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女频小说 > 世间清景是微凉

108番外《扫墓》

    <li>  花花生气了。

    冯一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距离花花把他当成空气,已经足足过去七个小时,并且,还继续。

    平时这个时候,冯一路会坐沙发里看新闻,花花则会像条大型狗狗一样围着他转,或是削苹果,或是拱到他身上蹭啊蹭,直到冯一路耐心消失,一巴掌打他头上,他才会安静下来,老实地窝主身边,可怜巴巴。但如果冯一路冲他笑一下,他又会立刻原地满状态复活,逮着机会还会扑上来亲两口。狗狗有多喜欢舔,花花就有多喜欢亲,接吻狂,这是冯一路给他下的定义。

    但今天,换成了花花坐沙发里看电视,冯一路倒有些急得团团转了。

    努力回忆事件的导火索,似乎就是中午冯静和他闲聊时的那一句话。

    随着饭店规模扩大,冯一路新招了一批员工,冯静是这里面最出色的,大专毕业,二十五岁,有三年的酒店工作经验,长得又端庄大方很让有好感,所以冯一路直接让她做了大堂经理,负责迎来送往的接待、所有服务员的统筹调配以及客的各种突发事件。冯静也做的很好,极短的时间内就融入了饭店的工作班子,无论是前面的服务员还是后厨的师傅们都挺喜欢她,后厨甚至有几个年轻师傅跃跃欲试还想要追求一把这位窈窕淑女。作为老板,冯一路自然也喜欢这样的员工,于是有事没事也会关怀关怀下属,聊上几句家常,送上几句鼓励,以便维系对方对饭店的归属感。

    今天下雨,中午客并不多,冯一路巡视到大堂,冯静见老板来了,自然走过来汇报一下工作,汇报完,便顺带聊了两句。

    其实聊得也挺稀松平常,冯静像每一个刚和他熟识起来的员工一样,问:“老板怎么不结婚?”

    这个问题简直成了冯一路近些年的必考题,于是标准答案张口就来:“都这岁数了,又有过黑历史,祸害别干啥啊,自己挺好的。”

    冯一路从不避讳自己坐过牢,谣言这东西是个顺毛驴,越捂着它越跟较劲,撒开膀子随它去,它反倒消停了。现全饭店员工都拿他当浪子回头的楷模,金光灿灿的。

    “什么就这岁数啊,”冯静是个直爽的北方姑娘,当下来了句,“就喜欢岁数比大的。”

    本来这话就禁不住细琢磨,偏巧正赶上后厨一个切菜小工跑出来收快递,见到冯一路本来还有点忐忑,毕竟上班时间擅离职守还是收淘宝快递实太多槽点,可那句“就喜欢岁数比大的”顺着风就刮进了他耳朵,机智伶俐的小工看看冯静,又看看冯一路,瞬间换上微妙笑容,一副“懂懂们继续”的表情,一溜小跑奔出去签收了。等小工拿着快递回来,冯一路有心嘱咐两句别乱说,可又觉得这样更加显得他心虚,最终还是没言语。

    现看来小工不负众望,向整个后厨传达了老板和大堂经理有暧昧关系的惊天发现。最重要的是,后厨有个完全没有架子的负责,且还是老板同吃同住的异姓兄弟,一个牢房出来,感情比穿一条裤子还深,冯一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整个后厨肯定围着花花刨根问底来着。如果说花花乍一听见还会怀疑,那经过一句一句的发酵,这会儿怕是把自己这始乱终弃的罪名板上钉钉了。

    冯一路脑补出整个过程,感觉到一种蛋蛋的忧桑。

    电视忽然被关闭,整个客厅陷入微妙的安静。

    花花放下遥控器,毫无预警地转向冯一路,没什么表情,只那么定定看着。

    冯一路正来回踱步,对上花花的视线,就被定住了。他想从那一双黑亮的眸子找出些情绪,比如气愤,凶狠,伤心,或者其他,但都没有。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黑不见底,仿佛要把的灵魂都吸进去。

    “和冯静没什么,都能当她爹了。”一字一句地说完,冯一路起伏了半晚上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好像他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事儿连辩解都不值当,“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顶多五百年前是本家。”

    花花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琢磨可信与否。

    冯一路豁出去了,举起手:“现对女的根本硬不起来,要不发誓?”

    “阳痿了?”

    忽来的天外之音差点儿把冯一路吓死,他还以为花花开口说话了!

    容恺甩着手指头上的钥匙圈,特自来熟地登堂入室,直奔厨房:“借点酱油。俩继续聊~”

    聊妹。

    冯一路没好气地看着火星翻箱倒柜,半天,那走出来又想起之前听到的,补充询问:“对女的不行了?啥时候试的?”

    花花的眼神暗了下。

    冯一路想掐死小疯子!

    那天晚上被冯一路命名为屈辱之夜。他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来讨好花花,跟个充气娃娃似的,随便对方摆造型,想怎么搞怎么搞,到后来洗完澡,他已经累的老胳膊老腿魂归西天,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那没良心的还要亲,各种亲,亲的他做梦都满世界红唇!

    次日冯静看到他肿的跟香肠的嘴,暧昧笑了:“老板不老实,明明不是单身。”

    冯一路只得尴尬笑笑,结果一笑牵动嘴角细小伤口,倒吸口凉气,心里把那没良心的狼崽子又骂了个狗血淋头。

    冯静不知道老板的心理活动,只是调侃完,趁着轻松的气氛,问了一直想问的:“老板,花师傅大名叫什么,总不会也是花花吧?”

    花花现负责整个后厨,而且都知道他和冯一路的关系,俨然就是个二老板,所以大家都尊敬地叫他一声花师傅,他又不会说话,别这么叫,便也这么应了,至于冯一路,自然还是花花花花的叫,于是全饭店都知道花师傅小名叫花花,但大名是啥,还真没关心过。

    不过问个名字不算事儿,所以冯一路很大方地告知:“花雕,挺有意思的吧。”

    很多年没叫过花花大名了,确切的说从认识就很少叫,于是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带给冯一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仿佛叫另外一个,一个全然陌生的。

    冯静却乐了,很开心的样子:“花雕,这不是酒名儿嘛。”

    “谁说不是呢。”冯一路也跟着乐起来,好像这么多年才发现这个笑点。

    笑完了,冯静轻咳两声,忽然问:“花师傅才三十多吧,怎么也不见他张罗找对象结婚的。”

    冯静的声音不自然压低,整个透着微妙的紧张。

    一道闪电划过冯一路大脑,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小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跟个不明真相的小丫头置气显然很幼稚,但冯一路的理智没办法压制这股幼稚的邪火——挖墙脚都挖到老子跟前了!

    “他心里有了,”冯一路听见自己硬邦邦的声音,“结婚不结婚的只是个形式。”

    冯静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只是眼里的失落无论如何也遮不住。

    冯一路心里骂自己,个不害臊的老东西!骂完了,又骂花花,个到处勾的小东西!

    晚上,这一老一小又躺进被窝。

    昨夜做得太凶,花花也觉得有些歉意,打算今天晚上让冯一路缓缓,于是只是抱着他。

    冯一路不干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于是翻身压到花花身上,照着他的嘴就亲了下去!

    花花大喜过望,难得碰见冯一路主动,立即狼化,又开始咬啊咬。

    被手指头插进去的时候冯一路就已经后悔了,等换上大家伙,这厮便想临阵脱逃。可不管怎么爬,都让花花拽回去,最终成了砧板上的肉,被拆吞入腹。

    事后,冯一路又累成了死狗,可死狗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于是他把花花揪过来,眉对眉眼对眼地嘱咐:“听好了,将来就是老了也不能把送养老院啥的,要敢,就养老院把自己弄死,再飘回来把弄死。”

    花花眨了眨眼,很认真地比划:老了的时候,也老了。

    冯一路没好气地扒拉一下他脑袋:“别趁机给自己抬份儿,老子大多半轮呢!”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可好长时间没管叫哥了。”

    花花乐了:以后叫。

    冯一路不干:“现叫。”

    花花很惆怅地叹口气,从命:哥,们再来一次吧。

    “……”

    冯静的事情冯一路一个字儿没给花花透。

    防火防盗防小三,这是屋主的正当权益。

    冯静倒不是个执着的,那之后有个常来吃饭的客追她,没多久,两个便顺利交往。

    心里大石落地,冯一路开始寻思另外一件事。

    ……

    清明

    墓园永远让觉得宁静,这宁静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安详。

    花花跟着来过许多次了,他没有亲可祭拜,于是便每次都陪着冯一路来给冯老爹扫墓,以兄弟的身份。

    来到墓前,花花熟练地把水果和花摆好,又点上香,认真地拜完,便退到旁边站着,留下空间让冯一路和他爹说话。

    冯一路同从前一样席地而坐,倒上两杯酒,一杯给他爹,一杯给他自己。

    花花抬头看天,天很蓝,很宽广,看着看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疏离,自己就要像鸟一样飞上天际……

    “就不给整那些什么很好不错啊虚头巴脑的了,听好了,花花认得的,是兄弟,但也是媳妇儿,”冯一路顿了顿,又强调一遍,“咱老冯家的媳妇儿。”

    一阵风吹过,略带凉意。

    冯一路皱皱鼻子,想打喷嚏,但没打出来:“千万别从地底下跳出来,会给儿子吓死的。”

    墓碑依然安静。

    “没跳出来就当同意了,”冯一路伸手去拉站旁边的花花,“来,叫爹。”

    花花没动。

    冯一路抬头去看,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好像有一滴带着温度的水落到他脸颊,但很快,又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