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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利用

    听了洪立信誓旦旦说要自愿入赘上官府为婿的话后,老太君脸上的冷凝并没有丝毫暖融下来,眼底尽是厌恶与不屑。

    然而还未等她出言嘲讽,一旁的上官勇已经冷冷讽刺出声:“你当咱们上官家是什么地方?是你一介贱民说想入赘便能入赘的么?大言不惭之前也不好好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你这做娘的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好好劝劝自个儿的闺女,别让某些如狼似虎的人给拐骗了去!”

    说着便曲起手肘往侧边顶了顶二夫人,幽深的眼眸直直剜了她一眼。

    二夫人本就一脸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为这场包办婚姻卑躬屈膝,此时突然冒出一个洪立来,更是让她揪紧了帕子不知所措。

    但毕竟私订终身对清白的姑娘家而言可是有折损闺誉的,此时内心深处的惧夫症又蠢蠢欲动,便也将矛头对准了洪立,咬紧了牙关道:

    “就是就是,洪立,你嘴巴里倒是说得轻巧,说什么两情相悦,我女儿一大家闺秀,如何能看上你这等身份之人?秀宁向来乖巧,一定是你不知给我女儿下了什么降头……”

    明白人都心水忒清,她说的这“乖巧”,指的是上官秀宁向来胆小怕事、低眉顺敛,做事循规蹈矩、逆来顺受,这种出格违礼之事绝对不是出自这女孩的手笔,一定是受到男方的盅惑……

    一番话下来倒是反驳得有条有理,顿时让一屋子的人都对这素来惧外、三从四德的二夫人有些刮目相看,连一旁坐着磕瓜子、喝茶看戏的孔姨娘也不禁挑了挑眉,众人不禁为上官秀宁掬了一把同情泪,投向洪立的眼光也变得鄙夷和猜疑起来……

    洪立顿觉如芒在背,身板绷得僵直,声音却是异常坚定:“小的确实有意于堂小姐,但我洪立可以对天发誓,我们二人之间却是清清白白,从来发乎情、止于礼,毫无越矩失礼之行为,堂小姐是个好女孩,小的在此只求说出自己的心意,实在不敢奢求什么。”

    似是有些惊愕于洪立这番隐带决绝的话语,上官秀宁有些摇摇欲坠,眼泪汪汪地偷偷瞄了旁边跪着的洪立一眼,小手偷偷抓了抓洪立的衣摆,再次向着上座重重磕头:“洪立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是两情相悦,秀宁并不是头脑不清,也并非受到谁的盅惑,一切只是遵循自己的心意。”

    这样一来,就是坐实了自己与洪立的私情,同时将洪立拉下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不少人纷纷感叹这痴情的女子。

    洪立的脸上更是一阵惊喜,下意识握紧了那只无助地捏住他衣摆的柔弱小手,察觉到那小手浑然一震,知道她定是同样激动,心中更是惊起了一层涟漪,一时间复杂异常……

    老太君气得双肩颤抖,后牙根咬紧,两只鼻孔有气进没气出,胸脯一鼓一鼓的起伏着。

    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的事情恐怕早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青炫国的犄角旮旯,这么不洁身自好的女人,想要那刘家的人娶她为正妻是异想天开的事情,纵使为妾,她既便愿嫁,她上官柳氏也抹不开这张老脸。

    凭着上官家举足轻重的“第一皇商”地位,连上官瑶一介庶出之女都能登堂入室嫁入张家为正室,而上官秀宁身为二房的嫡长女,却只能沦为做妾的命运,岂不给上官家族抹黑么?

    上官勇更是顾不得平日里在老太君面前的故摆低姿,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指向上官秀宁的食指颤颤巍巍:“你这逆女,真是气煞老子也!”

    这上官秀宁还真是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顾唯兮暗叹一口气,她就信守承诺,姑且就试着拉他们一把吧,至于成功成仁,便看她的造化了!

    如此想着,顾唯兮便提步向前盈盈一拜,抬眸对上老太君怒火正盛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老太君,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不知能否让孙媳插上一两句话。”

    老太君眯了眯眼,不悦道:“这回谁来说情也不能奏效,男婚女嫁乃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亲书已经定好了,一切已成定局,岂能等同儿戏,说不嫁就不嫁。”

    其实,她把这条理由搬出来时,便不是那样理直气壮,毕竟谣言一起,一切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此时她也只是抹不开面子,理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孙媳并非出来说情,只是试图论一论理。”

    “儿女私情、繁琐家事,向来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你莫不是还能理出个所以然来不成?”老太君冷冷一哼。

    “快刀可以斩乱麻,如何不能理?”顾唯兮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何况,庚书未对,文定没过,聘礼未下,孙媳倒是未从哪里看得出事情已成定局。凡事口讲无凭,今日一过,两家高堂长辈说不定只将当日心血来潮的一议当作一场笑谈罢了,谁能当真?”

    此话确实戳中老太君的硬伤,她那日美其言说过回来后过问一下上官秀宁的意思,但实际上两家之间早已自作主张私自将上官秀宁和刘家公子的婚事敲捶定下,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就差没说出口的事情,若到时让刘家先一步提出异议,让她的老脸往哪搁?

    顾唯兮继续道:“男娶女嫁,妻从夫居,固然是传统的主要婚姻模式,但名门大家中又不是未曾有过招贤入赘的先例,更何况我上官家贵为望族中的贵胄,凡事不应固步自封,更应凡事敢为天下之先。即使举办一场入赘婚,来个‘赘婿补代’、‘赘婿养老’,招婿上门,以接续宗祧、兴旺家族,又何尝不是一场备受瞩目的盛事?”

    她这番话言之铮铮、词之灼灼,声量恰好传递到屋子里的每个角落,下人们私底下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听三少奶奶这么一说,确实还真是那么回事呢!

    整个青炫国的富贵之家,特别是经商之人,谁家不以上官家马首是瞻?而天下熙熙攘攘,皆是为利而来来往往的商贯名流,相信今天过后,整个青炫国的高门大户、名门望族都会掀起招贤入赘的狂潮,将其视为往自家门面镶金贴银之举……

    上官玄灏执起茶杯又是轻轻品了一口,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得瑟笑意,瞧他的娘子,颠倒事非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丝毫没有减少!

    人家把招“上门女婿”视为子嗣不繁荣兴旺的见不得人之事,若非迫不得已,谁家愿意贴钱招上门女婿,就算招,哪家不是藏着掖着怕被别人笑话,她却将此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不容人小覤!

    上官勇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他与这个侄媳妇虽然少有照面,但也听闻过不少她的果敢手段与惊人见识,此时听她分析一番,他倒是认真打量起了厅中长跪不起的洪立来……

    说起来,洪立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当初承蒙上官泉对其照料有加,再加上其杰出的掌事能力,才攀上了上官家钱庄分社的掌柜之位。

    虽说这掌柜之位不被他放在眼里,但摆在不少人的眼中都是一块高位厚禄的大肥肉,若是以后多加培养,说不定还能在上官府求得一席之位……

    眼看着老太君沉默不语,似在权衡些什么,上官秀宁悄悄给洪立使了个眼色,似是把心一横,趁热打铁道:“求老太君和爹娘成全我俩,这条路是秀宁自己选的,无论是福是祸皆一力承担,绝不悔怨!”

    “没错,小的对堂小姐一片真心实意,自此,生是上官家的人,死是上官家的鬼,自当为上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洪立那清俊儒雅的脸上一脸肃穆与坚定,二人两次重重磕下一头。

    “罢了罢了!”老太君掀掀眼皮瞥了一眼顾唯兮,才对跪着的二人不耐地摆了摆手,一脸正色:“既然你们都放下这样的狠话了,那就凑合着过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心顺意的,或是遭罪受苦了,可别来我这老太婆面前来喊屈叫冤。长辈为你们铺好了阳关道,偏偏有人喜欢往那坑坑洼洼的独木桥上挤,可真够新鲜的。”

    自动忽略了老太君话里的夹棍带棒,上官秀宁和兴立二人脸上一喜,连忙磕头答谢:“谢老太君成全,谢老太君成全。”

    老太君淡淡“嗯”了声,才对旁边脸色有些复杂的上官勇夫妇吩咐道:“虽说招的是‘上门女婿’,但喜堂终究是设在咱们上官府,自是不能失了颜面,我会命府中的管事从旁协助一二,你看着去办吧!最重要的最尽快择了日子。”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她要在谣言四起、刘家倒打一耙之前把这乱七八糟的事给结了,以堵住悠悠众口……

    “哎!老太君放心,我们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老太君一捶定音,上官勇夫妇赶紧应了声,再听其吩咐了几句,看着老太君神色浅浅已少了责怪之意,二夫人才放宽了心、一脸心痛地将地上跪了大半天的女儿扶了起来。

    上官秀宁双脚一阵发麻,虽然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与洪立的关系,但未出阁之前始终得设男女之防,便只能由二夫人和贴身丫环燕儿扶着,一瘸一瘸地离开了南雨苑,往西院那边去了。

    洪立也一脸不舍地目送着上官秀宁离去,随后行了一礼便也离开了……

    老太君早就被这场莫名其妙的“入赘事件”弄砸了心情,面无表情地对顾唯兮说道:“我叫你过来,也只是吩咐一下你准备寿宴的事宜。虽说你现在还未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但你那婆婆卧病在床、抽不开身也是个事实,总不能让一个拖病的妇人给我一老太婆奔波劳命,要不然这传出去外人得如何埋汰我这个恶婆婆!所以,这次寿宴的事情,你就多费心操神吧,不用太铺张浪费,该怎么弄还怎么弄!”

    顾唯兮对这次老太君叫她前来也早已心中有数,只是心中腹诽道,使不动自个儿的儿媳妇,就把这烫手山芋扔她手里了?

    还有,什么叫既不铺张浪费,又要“该怎么弄还怎么弄”?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她可干不来!

    她可听说这老太君往年的寿宴可都是有多隆重闹多隆重的,况且这次还是六十大寿,她想要低调起来,估计上官泉那孝子和满堂送上贵重寿礼的宾客都不干吧!

    毕竟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堂堂上官府,估计穷得只剩下钱了!像婚宴、寿宴这种大型活动,正是他们这些有钱人等着“千金散尽还复来”场合,如何吝啬得了?

    想到这里,顾唯兮正想开口委婉一点地拒绝,想不到某人却毫不委婉、直截了当地替她接下了这只烫手山芋:“既然是老太君的六十大寿,相信兮儿一定能将此事办妥,给老太君一个满意的寿宴。”

    顾唯兮瞪了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上官玄灏,上官玄灏却恍若未觉似的向之挑眉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将她握得紧巴巴、蓄势待发的小拳头置于大掌之中,默默安抚着。

    顾唯兮虽然在心中将这欠扁的家伙骂了几万遍,但还是对“打开房门一致对外、关紧房门再秋后算账”一理颇为推崇,于是小脸上只是淡笑着应了声:“孙媳尽力而为便是。”

    老太君本想着本来还要费一番唇舌、将孝经孝道搬出来才能让顾唯兮应下,然而没想到这个孙子倒是良心发现、说了句公道话,于是便再寒喧了几句,就借言说头痛遣散了二人,二人也乐见其成……

    出了南雨苑,走在回东暖阁的路上,顾唯兮直觉一阵无语问天,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本小姐总是被人利用来利用去的啊?莫非是本小姐长得太过善良了?”说着还极其不满地瞥了上官玄灏一眼。

    “娘子放心,你绝对不似外表般无害。”上官玄灏顿住脚步回眸望着她,脸上一派诚恳认真,但眸中明显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意。

    顾唯兮冷哼一声,还没跟他算账呢!

    “上官玄灏,你今晚开始睡地板吧!”

    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她便一把推开在挡在面前的某人,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去,看那样子真的被气得不轻!

    “诶诶诶!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为夫这还病着呢!”

    上官玄灏一改刚刚的嘻皮笑脸,马上运动调息、恢复一脸苍白虚弱的样子,急切地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顾唯兮越走越快的身影追了上去。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天理难容、不可原谅的事情嘛,却倒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真是何其无辜、何其冤枉啊!

    顾唯兮知道又是这家伙玩的小把戏,因此丝毫不为之动容,不理身侧魔音绕耳,继续目不斜视向前走着。

    上官玄灏亦步亦趋,一只魔爪捉紧机会偷偷缠上某女的手臂,另一只爪有气无力地摁着胸口,脸上黯然神伤,虚弱地开口道:“唉,莫非真要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听大夫说,以为夫这样的体质,一旦有个发烧感冒都得拖上一头半个月……”

    一把甩开那只手臂上那只爪子,顾唯兮撇撇嘴,真有这么脆弱吗?这家伙上次受的伤不是好得挺快的嘛!从不见他喊一声痛,而且还有精神时不时在后面玩些小把戏!

    “那次是外伤,这次再睡地板的话估计就成内伤了!”那意思是,这次程度可严重多了。

    上官玄灏再次边走边拉住顾唯兮的手腕,眼神一黯,“为夫真是可怜,娶了个不解温柔的娘子,连个暖床的机会也不给……”

    顾唯兮一听之下怒了,一双美眸燃起两束小火焰,莫非他是把她当成一暖床的,心里像被堵住了似的很不舒服,于是一甩袖子继续向前,粉唇一抿,冷哼道:“那你上官少爷便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回来为你暖床吧!”

    上官玄灏似乎闻到火药味中夹杂着浓浓的酸气,心下有些无奈和好笑,这丫头怎么总是听风就是雨呢?

    看着赌着气走得越来越快的某女,他缓了缓勾了勾唇,俊眉微扬,赶紧追上去一脸无辜地开口:“为夫是说,娘子连个暖床的机会也不给为夫,居然让为夫睡地板,这也太狠心了吧!”

    本来他这做丈夫的目前得到的福利是少之又少,现在要是连同榻而眠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娘子得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真正属于自己了!

    这丫头对他最是心软、口是心非,反正他就死皮赖脸坚守阵地、坚决不下榻,守着媳妇和孩子就对了!

    也不对,暂时先守着媳妇,假以时日,生米煮成熟饭,何愁儿子没影?

    上官玄灏这头把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因为某些私人原因而远远落在后面的余闲和绿环也在闹着别扭。

    看着前方渐行渐远、你追我逐的两位主子,余闲难得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谁叫刚才自家少爷不提醒他、看他好戏来着!

    随后感受到身侧绿环的冷气“嗖嗖嗖”从身上发出来,余闲立马一脸狗腿地堆笑道:“刚刚你也看见了,我和那堂小姐真的没有丝毫关系!刚才发生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他倒是想要与他有关!绿环心中冷哼道,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一脸“那又与她何干”的表情,淡淡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挡我道了,余闲大哥!”

    再次听到一声久违了的“余闲大哥”,余闲的小心肝儿一颤一颤地又颠了一下下,一股电流通贯四肢百骸,捂着“呯呯”乱跳的小心脏,俊俏的脸上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乖乖地给绿环让出了一条道。

    这呆子!绿环古怪地瞟了一眼突然抽风的余闲,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生怕走迟一步便会被生吞活剥似的。

    “真有个性!”余闲看着远处那个像被鬼追似的落荒而逃的背影,痴痴一笑,“这傻妞儿,我决定要了!”

    ==

    三日后。

    今天便是上官秀宁与洪立成亲的日子,准确来说,是洪立入赘上官府的日子。

    上官勇夫妇在老太君的默许下,挑了今天这个黄道吉日让二人成婚,美其言曰为几天之后老太君的寿宴喜上加喜,也满足了老太君意欲让这件事速战速决的暗示之意……

    这桩亲事虽然远远不及当日上官玄灏大婚那般隆重其事,但上官府依旧来了不少祝贺之人。

    毕竟上官秀宁虽为二房庶子所出,但到了她这一代,却是上官府名符其实的唯一一位嫡出小姐,况且又是招赘夫婿的盛事,如何不吸引人来围观贺喜?

    前来贺喜的也有刘家之人,虽然原本想要借机攀上上官家这姻亲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但碍于上官家的势力,他们也不好与之撕破颜面。

    本想即使旁敲侧击也要向老太君讨个说法,奈何后下手为输,他们与老太君当初对两家联姻只有口头试探,却无书面承诺,上官家连请柬都送到他们手里了,他们刘家的嫡长子可担当不起撬人媳妇、玷人清白的污名。

    上官家能招上门女婿,他们刘家也不止一个女儿,到时定要通过招贤入赘

    虽然经过有心之人一番宣扬,顾唯兮当日那番话传得街知巷闻,为上官家挽回了不少面子,明面上的祝福声铺天盖地,但看热闹、议论纷纷的闲言闲语也不在少数,当然并不诋毁新郎亲娘私订终身的,而是几乎都是针对洪立这个“上门女婿”……

    毕竟在青炫国来说,虽然妇从夫居是主流,但不论赘婿的地位如何低下,总有一些生活贫困的男子,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走入这条摧眉折腰之路,因而历代妇女招赘男子的风俗一直都存在,上门女婿对于男方来说始终是个屈辱的代名词。

    “诶,你说那洪姑爷入赘上官家,成亲之后所生子女岂不是要随他妻子姓上官?这等事情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应该不能忍受吧!”

    那意思就是,洪立压根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竟然连这种没有尊严的事情都能忍受。

    “啧啧,你不知道吗?青炫国有法可依,说有一部分的也可以从父姓,并且那女婿对妻方的财产有继承权,不过也得担起扶养岳夫岳母的责任!”这小声说出自己想法的客人,一看就是个熟识青炫国法律的读书人!

    “呵呵,就算上官二老爷并不是上官府的当家人,但以上官府的财力,他的家底定不会薄,这么说那小子倒是捡到宝了,这可是财色双收啊!”

    “切,不然你以为‘卖大灯’的这么好当么,人人都能卖么!没有点甜头在前面吊着胃口,有谁会受这种上门为婿的窝囊气啊?不过就算要‘卖大灯’,也得挑中了像上官府这样的豪门大户来卖,不然的话不仅捞不着好处,还白白赔了自己的名声”

    在青炫国,这种入赘女家的男子常会被人瞧不起,讥讽他是“卖大灯”。

    因为原来家族遇有重要节日,各家的大灯上都要写自家的姓氏和郡望或堂号。而入赘女家之人,每遇节庆之时,大灯上就不能书写入赘者原来的姓氏和郡望,而要写上女家的姓氏和郡望,因此入赘者通常被嘲讽为“卖大灯”。

    “你以为豪门大户都这么容易进么?不是每个豪门大户都有像上官小姐这样的痴情不改、不喜攀权附贵的大家闺秀的!”在大多数人眼里,上官秀宁已然成为痴情女子的良好典范。

    ==

    西炎苑里。

    洞房里,墙壁上的双喜红字明晃晃的极其耀眼,桌案上红烛摇曳,满桌美酒佳肴。

    门“吱”一声开了,又轻声关上,一身红色新郎喜袍的洪立走了过去,大手有些颤抖为床上端坐的人儿揭开了盖头,盖头落下,看着那张明媚俏丽的脸蛋,紧张得握了握身侧的两手,脸带激动,有些张口结舌:“堂、堂小姐。”

    上官秀宁有些羞涩的抬手捂嘴一笑:“洪立哥,秀宁已然嫁与你为妻,你怎么还叫得这般生疏?直唤我闺名便可!”

    “秀、秀宁!”洪立脸上微红,高兴地点了点头,也不再拘谨,直接在床沿落坐,握住身侧女子的纤纤小手,顿觉一阵唇干舌燥,喉咙发痒,对着上官秀宁那张樱桃小嘴便想吻上去。

    上官秀宁伸手一挡,小脸有些尴尬地别开,下巴努努桌案上的酒杯,笑道:“洪立哥,咱们好像还没喝交杯酒吧!”

    “呃,对,这交杯酒是要喝的!”洪立似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骤然转醒,忙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赶紧放开手中握着的小手,就要站起身来去拿酒杯,却被上官秀宁一手阻止了。

    “还是让妾身代劳吧!”上官秀宁羞涩地站起来走到桌子前,一手拿了一杯酒,将其中一只杯子递给也跟了过来的洪立,二人手臂相交,交颈而饮,两个酒杯一下子便见了底。

    “秀宁,我好热!”洪立顿时觉得身体发烫,摇了摇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个叫嚣着欲望的声音不断在脑袋处回响,他望着眼前一脸娇态的上官秀宁,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上官秀宁有些紧张地注意着这个变得面红耳赤、不断摇头晃脑的男人,直到他低吼着向她娇弱的身体扑了上来,她才有些回神,欲望高涨而热烈,二人相拥着一起倒在了一边的龙凤大床上……

    ……

    春宵一度,上官秀宁觉得身体像散了架一般,但可能是昨晚的药性生效,洪立依旧一脸吃饱餍足的样子躺在床上未醒,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终究是比他早醒过来。

    然而,正在她心中庆幸、悄悄掖起被角准备起身之际,背后却突然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她浑身一震,一阵恐惧毫无征兆地漫上心头,努力平复心情,回过头去对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的搂着自己的男人面带羞涩地笑道:“相公,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刚刚。”洪立还有些眷恋地摸了摸怀中依旧不着一缕的娇躯,昨晚他虽然感到脑袋一片昏沉,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依旧让他难以忘怀。

    看到洪立正想掀被起来,上官秀宁连忙止住了他的动作,推了推他:“你先起来吧!我,我迟些!”

    看着上官秀宁羞涩脸红的模样,洪立了然一笑,赶紧起来穿衣,上官秀宁赶紧趁这时间将昨晚脱落一旁的衣服套在了身上,下床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用被子将床单盖得有些严实。

    洪立站在那里换好衣服以后,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目露痴迷,上官秀宁连忙别开头,像掩饰尴尬似的,急急解释道:“我唤丫环进来伺候!”

    门“吱”一声打开,丫环燕儿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燕儿,赶紧将这些脏衣服拿出去清洗掉。”上官秀宁说着,便把亲自拿起两件洪立昨晚脱下的两件衣服随手搭在了燕儿的手上,还没等燕儿反应过来,她便又亲自将床上的被单扯了下来,也一并递给了燕儿,“还有这床单被褥什么的也拿去清洗一下吧!”

    燕儿看着手上堆成小山的衣物,暗自皱了皱眉,这里只有床单啊,哪有什么被褥?

    只是她识趣地没有说话,恭顺地应了声便捧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出去……

    “这些东西对下人吩咐一声就好,何必凡事亲力亲为?只会累着自己!”洪立抚上她的脸庞。

    “举手之劳嘛!又不是什么难事!”上官秀宁松了一口气,亲呢地挽上了洪立的臂膀,“等会咱们先去给老太君请安吧!”

    燕儿这才十三岁出头的乡下丫头,定是不懂那么多,就算是她自己,也是经过那一次之后才知道这些的……

    ==

    “姑、姑爷!”燕儿双手捧着一叠衣物,看见前面走来的洪立,面上明显一惊,边有些手足无措地急于想将手中之物遮遮掩掩,边语无论次地问道:“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去给老太君请安去了么?”

    “是去请过安了,不过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现在已是午时过后了!”洪立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燕儿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还想要将那叠衣物往身后藏,“只是小姐今早换洗的衣物罢了!”

    “是今早你小姐叫你清洗的衣物,怎的现在还是干的?”

    这燕儿偷懒没洗,不然的话,这种天气,从早上到现在这短短两三个时辰里,衣物是没有那么容易晾干的。

    “不,不,洗了,洗了!”燕儿张着眼睛说大话,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神情有些闪烁。

    洪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把扯过燕儿手中的所谓“衣物”,散落开来,原来就是那张今早上官秀宁交到她手中的那张浅粉色床单,他闻得出上面依旧残留着的一股情欲过后的气息,这么明显的破绽,也只有燕儿这种未经人事的丫头才会因一时偷懒而睁眼说瞎话……

    “你还敢说谎!这床单压根就没洗,看来是小姐平时太娇纵你了,才让你生出这等胆儿……”看来是秀宁平日里太过胆小怕事、逆来顺受,才会让这些下人都踩到他们头上,再加上现在又多了一个他这样的入赘女婿,自然更不受人待见!

    “不是这样的!”燕儿连忙一脸着急地摆了摆手,最后干脆曲膝跪下:“姑爷,你可千万别跟小姐说,你是不知道,因为小姐的性子温顺、不争不抢,因此连带着奴婢平日里也被其他下人欺负排挤,将院子里的活计都塞给奴婢,奴婢是没办法才偷这懒的呀!况且,奴婢看这床单干干净净,跟新买的似的,哪有小姐说的脏东西呢?所以,奴婢才会斗胆,本以为不会发现,哪曾想这就被姑父拆穿了……”

    洪立已经听不清她后面说的是什么了,脑袋嗡嗡只不断响起那句“这床单干干净净,跟新买的似的,哪有小姐说的脏东西呢?”。

    他不敢置信地用双手抖开那张床单,的确,这张浅粉色的床单干干净净,毫无瑕疵,但这正是这张床单的最大瑕疵……

    没有新婚初夜的处子落红,只有上面残留的挥之不散的情欲气息才能证明他昨晚与上官秀宁确实是春宵一度、翻云覆雨……

    洪立重重呼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握住床单的手,居高望着燕儿的黑色发顶,冷冷说道:“这次是你的过错,看你平日里备受排挤的份上,为保你一命,我姑且将这件事压下来,此事不可再对其他人声张,包括堂小姐在内,明白吧!不然的话,这事被你小姐知道了,我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撵你出上官府!”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去将这床单洗干净晾好!”见洪立松了口,燕儿便赶紧接过床单,如蒙大赫地落荒而逃。

    洪立望了望不远处西炎苑的方向,眼瞳幽深一片,握着的拳头青筋暴现,良久之后,实拳松了松,重重呼出一口气,才提步往那方向走去……

    ……

    没人见到,燕儿拿着被单快速转入一隐蔽处,一个昏睡的人躺在那里,燕儿手指翻飞,快速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下,那人便幽幽转醒,竟然长着和燕儿同一张脸,赫然就是另一个燕儿。

    很明显,会武功的燕儿是经过易容的假冒者,刚刚才被点睡穴、昏睡在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燕儿。

    ‘假燕儿’一把将手中的床单扔过去,冷声说道:“按照原来上官秀宁交待你的,将这床单洗干净晾好,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还有,以后有什么消息一样要告诉我,替我监视着他们,如若不然……”

    燕儿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她丝毫不怀疑这人的能力,不再多话,抱起床单便往外走去,仿佛对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冷眼看着燕儿消失的背影,‘假燕儿’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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