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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7端午鬼话(二)

    众人大都同罗瑾熟稔,素来知道他秉性,所以当他故弄玄虚之时,大家神色如常。

    惟有薛矜略略有些不自在,他嘟着嘴埋怨道:“如此佳节,却讲这些,难道不扫兴吗?”可能顾及今次乃是罗瑾做东,他的声量并不大,但却足以教座中所有人都听得见。罗瑾挑了挑眉,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坊间常有薛少府的传闻,今天您既然本人在此,何不道一段故事让我们长长见识呢?”

    “我可没什么好讲的!”薛矜说着,像是受气氛所感,他紧张兮兮地四下张望了一阵,忌惮地阖上了嘴巴,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关系,此时他的脸孔比平时又白了几分。

    罗瑾明白薛矜惧鬼,却不想穷追不舍惹恼了他,于是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俏皮话,这才转回正题上。

    “我备了几只酒筹,上面预先写了六个号儿……诸位就按酒筹上的次序每人讲一个故事,必须是亲身所历哦。”

    罗瑾说完规则,为表公平,又将酒筹展示给众人观看,而后就把它们全数灌进一个小布袋里,教众人抽取。

    “我也要……抽吗?”去摸布袋之前,白晓谷扯着李岫的衣摆怯怯地问道。李岫知道要白晓谷讲故事,未免太为难他了,正要说些什么,罗瑾却抢先一步道:“谁都不能例外,不然就要挨罚哟!”

    “罚什么?”李岫问。

    “烈酒三盅!”罗瑾比着三根指头不客气地回说。

    “不妨事,”李岫转过头附在白晓谷的耳畔轻道,“到时候,我来替你受罚。”言罢,他还在案下偷偷地捉住白晓谷的手收进了大掌之中。

    “李县尉甜言蜜语的功夫渐长呀,”杜重自在白晓谷耳窝里拱出肥嘟嘟的身子,伸了个懒腰,又道:“就不知道酒品如何了。”

    杜重的话李岫自然是听不到的,而众人各自摸了酒筹,摊开一瞧,次序如下:

    韩湛居首,罗瑾次之,薛矜第三,夜来第四,白晓谷第五,李岫最末。

    发觉自己和白晓谷排在后头,李岫松了一口气,而韩湛不曾料到自己今次居然要打头阵,他一向不善辞令,不禁为难地蹙了蹙眉。

    “韩将军可有什么故事?”罗瑾一边问,一边好奇地睨向韩湛的右臂。他曾数度从李岫那儿听说过韩湛右臂上的玩意儿,但一直无缘得见,所以每回见着韩湛都心痒难耐,恨不得扑上去扒了他的衣裳,好好端详一番那世上罕有的人面花……这般妄想着,罗瑾咽了咽口涎。

    或许是洞悉了罗瑾的歪念,韩湛本能地以左手护着右臂略略侧了侧身子,未成想里面的人脸隔着布料感受到他指尖的碰触,本能地张开小嘴轻啮那儿,韩湛浑身一僵,硬生生地重又将左手搁回膝上。

    只是被这么咬了一口,韩湛脑海中蓦地灵犀一闪,他忽然忆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桩奇事……

    ※

    自从臂上生出人面花来,韩湛一直闷闷不乐,若不是念及它维系着自己这条性命,有时甚至恨不得将它生生剐去。好在这人面花除了有些贪嘴儿,喂食之际必须宽衣解带有些不之便,平时它并不聒噪。

    韩湛渐渐掌握了它的习性,人面花虽不挑食,却也偏爱温软甜腻的吃食,尤其喜食蜜枣,吃完之后它还会把核儿乱吐,然后像个淘气的小童般发出“咯咯”的轻笑,韩湛固然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数月,对着这朵奇葩韩湛习以为常,只是时近清明,晚上就寝之际,人面总是嘤嘤啜泣,有时甚至吵得韩湛无法安眠。

    从东都归来之后,人面虽然不哭了,可不知怎的,臂上却奇痒难耐。一日韩湛晨间起身,赫然发觉人面的上缘又长出一颗黑点,无论如何揩洗都去除不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黑点渐渐长地突出隆起,宛若疖子一般。而每当去碰那凸点,人面花便会莫名地咯咯发笑,瞧在韩湛眼里,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难道又要长出一朵花儿来?若是这东西生地浑身都是,自己岂不是无法出门见人了?

    怀着这样的忧虑,韩湛又惴惴地过了两天,直到第三日,那疖子忽然变成了乳白色,轻轻一碰便自行脱落了。

    手臂不再发痒,一切如旧,韩湛不明就里,只是回想起自己最初返阳之时,罗瑾曾言(这里的罗瑾是指白先生幻化而成的)人面花每年都要开花结果,莫非这白色的疖子就是它的果实吗?

    韩湛捏了捏疖子,只觉得肉呼呼,软中带韧,而一想到它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不由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韩湛嫌恶地将它信手丢进院中。

    之后人面花再无异状,韩湛很快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就这样又过了一旬。

    四月望日,晚间,韩湛在院中对月独酌,正喝地有些微醺,忽然觉得有人站在身后,最初他以为是府里的小厮仆僮,并不以为意,可是又饮了几杯,来人还立在原地,韩湛忍不住回过身看了一眼,不由地被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白生生的怪脸,足有簸箕那么大,五官很小,扭曲着挤在一块儿,它的躯干和四肢则十分细幼,宛若六、七岁的孩童。

    韩湛知这大脸并非人类,只不过它的相貌怪则怪矣,却并不吓人,反倒有几分蠢笨滑稽,韩湛也不怕它,温声问道:

    “你是何物,为何深夜来到我的府宅?”

    大脸歪着头,似乎是想了一下,指了指地下,瞧这动作韩湛顿悟,又道:“你就住在此间?”

    大脸颔首,韩湛蹙眉,暗忖自己府中何时来了这么个妖怪,正要将它打发离开,却发觉大脸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搁在案上的酒壶。

    “你也要喝一杯吗?”见状,韩湛试探般问道,对方听闻,复又点头,还咂了咂嘴。

    韩湛只觉得这情形十分逗趣,难得兴致上来,便邀大脸同席,还亲自替它了斟了一杯。大脸用小小的双手捧着杯子啜饮了一会儿,酒杯见底,它将空杯推到韩湛面前,示意还要。

    韩湛又同它对饮过两循,大脸似乎不胜酒力,身子开始左右摇晃,大大的脸盘上也现出醉后的酡红,之后它轻轻推开韩湛递送过来的酒杯。

    “要走了?”见酒友站起身来,韩湛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这般出声问道,大脸点了点头,恭敬地作了个揖,而后就在身上摸索起来。

    须臾,它掏到一物,遂伸出小手奉给韩湛。

    韩湛俯首,发觉是个白色的小丸,再定睛一瞧,蓦地认出此物——

    竟是他十多天前丢弃的白疖果实!

    “这是……赠予我的回礼吗?”韩湛接了小丸,如此问道,对方却没有回答。

    待韩湛重新抬起头,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大脸此时已经不知去向了……

    翌日,韩湛正要出门,管事跑来禀告,说是中庭的一株槐树上长了个怪物,韩湛闻言赶去,只见树干上开了一朵肥硕的银耳花,不知为何正冒着浓浓酒香……

    ※

    韩湛隐去了人面花种种,将这段奇事道了出来,座下无不称奇,韩湛正要依照规则将蜡烛吹熄,忽听一人道:

    “后来呢?”

    白晓谷正翕张着嘴,结结巴巴地问:“后来它……怎样了?”

    韩湛知道白晓谷问的是银耳妖怪的下落,他摇了摇头,回说:“之后就不曾见过它了。”

    白晓谷遗憾地“唉”了一声,韩湛则微微弯起唇角。

    虽然大脸不知所踪了,但它赠还的那个白疖果实韩湛却一直珍藏着,再没丢弃。

    作者有话要说:银耳妖怪是《酉阳杂俎》里的一个小段子,觉得它很可爱就请它客串了。

    这个单元是番外集,类似《百物语》的模式,过年了要拍全家福,争取让出场过的小妖怪们都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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