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第二十章
马场上，皇子们又结束了一下午的训练，如今正是汗流浃背之际。
烈日炎炎，加之运动量不小，加之午后疲乏，绕是精力旺盛的胤褆，也有些不支了。
胤礽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一边拿眼朝身旁瞅着。
不一会儿，一队宫人鱼贯而来，人手捧着一瓷罐，领头那宫人不是白萍却是谁？只见她盈盈笑道：“太子殿下担心弟弟们吃不消，特命奴婢等人熬了解暑汤送来，诸位阿哥们且用些吧！”
乍听得此言，饥渴不堪的皇子们即便不说，却也两眼放光。胤礽早早地便将目光焦灼在承祜特为他准备的一盅汤上，然而目光触及旁边同样精致的盅，略微撇了撇嘴。
胤礽是承祜一母同胞的弟弟，加上是他一手带大的，于情感上来说，自然是较之寻常兄弟更加亲近。可即便如此，在外，承祜却从来不厚此薄彼，充分地履行了一个兄长应尽的职责，对于每个弟弟都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关心。
便是解暑汤，小厨房也是煞费苦心，按照各个阿哥们不同的喜好和口味做出了新鲜花样，既可口又有益于身体，故而阿哥们皆是欢喜不已。
胤褆笑道：“大哥倒是有心了。”说着便斜着眼瞧了瞧胤礽。
如此细致入微，前世少年时一直被康熙宠着纵着的胤礽，自是不可能做到的。
胤礽见状，更为不满了，冷着一张脸，不同于往日的高贵桀骜，倒更偏向于胤禛的模样。
胤禛此人，胤礽往日只觉外表冷得像个冰山使得，内里却是个大火山，烈火炎炎，只要将那些与他相违逆的声音全数吞噬殆尽。
今日的他，虽与往常无异，但一种兄弟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彼此，又岂会不知？
见众人都上前来捧了汤盅，汩汩声中便一盅下肚，唯独胤禛反应迟缓，似心不在焉，拿了汤盅却又失手打翻，胤祺眨着灵动的双眼问道：“五哥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么？莫不是因为昨日汗阿玛在无逸斋责备五哥了？”
胤禩见此状，有心调节一下气氛，便奶声奶气地道：“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六哥不和我等一起去无逸斋，又如何得知？”
“道听途说。”胤祺这么说着，却拿眼睛瞅了瞅身旁站着的胤祉，胤祉忙道：“哎呀，六弟，你！你看我作甚！我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哪里让你拿出来说了！”
一旁的胤礽沉吟片刻，方道：“如若我所料无差，五弟当是为佟额娘的病情罢？”
胤禛凝重地点了点头，半响，方扯着沙哑的嗓音道：“……有劳太子费心了。”
胤礽讶然：“我亦关心佟额娘的病情，你如何便料定不是我费心了，而是我大哥？”
胤禛瞅了他一眼，胤礽从他那双乌黑的眼中感到了一丝不耐，但胤禛却仍是以沙哑之音回道：“大哥为人，心细如发，急人之所急；三哥为人，略显粗疏，事到临头方可知，岂有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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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帐重重，压不住沉重药味儿，胤禛回了宫中，便见众人皆陀螺般的忙忙碌碌。
床上所躺的女子，单薄得便如一张纸，仿佛随时会被身上所盖的锦被压垮。
这个抚养自己两世、陪伴自己两世、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额娘，终究是要走了，自此之后，这世上便又少了一真心待自己的人。
虽则重生一世，但他对于此等生离死别之事……无论经历过多少次，终究还是不能做到习惯，亦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胤禛心中明白，连番大病，佟贵妃的身子早已被掏空，纵然挺得几日，也不过多几日痛苦罢了。
偏偏，这是多事之秋，福建刚传来福建总督穆赫林的战报，说台湾郑氏施琅率军夺得金厦，自此，海患又起。
康熙为此大发雷霆，在御书房中与几个心腹大臣彻夜商谋，如今已是两天没睡了，自然，就更不可能抽出时间来看望佟贵妃。
虽则如此，他仍是下了旨意，册封佟贵妃为皇后，意在冲喜，希望佟贵妃能因此喜事，病势好转，然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唯独佟贵妃，却很是较真，日日夜夜于死亡挣扎，在此番昏迷之前，她曾面色苍白、眼眶深陷地望着坐在床前的胤禛，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地道：“都是将死之人了……额娘……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头。但是这个皇后，额娘却一定要做……”她的手颤抖着想要抚上胤禛的面颊，却是力不从心。胤禛只觉心如刀绞，右手紧紧地抓住佟贵妃冰凉得没有温度的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哽咽道：“额娘……”佟贵妃重重地咳喘了一阵，方才缓过气来，病痛的折磨使得这个昔日高贵美丽的女子憔悴不已，然而，她的双眼却出奇的明亮，此刻，只见她细细地打量着胤禛，眼神柔和地道：“额娘……总要在走之前，为你留一条后路。”
一语罢，胤禛竟是泪如泉涌……
在重大的悲情之前，任何安慰之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像赫舍里皇后去世之时，诸多的劝慰，又哪里能止得住当事人内心的伤悲？不过是好好的伤过一阵，而后自行振作罢了。
永乐五年，徐皇后崩逝之时，朱高炽也是这么过来的。
后来，在祭奠亡母之余，已成皇帝的朱高炽心想，人生自古谁无死，但能死得其所，便也不负此生了。
譬如他喜爱征战的父皇，生于战火，死于征途，不负武将之名，不折沙场之勇。
此时，隔着一世，承祜只是静静地站在殿门口，未让任何人通报，默默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幕，默默地陪伴着那个还是孩子的胤禛，也默默地为这个刚刚被册封为皇后的女人送行。
夜来风雨声……转眼间，又是一夜，匆匆被翻过了。
黑暗中，低垂着脑袋的胤禛看不清神色，然而他的声音却在黑暗之中清晰可闻。
“多谢。”
翌日，当承祜正在翻看着福建的战略地图，研究海上作战的方略的时候，忽听门外内侍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了。”
烈日炎炎，加之运动量不小，加之午后疲乏，绕是精力旺盛的胤褆，也有些不支了。
胤礽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一边拿眼朝身旁瞅着。
不一会儿，一队宫人鱼贯而来，人手捧着一瓷罐，领头那宫人不是白萍却是谁？只见她盈盈笑道：“太子殿下担心弟弟们吃不消，特命奴婢等人熬了解暑汤送来，诸位阿哥们且用些吧！”
乍听得此言，饥渴不堪的皇子们即便不说，却也两眼放光。胤礽早早地便将目光焦灼在承祜特为他准备的一盅汤上，然而目光触及旁边同样精致的盅，略微撇了撇嘴。
胤礽是承祜一母同胞的弟弟，加上是他一手带大的，于情感上来说，自然是较之寻常兄弟更加亲近。可即便如此，在外，承祜却从来不厚此薄彼，充分地履行了一个兄长应尽的职责，对于每个弟弟都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关心。
便是解暑汤，小厨房也是煞费苦心，按照各个阿哥们不同的喜好和口味做出了新鲜花样，既可口又有益于身体，故而阿哥们皆是欢喜不已。
胤褆笑道：“大哥倒是有心了。”说着便斜着眼瞧了瞧胤礽。
如此细致入微，前世少年时一直被康熙宠着纵着的胤礽，自是不可能做到的。
胤礽见状，更为不满了，冷着一张脸，不同于往日的高贵桀骜，倒更偏向于胤禛的模样。
胤禛此人，胤礽往日只觉外表冷得像个冰山使得，内里却是个大火山，烈火炎炎，只要将那些与他相违逆的声音全数吞噬殆尽。
今日的他，虽与往常无异，但一种兄弟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彼此，又岂会不知？
见众人都上前来捧了汤盅，汩汩声中便一盅下肚，唯独胤禛反应迟缓，似心不在焉，拿了汤盅却又失手打翻，胤祺眨着灵动的双眼问道：“五哥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么？莫不是因为昨日汗阿玛在无逸斋责备五哥了？”
胤禩见此状，有心调节一下气氛，便奶声奶气地道：“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六哥不和我等一起去无逸斋，又如何得知？”
“道听途说。”胤祺这么说着，却拿眼睛瞅了瞅身旁站着的胤祉，胤祉忙道：“哎呀，六弟，你！你看我作甚！我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哪里让你拿出来说了！”
一旁的胤礽沉吟片刻，方道：“如若我所料无差，五弟当是为佟额娘的病情罢？”
胤禛凝重地点了点头，半响，方扯着沙哑的嗓音道：“……有劳太子费心了。”
胤礽讶然：“我亦关心佟额娘的病情，你如何便料定不是我费心了，而是我大哥？”
胤禛瞅了他一眼，胤礽从他那双乌黑的眼中感到了一丝不耐，但胤禛却仍是以沙哑之音回道：“大哥为人，心细如发，急人之所急；三哥为人，略显粗疏，事到临头方可知，岂有他哉？”
@************************@
帘帐重重，压不住沉重药味儿，胤禛回了宫中，便见众人皆陀螺般的忙忙碌碌。
床上所躺的女子，单薄得便如一张纸，仿佛随时会被身上所盖的锦被压垮。
这个抚养自己两世、陪伴自己两世、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额娘，终究是要走了，自此之后，这世上便又少了一真心待自己的人。
虽则重生一世，但他对于此等生离死别之事……无论经历过多少次，终究还是不能做到习惯，亦无法做到淡然处之。
胤禛心中明白，连番大病，佟贵妃的身子早已被掏空，纵然挺得几日，也不过多几日痛苦罢了。
偏偏，这是多事之秋，福建刚传来福建总督穆赫林的战报，说台湾郑氏施琅率军夺得金厦，自此，海患又起。
康熙为此大发雷霆，在御书房中与几个心腹大臣彻夜商谋，如今已是两天没睡了，自然，就更不可能抽出时间来看望佟贵妃。
虽则如此，他仍是下了旨意，册封佟贵妃为皇后，意在冲喜，希望佟贵妃能因此喜事，病势好转，然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唯独佟贵妃，却很是较真，日日夜夜于死亡挣扎，在此番昏迷之前，她曾面色苍白、眼眶深陷地望着坐在床前的胤禛，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地道：“都是将死之人了……额娘……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头。但是这个皇后，额娘却一定要做……”她的手颤抖着想要抚上胤禛的面颊，却是力不从心。胤禛只觉心如刀绞，右手紧紧地抓住佟贵妃冰凉得没有温度的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哽咽道：“额娘……”佟贵妃重重地咳喘了一阵，方才缓过气来，病痛的折磨使得这个昔日高贵美丽的女子憔悴不已，然而，她的双眼却出奇的明亮，此刻，只见她细细地打量着胤禛，眼神柔和地道：“额娘……总要在走之前，为你留一条后路。”
一语罢，胤禛竟是泪如泉涌……
在重大的悲情之前，任何安慰之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像赫舍里皇后去世之时，诸多的劝慰，又哪里能止得住当事人内心的伤悲？不过是好好的伤过一阵，而后自行振作罢了。
永乐五年，徐皇后崩逝之时，朱高炽也是这么过来的。
后来，在祭奠亡母之余，已成皇帝的朱高炽心想，人生自古谁无死，但能死得其所，便也不负此生了。
譬如他喜爱征战的父皇，生于战火，死于征途，不负武将之名，不折沙场之勇。
此时，隔着一世，承祜只是静静地站在殿门口，未让任何人通报，默默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幕，默默地陪伴着那个还是孩子的胤禛，也默默地为这个刚刚被册封为皇后的女人送行。
夜来风雨声……转眼间，又是一夜，匆匆被翻过了。
黑暗中，低垂着脑袋的胤禛看不清神色，然而他的声音却在黑暗之中清晰可闻。
“多谢。”
翌日，当承祜正在翻看着福建的战略地图，研究海上作战的方略的时候，忽听门外内侍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