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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5枭獍传奇(三)

    三

    白晓谷任李岫胡作非为,也不反抗。

    这一夜担惊受怕加之思虑深沉,不多久李岫便精疲力竭,偎在白晓谷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白晓谷轻抚着李岫安详的睡脸,可他躁动的灵火却迟迟无法安定下来。

    “重重。”白晓谷低呼,夜深人静,除了耳中的小老头儿,他再无别的谈客了。

    方才李、白二人动静太大,吵得杜重无法入眠,此时总算消停,杜重有些没好气道:“叫老夫作甚?”

    白晓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云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杜重被问得莫名,捻着虫须眼珠子骨碌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老夫先前就警告过你!枭是不祥之物,会招来血光之灾——瞧瞧!李县尉果然负伤了吧!”

    白晓谷不说话了,杜重答非所问,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

    自从灵识同“白先生”的合二为一之后,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灵智未开的白骨精了。

    这数月,白晓谷渐渐懂得人情世故,辨得是非黑白,所以李岫今晚这般反常,他立刻便意识到李岫在想什么。

    一定是那只藏在衣带里的银色蝴蝶,教李岫想起了“白先生”……

    白先生……又是白先生!

    哪怕白晓谷知道白先生如今已经不在这世上,可是胸中还是难免生出一抹小小的妒意来。

    “啾。”枭儿唤了一声,教白晓谷回过神来,将李岫从自己身上轻轻推开,替他掖好被衾,这才赤脚下床坐到案前。

    枭儿养在家中也有些时日了,此时伤好泰半,也与白晓谷混得熟稔,此时看到他靠近,便扑棱着伤翅蠢蠢欲动,白晓谷唯恐它吵醒李岫,摸着它的圆脑袋,轻道:“好鸟儿,莫要扰了云生美梦。”

    听白晓谷这么叫,杜重直觉得别扭:“不如给它起个名字吧。”

    闻言白晓谷便瞅着杜重——“翠哥儿”、“八将军”之流都是由他起的,这回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小老头儿捻着虫须,装模作样道:

    “看它长的灰不溜丢,姑且就叫作‘灰哥儿’吧。”说罢,洋洋自得。

    哪知枭儿并不满意,又去啄杜重,杜重堪堪避开,气急败坏:

    “老夫给你取名儿是瞧得起你!若不是傻东西慈悲心肠肯收留你,凭你这恶鸟,在这长安城又有何处可栖?”

    “重重,不要说了……”

    白晓谷劝道,杜重却不听,继续喋喋不休:“老夫说的又没错,枭本来就是恶鸟,生而食其母,叫声又难听,人人恶之!”

    “啾!啾!啾!”枭儿闻得杜重这般说它,激动地再次拍打翅膀,要啄杜重——杜重忙缩回白晓谷耳内,也不出来,枭儿就跌跌撞撞飞扑到白晓谷的肩头,欲将杜重叼出来。白晓谷无奈,正欲安抚,忽然听得外间传来古怪的声响,他凝神去听,似乎是某种野兽的叫声。

    过去白晓谷在乱葬岗听过各种野兽的嘶鸣咆哮,可长安并非乱葬岗,怎么会有野兽出没?

    寻思间,那兽鸣愈来愈清晰,音调凄切沉痛,叫白晓谷一下子便想起当初胡殷紫被道士擒拿,自己曾经听到的那哀鸣之声!灵火在眸中摇曳,而在这时,肩上的枭儿却忽然安静下来。

    白晓谷有些疑惑,扭头去看枭儿,却见它大大的眼里溢出泪水。

    白晓谷心思一动,对着枭儿问道:

    “莫非……你认得这声音?”

    枭儿不会人言,可嘴里却轻轻细细地叫唤起来,应和着兽鸣,听起来十分悲伤……

    ※

    “云生,你看真切了吗?”

    “我看得真切……那兽一副虎豹的形状,却比虎豹略小一些。”

    隔日万年府点卯,同僚赵元也在衙门当值,李岫遂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

    “兴许是有人圈养的,这般的话便有迹可循了。”赵元道,李岫却摇头,说:“不然,若真是为人所养,这般野性未驯,城中岂有它的容身之所?”

    赵元听罢,略一沉吟,又问:“你还记得那凶兽生的什么模样?”

    李岫点点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赵元亦是知道的,遂起身,转到后堂找来一本绘册,交予李岫。李岫翻看一阵,指着一处:

    “就是这只。”

    赵元拿来一瞧,“咦”了一声,道:“这倒稀罕了,此兽名唤‘破镜’,状似虎豹而小,生而食其父,十分凶残……传闻世上早已绝迹,现下又怎么会在长安重现?”

    听罢,李岫也颇为意外,他并不知野兽还有这般来历。

    “除了这些,它有什么别的特征?”赵元来了兴致,一直追问。

    李岫想起破镜袭人前那句莫名的男声,未解其意,于是隐去不说,只道:

    “此兽一目眇矣。”

    ※

    接下来,夜半李氏小宅之内总能听到兽鸣,李岫每每被其惊醒,便在屋中来回踱步,几日下来,为这所苦,形容憔悴了不少。

    白晓谷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却也一筹莫展,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教白晓谷介怀:非但李岫,就连枭儿也不似之前几日那般神气活现,它整日蔫蔫的,把头藏在翅膀下面,身子瑟瑟发抖,十分可怜。

    白晓谷担心不已,杜重却不以为然:“不过是恋巢罢了,待它再长大一些,便不会如此了。”话虽如此,白晓谷还是耿耿于怀。

    这日傍晚,李岫回家吃饭,饭毕又要匆匆离开,白晓谷不舍,拉着他的袖子问:“云生要去哪里?”

    李岫不想教他担心,口中只称公事,可是这回白晓谷却不依不饶,他抱着李岫的腰,道:“云生若是不讲,我便不让云生出门。”

    李岫哄了一会儿,白晓谷不领受,李岫无奈,只好回答:“今夜众人要合围一只野兽,我得去衙门调派人手。”

    白晓谷问:“可是伤了你的那只?”

    李岫点点头,见状,白晓谷抱得更紧:“那岂不危险?云生休要去了,在家陪我罢……”

    李岫道:“这凶兽夜夜在坊间出没,扰得百姓不得安宁,只有将它擒住才能还万年县清静……何况这回我们人多势众,不会再像上回那样了。”

    听到这般说辞,白晓谷才慢慢松开李岫,却还是不放心:“真要遇到它,云生准备怎么办?”

    “势必能将其活捉。”

    “活捉之后又如何?”

    李岫想了想,回说:“它衔走婴孩,还伤人性命,待查出了婴孩下落,定是要诛杀的。”

    李岫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枭儿忽然激动起来!它的翅膀并未痊愈,却还是挣扎着扑到李岫身上就要啄他!白晓谷从未见枭儿如此反常,一时怔住了,回过神才忙把它拢进怀里,道:“云生莫怪,它只是饿了。”

    李岫见白晓谷护着枭儿,也不以为忤,披戴好之后便出门去了。

    目送李岫离开的档儿,白晓谷只觉得掌中有点湿濡,一摊手,枭儿正仰头望着自己……大大的眼里,泪光闪闪。

    ※

    午夜长安,凉意袭人。

    李岫花了几日功夫,终于摸清了破镜出没的规律和地点,排布演练了数回,才决定在望日的晚上诱它出来。

    排兵布阵的间歇里,有人还在破镜出没的地方拾到了几件染血的襁褓……那斑斑血迹,瞧得李岫触目惊心!

    这畜生……莫不是把婴儿都……

    正这么想,面前一阵腥风飘过,李岫猛地一回头,巷子里便蹿过一条矫健的黑影,旋即听得一声咆哮,又有人大喊:“快!快!它受伤了!”

    先前在破镜出没的地方布置了许多捕熊的铁夹,它中了陷阱之后也不知是如何挣脱的,此时虽躲在暗处,李岫还是看到它跛着后足,十分狼狈。

    因为负伤,破镜的动作也较之先前迟缓了许多,众人此时听李岫号令,一齐围攻破镜!

    奇怪的是,破镜固然凶猛,却似乎有所忌惮,也不伤人,只是不住地躲躲藏藏,它每每被逼得现身,张牙舞爪一番,又匿回黑暗中去了。

    这样一来一往消磨了一个多时辰,破镜似是精疲力竭,这回也不再躲藏,径直走到光亮之处。

    此时,众人才看清破镜的真容:乍一看它像只豹子,却比豹子小了一圈,它左眼紧闭,应是瞎了,右眼碧绿,幽幽的有些瘆人。它环顾了众人一遭,竟自顾自伏在地上,舔舐起后腿上的伤口来。

    破镜虽体型较小,毕竟也是一头猛兽,此时即便敛起狂态,众人还是不敢上前去捉。李岫无奈,只得亲自出马。他执着铁链靠近,破镜停下动作,默默看他……一人一兽就这样对峙了好一阵儿,破镜忽然俯首,李岫卯准时机,立刻箭步上前将它死死按住!众人见状也一拥而上,这才制伏了破镜!

    事毕,衙役们均赞叹李岫神勇,李岫只是苦笑,他有自知之明,与其说自己“神勇”,倒不如说最后还是那破镜自投罗网的。

    回到衙门,已近寅时。李岫做好案录,一抬首东方泛白。

    李岫累极,刚想伏在案上歇息一会儿,忽然听得有人唤“李大人”,李岫强打精神,可一回头,并无旁人,正以为自己听错了,“李大人”一声紧似一声,而声源正是从那关着破镜的笼中传来的!

    此时衙门之中众人早已散去,惟有他一人留守,李岫只觉得背脊生寒,顿时睡意全消,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仗剑去看。

    剑尖慢慢挑开罩在兽笼上的黑布,里面的光景显露出来,教李岫吃惊的是——此时笼里不见什么洪水猛兽,取而代之的是个赤身裸体的男子,他被铁链紧紧缠住,匍匐于地下!而察觉李岫靠近,男子仰起头来,李岫瞧地分明:此人二旬年纪,虬须碧眼,似是个胡人,而左眸也和那被俘的破镜一般,是瞎的。

    李岫望着这异象惊疑不定,少顷才回过神来,喝问:“你是何人!”

    “我名唤安镜,月氏人士。”男子回道,他身上负伤,说话时牵动伤处,低低呻吟起来。

    李岫认得这声音,方才安镜一开口,他便想起那夜自己遇袭时听过的男音,此时更是疑心男子乃妖怪所化,于是继续追问:“你是如何被困这牢笼之中的?”

    “大人忘记了吗?是您亲手将我擒获的呀。”安镜苦笑道,印证了李岫心中所想,忆起方才破镜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本能地就要退却,安镜却道:“大人且慢,容我说一句。”

    “妖魔邪道,有什么可说的!”

    “我尝听来往的人们说起,万年府的李大人有断狱之能,在下非人,您就不愿理会我的冤屈吗?”

    李岫原本就觉得事情进行地太过顺利,听安镜如是说,暗忖这桩盗婴案中定有什么曲折,这般收了佩剑,命安镜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安镜原是一只离群的破镜,得道之后便化形成人独自居住在长白山上,专以行猎为生。他原本无心害人,只是为寻爱女才远涉至长安。

    “安娃与我相依为命,一日却忽然不见了踪影,我进城卖薪,听闻万年县最近有婴孩被盗,年岁皆与安娃相若,于是便潜进城中打探,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不料却阴差阳错为大人所擒。”

    照安镜这般说,盗婴之贼另有其人,他非但是无辜的,而且业已知道谁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李岫听罢,将信将疑,追问犯人的身份,安镜却在这时缄口不说了。

    “你要如何才肯说?”李岫蹙着眉问道。

    安镜答:“还请李大人还我自由,另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短篇再一个章节就完结了,下一个故事考虑写狐狸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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