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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CHAPTER/02/变不成和你一样(上)

    「难道我的存在,真的是一个肮脏的话题?」

    洛蓝今年十七岁。十七年里洛蓝习惯了自己和外婆的两人世界。她没有朋友,没人同她说话,渐渐地,洛蓝也变得不愿跟别人交流了。

    她其实很漂亮,白皙的脸上五官长得给人以舒服的感觉,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头披肩发散在肩上,丝丝缕缕一根一根分开来。

    洛蓝就和白玫瑰一样美丽,但是她独特的气质却被流言掩埋,同时被击碎的还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她的眼睛水亮却空洞,头发乌黑但在外人看来就是那么不顺眼。

    即使大家都不喜欢洛蓝,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包括她父亲。洛蓝甚至不知道父亲长得什么模样。

    她喜欢在放学之后去街角放上一两块面包或者什么吃的,之后那些流浪猫就会凑过来。每到这个时候,她轻轻蹲下,对着那些猫说话。久而久之,这里的猫都不害怕洛蓝,反而对她很友善。

    可是人的话这种东西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甚至是与道德背道而驰也无所谓。这就好比你去吃自助餐,付过钱后没人会在乎一次是不是拿太多,并且只拿好吃的和看起来贵的。流言也一样,永远也没有人会嫌天下太平,流言只关注于故事是不是曲折离奇、是不是能达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否则怎么会叫流言呢。

    有的人说洛蓝很古怪,每天只和猫说话,说她能听懂猫的语言。随之又有更离奇的说法: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妖精,反正不是猫妖就是其他什么的妖孽。

    总之这种话每到一个人口中就会添点油加点醋,久而久之,这个大雪球越滚越大,直挺挺地砸向洛蓝,不给她的生活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没有朋友,从来就没有,那些人都离她远远的,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洛蓝上高中二年级。今天是下半学期开学的日子。当初上学的时候没有一家学校愿意接收洛蓝。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才有一家学校肯让洛蓝进入小学。后来外婆对洛蓝说是一个男人以外婆的名义给了学校很多钱,学校才勉强接纳了她。洛蓝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心里一直很感激那个男人。

    “真倒霉,这学期还是得面对洛蓝那倒霉的东西。”林清旋左手捏着小镜子,右手握着睫毛刷正在瞪大眼睛坐在桌子上刷睫毛,看见洛蓝进班来她故意提高声音说。

    林清旋也是个漂亮的女生,跟洛蓝不同的是,林清旋像是开得无比妖艳的鲜花。而且林清旋的父亲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

    林清旋家里很有钱,这让她内心的高傲到达了极致,虚荣心容不下一点裂痕。如果她的虚荣出现了裂缝,林清旋一定会抓起大把大把的钱拼命把它堵住。

    “就是,真晦气!”周围几个女生也一起附和。林清旋和洛蓝都像是一块磁铁——只不过洛蓝是和别人相斥的那一端,而林清旋则是和别人相吸的那一端,所以她周围总是围着很多女生,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集团”。

    洛蓝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也没有用手去捋——她从不注意这些细节。与其说没听见,不如说已经习惯了。

    “哎呦,咱这某些人还装聋呢!”林清旋轻蔑地笑笑,不时用大拇指指后面,又提高声音,“不知道怎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样的东西呢,那她爹娘也不是什么好货。”

    周围的女生哈哈哈地大笑着。洛蓝感到这些笑声好像无数的蚂蚁在咬她的心,又痒又疼。洛蓝讨厌这种感觉,她双手攥拳,身体也开始发抖。

    看到洛蓝好像没什么反应,林清旋从桌上跳下来,清脆的鞋跟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极有爆发力地挑衅着洛蓝的忍耐,她更加放肆了:“我听说,咱们这某人的爹不要她了,卷着钱跑了,你们说得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把她爹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哈——”笑声更大了。“还听说她娘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就个老太太愿意和她住一起。”林清旋拉了拉她那紧身黑色上衣,用手掀两下头发,转身想看洛蓝的反应。

    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林清旋吓了一大跳——洛蓝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怒视着林清旋,什么也不说。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被火烧干了,林清旋感到那两只眼睛在无声地冒烟。

    “干什么啊,想吓死人啊!”林清旋也突然瞪起眼睛,“晦气的东西!”

    她一把抢过林清旋手里的镜子,狠狠地摔在林清旋脚下。林清旋的虚荣心像镜子一样支离破碎,她恶狠狠地推了洛蓝肩膀:“你个贱货!”

    洛蓝向后退了几步,但是仍旧控制好了身体的平衡:“请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嘴上也干净点,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我的父母,请你不要侮辱他们。”

    她是徒劳——后来她自己都这么觉得。用如此恳切的话想去撼动那样一个林清旋,如同用十字改锥去拧开一字的螺丝——彻彻底底地对牛弹琴。洛蓝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讲道理的,有时候需要轻视、无视甚至漠视。她决定保持沉默。

    “你再说一遍?”林清旋好像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愿任何人对她权威的抵抗,哪怕只有一点点。

    “铃——”上课铃响了。林清旋本来还想给洛蓝点颜色看看,但被铃声打断了。“蓝血的东西你给我记住了,今天的帐以后跟你算!”她说完一扭一扭气冲冲地走开,然后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过了不久班主任刘老师夹着一本书快步走进教室,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老太太,是个正经又古板的人。

    她平时着装都是深色中式上衣和裤子,图案多是鲜艳的大花或者是小碎花。大家久而久之给刘老师起了个外号——花大妈。

    花大妈身后的那个男生高高的个子,长得很帅气,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满脸的笑容很是灿烂,洁白整齐的牙齿虽然闪亮但不突兀,整体给人温暖的感觉。他们走到讲台的时候,阳光正巧打在教室前面的地砖上,光柱里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一切都温暖如春。

    两人在讲台上站定后花大妈说:“新学期到了,我们班也有新气象!”底下有微微的嬉笑声。

    “安静安静!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下面让他给我们做自我介绍啊,大家鼓掌热烈地欢迎这位新同学!他即将成为班上的一位新份子!”

    同学们为花大妈的假正经再次笑成一团。

    “大家好!我叫佟彤。我是新搬到这个城市的,我家在东街开了家花店,大家以后有事可以去那找我。希望今后能和大家成为朋友。”说完佟彤友善地笑了笑。

    “哇塞,开花店的,好浪漫啊。”

    “是啊是啊,长得好帅。”

    女生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教室里立即变成了花痴的海洋。林清旋也迅速地从之前的不快情绪中脱离出来。她乐开了花,不停向佟彤抛媚眼,她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眨着,不时地做着各种幅度很大的动作。

    比如故意拿出梳子来梳头发、打个喷嚏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甚至大声地和旁边的人说话,好吸引佟彤的注意。

    “那么,新同学坐在哪呢?”花大妈四处打量着。

    “老师我坐在最后吧,我个子高。”佟彤指了指洛蓝旁边,边说边搬着桌子朝洛蓝旁边大步流星似的走去。花大妈本来想阻止,看佟彤已经决定,就没再说什么。

    女生们的议论声突然停止,教室里鸦雀无声。洛蓝感觉几十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林清旋也不眨眼睛了,她变得非常古怪,从动作表现来看就是焦躁不安。

    不要啊,离我远点,不要过来,她想。洛蓝瞪大眼睛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佟彤,然后她必须要接受他们同桌这个命运。她手中玩弄的橡皮惊慌失措地跌落到地上,弹了好远。

    她红着脸假装没看见,也没有去捡。她是矛盾的,她想有个朋友,想有同桌,这样便不会太寂寞,不会寂寞到想到死。但是她其实有点讨厌别人接近她,不是讨厌别人,而是讨厌自己,洛蓝会嫌弃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所以与其在这方面的尴尬,她宁愿一开始就封闭自己,从交往上隔断所有接触,也免去了日后的麻烦。

    “好了,下面我们开始上课,同学们打开语文书目录,我们先来看看这学期的课程安排。”花大妈戴上她的老花镜,开始讲课。

    “你好!”

    “好……”

    “我叫佟彤,你叫什么?”

    “洛蓝……”

    “交个朋友好吗?”

    “嗯……”

    “那洛蓝你家住哪里呢?”

    “东街……”

    “平时喜欢干什么呢?”

    “没……”

    “没什么喜欢干的?”

    “嗯……”

    一整天,佟彤和洛蓝之间就一直持续着这种对话。其实佟彤知道洛蓝是蓝血人,虽然他刚搬来,可是不止一个邻居告诉他这件事了。他们会疑神疑鬼地把他叫到一边,翻着白眼地说别人的坏话。生怕新搬来的人们不了解这个城市稀奇古怪的一面似的。

    洛蓝也不想给佟彤难堪,可是长这么大,她深刻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意愿发展,她不是林清旋,不可能轻易地得到一切东西,却无意之间就失去一些。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悲哀的小角色,她这口生命的井,储水有限,并不断被毒辣的阳光蒸发,总有一天,灵魂枯竭。

    西街旁边有一条河。晚上吃过饭后,洛蓝还在想早上林清旋的话,难道父亲母亲真的不要自己了吗?那为什么母亲每月还寄钱来呢?她感觉心情很乱,跟外婆说想到河边走走,便添了件上衣,独自向河边走去。

    晚上城市里的路灯很柔和,但有点昏暗。河里倒映出月亮的影子,被水波一条一条分割开来,像小船一样漂着。

    “洛蓝”突然后面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洛蓝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想看看是谁,可是没注意前面的路,刚回过头还没看清,就一脚踩空载进了河里。洛蓝拼命挣扎,但她不会游泳。洛蓝感觉自己喝了好多水,身体越来越沉。最后没了知觉。

    梦幻的色彩逐渐呈现,四周的光慢慢清晰,时光不断倒转,如呼啸的风一般掠过自己的身边。五彩缤纷的玫瑰窗悬在头顶,反射出艳丽的光线。没有尽头的世界,四处都是一个模样,洛蓝站在这样的世界中心,彷徨地眨着眼睛。很轻,真的很轻,如一缕烟,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洛蓝。”面前有个女人轻声呼唤她。

    “妈,你怎么在这里?”洛蓝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像在巨大的广场上说话。女人轻拂洛蓝的头,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触感。

    “洛蓝,去找爸爸。”母亲的全身都在发光,如繁星闪耀在静谧的夜空。

    “爸爸在哪?怎么去找他?”洛蓝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她感觉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无助。

    “去找爸爸……一定要……找到……”母亲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她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消失在一片明亮中。

    “妈!你别走!”洛蓝呼喊着母亲,却无法挽留。眼睛里的泪水混合着光晕模糊了视线。远方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只是看不到脸。洛蓝迅速擦干泪水,她敏感地觉察到男人的身份。她双手握拳,微微颤抖。

    “爸爸?你是我爸爸吗?”洛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变得从未有过的激动。男人没有理会她,仍是背着身,一动不动。

    突然,世界开始暗下去,如迅速由昼转夜的天空。地面和上空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缝,剧烈地摇晃起来。细微的裂痕渐渐出现,世界即将要支离破碎。男人开始奔跑,他的背影慢慢远去,逐渐变小。时间的漩涡疯狂地旋转着,眼看着洛蓝就要被卷入其中。

    “爸!爸!”洛蓝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光线刺眼,便急忙又把眼睛闭上。她的确还想做那个梦,想把它做完整。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会觉得梦才是真实的,其实,是因为那个梦对于洛蓝来说太过完美,她看见了一切她想念的人。

    原来是梦,洛蓝想。她揉揉眼睛,尔后试探性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白亮的世界似乎能穿透眼球,待完全适应后她才完全把眼睛睁开。

    洛蓝仔细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地面上零落着装满水的长嘴喷壶。花架上的花高傲地开着,显示着它们的美丽。

    旁边的墙上开着一扇窗户,偶有几朵云安静地飘过,轻轻抚摸着天空。花的清香让洛蓝感觉很舒服和安逸,却不呛鼻。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洛蓝掀开被子起身坐在床上,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

    “别起来!”远处传来年轻女人甜美的声音,脚步轻盈如飘着游走一般。

    洛蓝迷迷糊糊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花格裙子,梳着马尾辫子的女子,长得很是和蔼可亲,她的手里捧着喷壶,正向自己走来。

    “现在还不能动。”她说着蹲下放喷壶然后扶洛蓝躺下。她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一种不自然的感觉浮在脸上。女人摸摸洛蓝的脑门然后笑着说:“嗯,已经不发烧了。”

    这简直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这个世界上对洛蓝好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妈妈,另一个是外婆。

    小时候妈妈在她生病的时候会用纤细的手摸她的额头,那只手魔力般地让她退烧。长大一点妈妈经常不在身边,外婆常常爱抚她的脸。

    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陌生人敢这样对她好。年轻女人的手触碰到洛蓝额头的一瞬,洛蓝不知为什么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怎么……”

    “你呀,昨天不小心掉进河里,我弟弟把你救上来的。”

    “弟弟?”洛蓝轻声问。

    “就是佟彤啊,你不记得吗?他跟我说你们是同学。我是佟彤的姐姐,叫佟玲。昨天他把你背回来,然后你就睡在我家,一直睡到现在,都快一天了。”佟玲说着坐到洛蓝的旁边。

    优雅的百合环绕着他们,花瓣微微舒展开,花蕊挺拔地伸出来,洁白如雪。

    洛蓝想起昨天那个声音——原来是佟彤。

    洛蓝长舒一口气,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外婆……

    她还是只能说几个字,长期的闭塞使她与陌生人有了严重的沟通障碍,她甚至不敢正视佟玲的眼睛。床单被洛蓝抓得褶皱起来,手心的汗一点点渗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放心吧,昨天小彤找刘老师问过你家电话了,你外婆知道你在我这的。”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洛蓝忘记自己是个蓝血人。她闭上眼睛,心想只要外婆不担心就好。

    “姐——我回来了!”

    “小彤快来,洛蓝醒了。”

    “啊,真的啊!佟彤扔下书包快步跑到洛蓝床边,好像放下一个包袱似的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谢,谢谢……”

    “不要谢我,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突然叫你你也不会掉进河里。”佟彤深邃的眼睛乌黑明亮,犹如一汪潭水。他高挺的鼻子和嘴唇优美的曲线诠释了阳光少年最英姿勃发的岁月。

    佟玲帮洛蓝盖好被子,站起身来说:“小彤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洛蓝吃过饭再回家吧。”

    视野里只有白色的天花板和佟彤的脸。被子散发着太阳光温暖的味道,很软,很舒服,有种家的感觉。佟彤搬了把椅子轻轻放在洛蓝床边,慢慢坐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尽显优雅。

    “这是我家花店,呵呵,地方不大。还有昨天的事实在对不起,我就是去河边散步,看到你也在,想和你打个招呼,没想到……”

    洛蓝摇摇头说:“没事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暖暖的,是这十七年来所没有的。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洛蓝,没有一个人肯留洛蓝在自己家里住,没有一个人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但是就在今天,这感觉同牛奶一样香浓地温暖着洛蓝。

    窗户外天空已经有了夕阳的痕迹,不时有几只麻雀飞过,在天空中留下优美的一条线。佟彤用手摸了摸旁边快要蔫了的一只花,慢慢收起了微笑。

    “洛蓝,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佟彤的嘴抿在一起,表情十分认真。

    洛蓝马上点点头,像拨浪鼓一样的频率。

    “自从昨天咱们见面开始你就一直没有笑过,好像不愿和别人说话,”佟彤的语气很轻,生怕碰到什么易碎的东西,“可以问原因吗?”

    洛蓝微微把头别过去,露出颀长的脖颈。白天鹅般优美,却悲伤地陷入了沉思。她的胸口有些发闷,十七年所积压下来的不快此时又重新被人挖出来,她好像刚才那朵蔫了的花一样。

    落寞的夕阳在天空晕染开,与天空的蓝色交织在一起,没有清晰的界限。气温降下来,有些微冷。

    “其实我也知道一些有关你的事……”佟彤把视线从洛蓝身上移开,抬头看着窗外的天说,“洛蓝,我的父母就在去年出车祸都去世了。”

    洛蓝微微把头别过去,露出颀长的脖颈。白天鹅般优美,却悲伤地陷入了沉思。她的胸口有些发闷,十七年所积压下来的不快此时又重新被人挖出来,她好像刚才那朵蔫了的花一样。

    落寞的夕阳在天空晕染开,与天空的蓝色交织在一起,没有清晰的界限。气温降下来,有些微冷。

    “其实我也知道一些有关你的事……”佟彤把视线从洛蓝身上移开,抬头看着窗外的天说,“洛蓝,我的父母就在去年出车祸都去世了。”

    洛蓝的身体抖了一下,她不知道任何关于亲人去世的感觉,但是她还是被佟彤这样的遭遇深深震撼。她把头又转了过来,看见佟彤眼睛里闪烁的泪光。

    “是真的,就那么一下子,我和姐姐都不相信,我们一瞬间就成了孤儿。世界都变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你能想象吗?早上起来的时候,你拼命呼唤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真的就不在了。他们的卧室里空掉了,剩下的全是我和姐姐的思念。”

    佟彤有些哽咽,他努力克制自己:“所以,你还是挺幸福的,对吧,至少你还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机会。不管机会是大是小,至少你的父母都健在,你还可以亲切地叫一声‘爸爸’或‘妈妈’,可我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洛蓝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大太阳”会是个经历父母双亡的孩子,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轻声重复着:“对不起。”

    “洛蓝,”佟彤温柔地称呼她,“我想他们一定很挂念你,总有一天你们能在一起。”佟彤用力眨眨眼睛,那些泪水便消失不见了。

    佟彤用修长的手指帮洛蓝又盖好被子,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几秒,他还是说:“告诉你个秘密吧,我的血,也是蓝色的。”

    你曾经和我说/你活在我的世界里

    你活在夏季的烈日下/活在冬季的严寒里

    你以春的和煦为伴/以秋的凄凉为友

    我一直以为我的世界/只是一片白亮

    其实你正逆着太阳的光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你的后背被照得光亮/正面却悲伤地隐在黑暗中

    旁人的目光/只看到你后背/光的繁华

    你走到我的面前/单膝跪下

    你说/我愿为你变得平淡/我愿与你/永远藏匿在黑色的世界中

    于是/我的世界真的有个你

    我的世界不再被命运嘲弄

    我的世界在平淡中美丽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你永远也不可能与我一起藏在黑色的世界中

    因为/你毕竟不是我你的生命/终究溶不进黑暗中

    这是洛蓝曾经写过的诗。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巧合,每一个细节都惊人地准确,毫无误差地拼接在生命中。佟彤的话确实吓到了洛蓝,她望着佟彤的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你不用为了安慰我这么说。”洛蓝说完以后才发现,她和佟彤之间沟通已经没有障碍了。

    “你真的不信吗?那好,我证明给你看。”佟彤说着站起身,走进另一间房间。

    洛蓝快速地坐起身,被子从肩膀滑落到床上,如金蝉脱壳一般。佟玲炒菜的声音很是清晰,没一会就有香味飘了过来。

    地面上偶有泥土的痕迹,角落里几把修剪用的小钳子,红色的把手很是鲜艳,乖巧地躺在那里。外面的天空在落寞的红色上又添上了几抹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眼看天就要黑了。

    洛蓝的心跳得极快,因为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和自己血液颜色一样的人。即使她还不能确定,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简直要开心得疯掉。

    “洛蓝,你看。”佟彤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一支白玫瑰。佟彤平静地坐下,当着洛蓝的面用白玫瑰上的刺把自己的手刺破,然后用力挤。

    洛蓝张大眼睛看着,一滴蓝色的粘稠血液跳了出来。像一颗蓝宝石一样透亮。洛蓝觉得这颜色竟然这么熟悉,这么亲切,这么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蓝血。”佟彤笑着说:“洛蓝,你并不孤单。”

    洛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还在习惯性地控制着自己的泪水,但是,在佟彤这样一个毫无保留的人面前,洛蓝不需要顾虑什么。一滴泪终于从眼眶流出,划过脸颊,接着,眼泪如雨般连续地落下。洛蓝大声抽泣着,她有种想要抱住佟彤的冲动。

    “这花送你吧。”佟彤友好地把花递过去,送到洛蓝的面前。

    洛蓝明白,原来有一些人,并不是生命中的过客,不是昙花一现。彼此的共同点紧紧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最终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洛蓝接过花,有种莫名的轻松,像是快要飞起来。她心中的坚冰被融化,冰中冻结已久的真情盖过了玫瑰的香味。

    “我最喜欢玫瑰,尤其是蓝玫瑰。但是咱们这不好弄到,而且蓝玫瑰价格很贵,等下次弄到了一定送给你。”佟彤的目光真诚,意思是“说到做到”。

    “你知道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我……咱们,算是朋友吗?”洛蓝试探性地问道。

    窗户处有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两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皆向上望去。两只鸟儿停在窗台上,他们彼此靠得很近,像是互相在倾诉着什么。零星的羽毛安静地落在窗台上,微弱的光洒在两只鸟儿身上,形成了明暗的变化。所有的花都挺直躯干看着两只鸟儿,把最馨香的祝福送给他们。佟彤被这温馨的场面深深吸引,脸上一副美好的欣赏的表情。

    “我们是朋友吗?”洛蓝又重复了一次。

    “啊?”佟彤回过神来,“是,当然是了。”

    “吃饭啦!”佟玲冲里屋喊。

    “来了!”佟彤应着,站起身朝外面走。

    外面是花店的主体部分,花的摆放比里屋更加整齐,看上去有些庄严。左边的柜台上放着玻璃纸和各种颜色的丝带,门的上方悬有一只铃铛,每当有人进来的时候,它就会响上一声。店面的玻璃上贴着花的价格和新品种花的介绍。

    佟玲在角落里支起一张方桌。然后把菜一盘一盘端上来,最后是冒着香热气息的蛋花汤,蒸汽如蘑菇云一样向上升起,雾气腾腾。

    一口接一口地吃,不知吃了多少。感觉肚子鼓鼓的时候,洛蓝放下筷子。她盯着佟彤,又开始不可思议地想着佟彤的话。

    她看着佟彤爱吃的菜,希望能找出类似“蓝血人是否都爱吃一种菜”的问题。饭后闲聊了几句,洛蓝就打算回家了,她总是怕外婆担心她。

    一路上都很黑,路灯间隔很远,只是稀疏地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个圆形的光圈。洛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变得沉闷,反而与黑暗跳起了圆舞曲,富有节奏地起伏着。

    到家的时候外婆正在看电视。洛蓝把经过和外婆解释清楚,然后就进入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月亮散发皎洁的白光,撒在洛蓝周围。洛蓝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她把被子蒙在头上,不断翻身傻笑着。

    “我不是在做梦吧?”洛蓝掐着自己的脸,蜷着身子回想今天佟彤和她说的每一个字,她感觉心中充满了希望。算了,不想了,佟彤晚安,洛蓝在心里想,不一会就睡着了。在梦里,洛蓝手握着一支蓝色的玫瑰,笑得那么开心。

    雨淅沥沥地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打起一个又一个水泡。洛蓝感觉有点微冷,于是把被子盖严,翻了身。外婆慢慢踮起脚尖轻轻关上洛蓝屋的窗户,小声嘀咕,睡觉也不关窗户。

    “洛蓝,起床了。”外婆轻拍着洛蓝的肩膀。

    “嗯……”洛蓝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

    下雨了。洛蓝打着把红伞背上书包朝西街的学校走去。南方雨天空气很清透,好像要融掉身体。雨滴稀稀地落下来,轻轻地落到地上,落到水坑里,落在洛蓝的心里。雾气很大,看不清不远处佟彤家花店的牌子。但是当洛蓝又走近些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令她欣慰的踏实的背影。

    “佟彤!”洛蓝大声地叫了起来。声音之大连洛蓝自己都没想到。

    “喊什么喊,要死啊!”街边的路人不屑地瞟了她一眼,眼睛中看不到一点瞳孔的黑色。

    佟彤停住脚步猛地回头,侧脸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棱角分明的曲线,几乎是朦胧中唯一的清晰。

    “早上好。”洛蓝快走几步上去说。

    “早,昨天身体还好吗?”佟彤提了提肩,调整了一下书包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说。

    “恩,睡得很好。”洛蓝回答。她仰起头看着佟彤,高大得几乎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总是安静地存在,是自己的世界中少数值得信赖的人。

    吸进肺里的空气不断清新地向下沉,顿时赶走了尚存的睡意。脚下沾满泥土,每走一步都有微微下陷的感觉。

    这是修路时留下的问题,但有些时候洛蓝却喜欢这泥土,似乎这是小城市与大城市不同的一点,充满小地方独有的自然气息。两人就并排这么走了一路,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学校大门口。一路上佟彤问了问洛蓝家里的情况,她很喜欢这种和别人说话的感觉,她想就这么说下去,一直说下去。

    进了楼道两人收起了伞,洛蓝走在佟彤前面,故意加快了脚步——她低着头不想让同学看见自己和佟彤走得这么近,仿佛学校是另一个世界。

    楼道黑暗幽长狭窄而潮湿,长方形的空间禁锢住空气,阴冷的风穿过窗户吹进来。洛蓝和佟彤停在班门口,洛蓝把鞋在门口的垫子上蹭了蹭,走进班里。班里人像没看见洛蓝似的,继续他们的闲聊。

    尤其是林清旋的声音最大,周围围了一圈女生。林清旋翘着二郎腿好像在给其他人讲她家的新房子,神采飞扬。她头顶那盏明亮的白炽灯冰冷地发着光,所有的亮光都聚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右手拿个粉饼在扑粉,左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两只大眼睛伴着高高翘起的睫毛在向其他人显示自家的显贵。虚荣的表情展露无遗,像一只面具牢牢粘在脸上,没有人敢去揭下。

    佟彤进来的时候就很不一样。大家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他身上,佟彤根本不管别人是不是在看他,紧走两步跟上洛蓝,两人聊着天坐到座位上。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天黑着脸压下来,狂风卷着雨水拍击着教室的窗户“噼哩啪啦”地作响。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之后紧跟的“轰隆隆”的声音像天空在敲着一张无比巨大的鼓。

    林清旋的下巴张得快掉到地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佟彤会和那个扫把星在一块。林清旋故作镇定,继续讲她家的豪宅。

    也许就是偶尔碰上的,佟彤怎么可能跟那种人在一起!她心里想,只是随便地敷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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