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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吴爷这头还在小心地候着金龙卫给已经绑上匣床的越星河用刑,那头便听到了许十三的大喊大叫。

    他辨出声音是从甲监三传出来的,立即便飞身奔了过去。

    “怎么了?!”吴爷厉声喝问道,他看到甲监三的犯人身子微微地抽搐着,嘴里不断溢出乌黑的血水。

    许十三此时已是吓得丢了半条命,他急忙说道,“吴爷,他突然就吐起血来了,我也不知为什么!您快救救他吧!”

    说这话绝不是许十三怕人死了自己无法交代,而是他真心同情对方,不希望这个可怜的犯人再受更多的罪。

    可这种话还用他交待吗?能被关到甲监的人谁不是上面千叮万嘱要好好看顾的,虽然囚禁是囚禁,惩罚是惩罚,可绝不能让犯人出事才是真。

    吴爷赶紧叫许十三解开了甲监三犯人手足上的镣铐,然后将他扶起来,一手抵在了他的背心处,将内力缓缓送入对方体内。

    “唔……”甲监三的犯人轻轻呻吟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吐出,不过人倒是慢慢清醒了过来。

    “十三,好好照顾他,我马上去叫阿蒙他们下来。”

    吴爷松了手,顺势将人交给了许十三,虽然犯人醒了,可对方这吐血的阵势已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他随即快步走出了监房,径自去了与许十三住的石室内,拉动了隐蔽在暗格中传递循序的响铃。

    甲监三的犯人软软地倒在许十三的怀里,嘴角绽开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许十三看他胸口都沾上了不少鲜血,急忙拿了帕子替对方擦掉,一边擦,他一边急得快掉出泪来。

    “你可别吓我啊!瞧你这病的,有什么事总归先养好身体再说啊!”

    “咳……咳……”甲监三的犯人咳嗽了几声,缓缓伸手抓住了许十三的手,“放心,我不会死。我不会死的……”

    说完话,他的手猛然一垂,双眼也是渐渐闭了起来。

    许十三心里咯噔一下,嘴角一瘪就开始嚎啕大哭,他攥着甲监三犯人冰冷的手,就好像攥着这世上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很快,阿蒙就带人从上面下来了,与他同来的,除了老胡外,大多都是许十三不认识的人,想必也是上层几房的管事之类的人物吧。

    “哎哟喂,这可怎么交代啊!”老胡一踏进甲监三看见一屋子血腥就立即哀声连天。

    一个和老胡年纪差不多的白髯老头也走了上来,他一身素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神色也较老胡淡然许多。

    他径自走了过来,也不去管由嚎哭转为抽泣的许十三,只是伸手把了甲监三犯人的手腕,仔细听脉。

    “放心,还有气。不过他的身子真是不能再受更多的折腾了,还是早些提请上面派人将他接出去好好调养吧,不然迟早是会死在此处的。”

    “张老,您说真的?”阿蒙站在老胡身后,惊喜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还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不成?”白髯老张微微颔首,一脸严肃。

    老胡这也稍微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可是这地底石牢的大总管,出了什么事谷主第一个追究的还不是他!

    “这就好,我马上就派人出去向余护法报信,让上面亲自派人来弄出去。”

    阿蒙见状,也急忙颔首,“要不干脆我留两个兄弟在这边先好好伺候伺候他。”

    其实他也挺心虚的,因为之前对方出言得罪了他之后,他便私自撤换了平日甲监三本应享受的饭食,而只派给对方清水一般的稀粥,甚至还恶意让对方戴了几日口枷,以此惩戒。

    这甲字监平时的看守一般只有两个,一个是吴老,总管全局;一个则是洁房派下来做杂事的人,平日则一般不轻易让其他人接触到这里,以免有泄露出秘密。

    老胡叼着烟杆想了想,摆手拒绝了阿蒙的提议。

    “算了,这里不是有一个了吗,再说应该就这两天上面就会派人下来了,耽误不了啥。甲监一那位平日基本不用咱们照看,他一个人忙得过来。”

    既然老胡都这么说了,阿蒙也不好再坚持,他把许十三叫到一旁先是骂了他几句,说他替为个犯人就嚎啕大哭实在是没出息,其次却又叮嘱对方这两天好好照顾这个犯人,就像伺候亲爹那般照料。

    许十三自然是一边抹泪,一变忙不迭地点头。

    交待完这些,白髯的张老又将一瓶随身带下来的药丸交给了许十三,叫他每日饭后再给甲监三的犯人服用。

    许十三一一听了各人的吩咐,这才目送他们沉默离去。

    吴老见阿蒙他们下来之后,就又去了刑房候着金龙卫们用刑,这甲监一可是谷主亲自交托给他看管的,要真是让那些脾气暴躁的金龙卫一不小心虐死了,他也是担待不起的。

    好在金龙卫们打断了对方一条腿之后,也是有了忌惮,不敢再轻易上肉刑,但是上头左护法余九信的吩咐也是不能不听,既然如此,他们也只好选了不留一点外伤,亦不留一点内伤的加官之刑收拾越星河。

    加官之刑说来简单至极,只需几张擦屁股用的黄草纸,然后放盆里吸满水再往受刑人脸上一盖便成了,待憋得受刑人熬受不住时再轻轻一揭,既让对方受够了折磨,却又不会伤到对方丝毫,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只不过越星河武功高强,内息深厚,一口气也是憋得极长,几张黄纸些许时间根本不能让他感到痛苦,所以吴老这才得候在一旁,盯着时辰揭纸,要不然憋得早了,丝毫没惩罚到对方,憋得久了,又怕真给憋出个三长两短。

    几名金龙卫伺立在旁,吴老也站在一旁拿着烟枪吞云吐雾,他们一边盯着被锁在匣床上,口鼻上盖了厚厚一层湿草纸胸口双目紧闭的越星河,一边聊起了甲监三的事儿来,他们早就堵了越星河的双耳,也不怕对方听到什么。

    “那甲监三关着的也是个厉害角色吧?”一名金龙卫问道。

    另一名金龙卫当即嗤笑道,“你傻啊,能到这下边儿来的,谁不是厉害角色?”

    吴老冷笑了一声,接腔道,“那甲监三关的角色武功不算厉害,不过身份倒是相当厉害的。”

    “噢?”这句话可算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淮南王霍青,当今天子的兄长,昔日收复河朔三郡被大家叫做贤王的便是这位。”

    吴老慢慢解释道。

    “霍青!外头不是说他大逆谋反已被赐死了吗?敢情赐死到咱们这儿来了啊!”金龙卫里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以为皇帝那色鬼舍得把这么个美人赐死?”吴老睨了那小子一眼。

    “不过还真看不出来,淮南王这般人物居然也会有谋反之心,枉自百姓叫他一声贤王了。”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之首可惜地摇了摇头。

    吴老兀自低头摆弄了下自己手里的楠木烟枪,笑道,“皇家的事儿,咱们怎么说得清呢。还是好好做好份内的事,报答谷主知遇之恩便好了。”

    “话是这么说的。”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点了点头,看见越星河口鼻上的草纸渐渐有些发干,这便又拿了一叠草纸浸湿后再小心地重新覆了上去,一点点拍实,不留出一丝缝隙让对方呼吸。

    感到口鼻上的压力骤然变大,越星河这才微微睁了睁眼,他冷冷地看着站在一旁折磨自己的金龙卫,喉头猛烈地混动了一下,硬生生忍下了一声呻吟。

    “是条汉子。”吴爷在一旁轻轻赞了声。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头发被紧紧揪在铁环上,脖子丝毫无法动弹的越星河终于发出了一声所有人都期待着的痛苦呻吟。

    吴爷看着对方原本平静的眉宇拧得越来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厚厚的湿草纸下也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呼气声。

    他向来是敬佩越星河的,虽然对方杀过他不少兄弟,可这么多年的看守下来,吴爷还真觉得除了自家谷主,这世上或许真的再无一个能与越星河相提并论之人,就算是刚才提及的淮南王和皇帝,也远不及眼前这个碧眼男人。

    “差不多就行了,这种人得罪狠了以后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虽然他一直和谷主作对,这么多年了,谷主可一点也没放下他,要不然也不用每年都得劳动你们兄弟几次了。”吴爷掸了掸烟灰,觉得这一轮的刑责差不多了。

    瘦高个子的金龙卫笑了一声,接过了话,“谷主倒是一心想感化他,可偏偏事与愿违。每次闹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要是我是谷主啊,这种人得不到就杀了算了,留着也不省心,而且谷主为了这家伙背了天下多少骂名,到现在每年都有江湖中人跑来向谷主要求处死越星河,以平民愤。谷主也是左右为难,我看啊,什么时候谷主想通了,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必劳心费神地陪这怪物折腾了。”

    他说着话,上前一下揭了那叠早就湿凝成形的草纸。

    久违的空气猛然窜入,越星河立即重重地抽动起了鼻翼,塞了布团的嘴里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呻吟,只有那双碧眼痛苦地闭了起来,对他来说,在别人的手心里挣扎求生,委实是一种可恨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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