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水底古城 第二十九章 沈清远的故事（四）
我所生活的城中，人们过世的普遍年龄都不大，基本上也就五十来岁，少有能活过六十的。在得知城外人大体上都能活个六七十岁，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隔壁的大爷已经五十六岁，在坚持了几天后，终于熬不住驾鹤西去。
他死时很安详，面容平静，脸色红润，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而且一连几天都保持这个状态未变。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是很不安。
虽然这种行为不好，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藏起来观察他的尸体，终于在他头七的那天，大人们处理好所有事情都去吃饭了，躲在一旁的我，亲眼看见从大爷耳朵里爬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虫子，三扭两扭便失了踪影。
他的尸体也迅速地干瘪收缩，好像被吸干了水分。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大爷死了七天，但我一直没感觉多么的可怕，但这种场景却让我胆寒，在我看来，这基本可以算是我第一次看到人死的过程，那种心情不言而喻。
事后我发疯般的跑回家，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脑中想过皮影戏一样的回放刚刚的场景，不断地回忆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只耳朵里跑出的虫子，应该就是禁地里喂给每一个城民吃的“离魂蛊”！
只是，为什么变成了纯白色？难道是吸光了一个人的所有记忆？那么，是不是城中每一个人死，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用被子蒙住头，心中乱成一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爹娘最终也会变得如此？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下去了，不管怎样，我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成干尸！就算我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也不愿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爹娘变成这样！我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打定主意，心便渐渐平静下来，在沉寂了这么长时间后，我又开始思考，该如何接近，打入禁地内部。
第二日，隔壁大爷下葬，看着他干枯的尸体，没有人表现出震惊的神色，全部一脸的麻木。看来，他们的记忆又被删除了。
此情此景，我更加坚定了决心，发誓一定要弄清事实真相，还大家一个真实的人生。
禁地周围守卫极其森严，平日里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更别说人了。
要想混入，必须找出破绽才行。于是，我一连数日蹲在不远处观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丝漏洞。院子有东西南北四道门，每道门附近都会有一个小门，均有人看守，但是每到正午时分和子时会有换班，其间有差不多一炷香的空闲时间。这，便是我唯一的潜入机会。
将所需物品搜罗好之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因为爹娘不识字，我只好画了一副简单的画藏在家里，大概意思就是我出门去了。地方藏得很隐蔽，不仔细找是找不到的，如果我能平安回来，那就可以自己销毁它，如果我不幸死在里面，爹娘好歹也只会怀疑我走失，能宽心些。在画之前我想了很久，对于一个疯子来说，能画出如此正常的画来，其实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如果什么都不留就神秘失踪，又怕爹娘承受不住，所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留下它。不管怎么说，爹娘就算发现了什么，也是绝对不会害了我的。
当天晚上，我收拾好行装，便悄悄来到了院子外围。
和预计的一样，子夜换班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迅速地跑过去，来回看了看四周，将飞爪抛出，勾稳后便小心翼翼地翻墙过去。落地后我擦擦额头的汗，刚把飞爪取下，门口新一波的守卫便走了回来。我轻舒口气，幸亏我的速度不慢，否则会被逮个正着。
由于是夜晚时分，院子里异常安静，我警惕地走每一步，生怕弄出点响声。
这次走才发现，这里大的不可思议，走了许久，竟连尽头都未看到。
或许是上天的旨意，朦朦胧胧中，我走入一个名为隐菊园的院子，里面菊香扑鼻，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满园菊花之中，恍若仙子。
听到声响，她突然转过身来，我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那人看到了。
借着微凉的月光，我们同时对视，都被惊得动弹不得。
“姐姐？”
“小弟？”
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再一次见到姐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姐姐焦急地看了看外面，快步走过来把我拉入屋中，急急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该怎么说？偷偷溜进来？为探查秘密而来？
看我一脸纠结的表情，姐姐幽幽地叹口气：“你不说也罢，我大概猜得到。”
“你怎么会知道？”我大惊。
姐姐直起身，看向窗外，半晌后才淡淡开口：“其实，在进入这里之后，我的记忆就出现了问题，时常会梦到一些事情，那些事情真实的可怕，好像是确实发生过的一样。后来，时间久了，我就渐渐明白，那不是梦，而是事实，是我曾经遗忘了的过往。”
“可是，你不是被下蛊了么？”我呆呆地问：“怎么会。。。。。。”
“的确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家的时候，我也偶尔会记起来些什么，那是就有些怀疑了，直到嫁入这里，我才终于明白，城中的人是怎样被控制的。”
“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告诉大家这一切？”
姐姐凄惨一笑：“小弟，你可知道，想逃出这里有多难？况且就算出去了，你觉得我有命告诉大家这一切吗？而大家亦会相信吗？不可能的，呆的越久，我越明白，这里到底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越来越凉。
“倒是你，小弟，你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姐姐顿顿道。
“我？”
“对，你，当日院中传言有个疯子没有被下蛊就出了这里，我心里就怀疑了，再思考一下你平日里的样子，我便确认了大半，今晚在这里看到你，就百分百的确认了，那个疯子就是你装的。不得不说，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姐姐已经相当佩服了。”
我像不认识一样的看着姐姐，想不通为什么以前娴静淡雅，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姐姐，如今讲话会便得如此冷静。
姐姐忧伤地看着我：“姐姐明白你的心思，不错，姐姐的确变了，因为在这么个吃人的地方，人是不会没有改变的，但是，对你，对爹娘的爱，是不会变的，相信我。”
我心里突然特别难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么宁静的一个人变得冷厉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姐姐？我就是为了弄清一切才冒险溜进来的。”
姐姐摸摸我的脸：“我知道，从我看见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自小，只要是你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你是唯一没有被下蛊的人，被发现了的后果我想都不敢想，你是家里的独苗，不能让咱们家绝后啊。好在姐姐如今是一个人生活在隐菊园中，平日里也没人什么来，暂时保护你还是可以的。答应我，不要再想弄清楚什么，保住自己才是要紧的。”
我愣了半响，轻轻地摇摇头：“既然姐姐也说我认准什么就是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是不会放弃的。”
姐姐的手悬在半空，许久才放下，叹气道：“罢罢罢，既然如今，姐姐就是拼死也会护你周全。”
我感激地望着姐姐，姐姐只是看着我温柔地笑，好像又回到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时候。
“姐姐不是嫁进来么？那么你嫁的是谁？”
“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里有许多人与我相同，都是下蛊时出现排斥反应的人，我们的记忆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恢复，为了防止有丝毫秘密泄露，他们将我们以不同的原因带入院子里，永久不得出去。”姐姐淡淡道：“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过得都不错，衣食住行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老死在这里就好了。”姐姐笑得惨淡。
我忍不住上前搂住她瘦弱的身躯：“姐姐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姐姐身躯一抖，才慢慢放松下来：“好。”
由于姐姐的庇护，我暂时便安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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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种行为不好，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藏起来观察他的尸体，终于在他头七的那天，大人们处理好所有事情都去吃饭了，躲在一旁的我，亲眼看见从大爷耳朵里爬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虫子，三扭两扭便失了踪影。
他的尸体也迅速地干瘪收缩，好像被吸干了水分。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大爷死了七天，但我一直没感觉多么的可怕，但这种场景却让我胆寒，在我看来，这基本可以算是我第一次看到人死的过程，那种心情不言而喻。
事后我发疯般的跑回家，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脑中想过皮影戏一样的回放刚刚的场景，不断地回忆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只耳朵里跑出的虫子，应该就是禁地里喂给每一个城民吃的“离魂蛊”！
只是，为什么变成了纯白色？难道是吸光了一个人的所有记忆？那么，是不是城中每一个人死，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用被子蒙住头，心中乱成一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爹娘最终也会变得如此？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下去了，不管怎样，我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成干尸！就算我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也不愿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爹娘变成这样！我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打定主意，心便渐渐平静下来，在沉寂了这么长时间后，我又开始思考，该如何接近，打入禁地内部。
第二日，隔壁大爷下葬，看着他干枯的尸体，没有人表现出震惊的神色，全部一脸的麻木。看来，他们的记忆又被删除了。
此情此景，我更加坚定了决心，发誓一定要弄清事实真相，还大家一个真实的人生。
禁地周围守卫极其森严，平日里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更别说人了。
要想混入，必须找出破绽才行。于是，我一连数日蹲在不远处观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丝漏洞。院子有东西南北四道门，每道门附近都会有一个小门，均有人看守，但是每到正午时分和子时会有换班，其间有差不多一炷香的空闲时间。这，便是我唯一的潜入机会。
将所需物品搜罗好之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因为爹娘不识字，我只好画了一副简单的画藏在家里，大概意思就是我出门去了。地方藏得很隐蔽，不仔细找是找不到的，如果我能平安回来，那就可以自己销毁它，如果我不幸死在里面，爹娘好歹也只会怀疑我走失，能宽心些。在画之前我想了很久，对于一个疯子来说，能画出如此正常的画来，其实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如果什么都不留就神秘失踪，又怕爹娘承受不住，所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留下它。不管怎么说，爹娘就算发现了什么，也是绝对不会害了我的。
当天晚上，我收拾好行装，便悄悄来到了院子外围。
和预计的一样，子夜换班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迅速地跑过去，来回看了看四周，将飞爪抛出，勾稳后便小心翼翼地翻墙过去。落地后我擦擦额头的汗，刚把飞爪取下，门口新一波的守卫便走了回来。我轻舒口气，幸亏我的速度不慢，否则会被逮个正着。
由于是夜晚时分，院子里异常安静，我警惕地走每一步，生怕弄出点响声。
这次走才发现，这里大的不可思议，走了许久，竟连尽头都未看到。
或许是上天的旨意，朦朦胧胧中，我走入一个名为隐菊园的院子，里面菊香扑鼻，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满园菊花之中，恍若仙子。
听到声响，她突然转过身来，我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那人看到了。
借着微凉的月光，我们同时对视，都被惊得动弹不得。
“姐姐？”
“小弟？”
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再一次见到姐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姐姐焦急地看了看外面，快步走过来把我拉入屋中，急急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该怎么说？偷偷溜进来？为探查秘密而来？
看我一脸纠结的表情，姐姐幽幽地叹口气：“你不说也罢，我大概猜得到。”
“你怎么会知道？”我大惊。
姐姐直起身，看向窗外，半晌后才淡淡开口：“其实，在进入这里之后，我的记忆就出现了问题，时常会梦到一些事情，那些事情真实的可怕，好像是确实发生过的一样。后来，时间久了，我就渐渐明白，那不是梦，而是事实，是我曾经遗忘了的过往。”
“可是，你不是被下蛊了么？”我呆呆地问：“怎么会。。。。。。”
“的确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家的时候，我也偶尔会记起来些什么，那是就有些怀疑了，直到嫁入这里，我才终于明白，城中的人是怎样被控制的。”
“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告诉大家这一切？”
姐姐凄惨一笑：“小弟，你可知道，想逃出这里有多难？况且就算出去了，你觉得我有命告诉大家这一切吗？而大家亦会相信吗？不可能的，呆的越久，我越明白，这里到底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越来越凉。
“倒是你，小弟，你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姐姐顿顿道。
“我？”
“对，你，当日院中传言有个疯子没有被下蛊就出了这里，我心里就怀疑了，再思考一下你平日里的样子，我便确认了大半，今晚在这里看到你，就百分百的确认了，那个疯子就是你装的。不得不说，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姐姐已经相当佩服了。”
我像不认识一样的看着姐姐，想不通为什么以前娴静淡雅，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姐姐，如今讲话会便得如此冷静。
姐姐忧伤地看着我：“姐姐明白你的心思，不错，姐姐的确变了，因为在这么个吃人的地方，人是不会没有改变的，但是，对你，对爹娘的爱，是不会变的，相信我。”
我心里突然特别难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么宁静的一个人变得冷厉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了？姐姐？我就是为了弄清一切才冒险溜进来的。”
姐姐摸摸我的脸：“我知道，从我看见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自小，只要是你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你是唯一没有被下蛊的人，被发现了的后果我想都不敢想，你是家里的独苗，不能让咱们家绝后啊。好在姐姐如今是一个人生活在隐菊园中，平日里也没人什么来，暂时保护你还是可以的。答应我，不要再想弄清楚什么，保住自己才是要紧的。”
我愣了半响，轻轻地摇摇头：“既然姐姐也说我认准什么就是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是不会放弃的。”
姐姐的手悬在半空，许久才放下，叹气道：“罢罢罢，既然如今，姐姐就是拼死也会护你周全。”
我感激地望着姐姐，姐姐只是看着我温柔地笑，好像又回到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时候。
“姐姐不是嫁进来么？那么你嫁的是谁？”
“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里有许多人与我相同，都是下蛊时出现排斥反应的人，我们的记忆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恢复，为了防止有丝毫秘密泄露，他们将我们以不同的原因带入院子里，永久不得出去。”姐姐淡淡道：“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过得都不错，衣食住行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老死在这里就好了。”姐姐笑得惨淡。
我忍不住上前搂住她瘦弱的身躯：“姐姐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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