。汝等不要难过，切不可因我失去斗志。你们赶赴寿州，杀敌报国，我在九泉之下就可瞑目了。古人云，做官事君，在家奉亲。我是没有机会再见老母最后一面了，扶我起来，冲着老母住的方向，磕个头，算是尽孝了吧。”
柴克宏颤颤巍巍站起来，缓缓地跪下来，老泪纵横：“母亲，克宏先走一步了，不能给你老人家养老送终，原谅儿子吧。保重……”这个头磕下去，就永远没有起来。
辽阔的荒野上，响起了士兵那悲凉的笛声，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声。
柴克宏，生年不详。我根据他父亲柴再用的生平推断，他大约出生于892年，享年65岁左右。在五代十国这一历史动乱时期，名人太多，他是不起眼的。不过陆游的《南唐书》用五百字介绍了他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一位伟大的人物。
我想这样的英雄是不应该被遗忘的，因此我用四章一万多字，还原了他人生中最壮丽的晚年。
一位忠臣，一个孝子，一位老者，乘鹤西去了，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他是值得名垂青史的，请记住，他叫柴克宏，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清贫的官员，一位爱国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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