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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2轮回逆旅(十一)

    <li>  这一晚,夜深人静。段珂在金盆前布下加持的法阵,先行使用七日籽进入了金盆之内,接着,李岫便将第二只小鼠递予韩湛。

    看着那只粉色的小小鼠辈,韩湛腹内一阵翻腾,强忍着恶心还是将它捏起来攥于手心。

    正要起行,韩湛有些不放心地回头问道:“云生,我们走后,你和晓谷又该怎么办?”

    李岫楞了一下,遂笑道:“我自有安排,表兄就不必担心了,先行去吧。”

    韩湛同李岫素来亲睦,李岫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虽然这表弟平时有些迷糊,可是但凡遇到需要决断的大事,却从不含糊,而今次见他言辞闪烁,韩湛顿觉古怪,凝神一想,忽然脑中掠过一个念头,遂蹙着眉道:“莫非,你是想……”

    话音未落,韩湛便被李岫猛地一推——他却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便栽进了盆中,没顶之前他还挣扎着想去拽住李岫,可是身子就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愈陷愈深,完全身不由己。

    直至韩湛在金盆中完全隐遁消弭,李岫自怀中摸出豆荚,硕果仅存的一只七日籽正从里面探出头来眼巴巴地望他,李岫无奈地苦笑一记,对着它道:“徒留你一个也无用,你要追随同伴离去吗?”

    小鼠似是听得懂人言,它颤了颤胡须,乖巧地点了点头,见状,李岫便捧着它送到金盆边上,小鼠在李岫的掌心跑了转了一圈,而后便“噗通”一记跃进了盆里。

    ※

    诸事停当,李岫上到二楼,叩了叩门,里面没有动静,以为白晓谷已经睡着了,于是就径自推门进入。

    “晓谷?”李岫轻呼,内里却无人回应。此时屋内没有掌灯,一片昏黑,李岫朝着床榻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团在那儿,李岫走近,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又唤了一声,可仍旧没有白晓谷的应答。

    “你在生我的气吗?”李岫问道,叹了一口气,“我不该那般凶你……适才只是有些烦心事亟需解决……”

    他顿了一下,接道:“你知道的,现下只余三只七日籽,可是却有四个人,势必要有人留在这里。段真人被困多时,况且正是他点醒我们正深陷迷局,若是让他继续羁绊在此,便是不义;表兄还有锦绣前程,若是在这里蹉跎了,未免可惜,我若是将他独留逆旅,便是不悌……故而我教他们二人先行离去了,或许待他们脱出之后,还能找到其它助我们脱困的方法也未可知。”

    虽然口上这么说,李岫心里却不置可否,他望了一眼那团角落里的影子,踌躇了半晌才继续说:

    “只是委屈了你……”

    言毕,长久以来一直萦绕心间,教他纠结困扰的一桩心事忽然清明——原来自己甘愿留守在这间逆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不知不觉中,白晓谷在自己心中所占的位置已经无人可以取代,倘若能和他朝夕相对,就算在这无尽轮回的空间中不断往复自己也毫不畏惧,只是害怕,一念之差,白晓谷将永远遗失在自己今后的岁月里……

    就像那个人一样。

    念及此,不知为何,脑中蓦地掠过一道翩然的白影,教李岫的胸口隐隐作痛,他长吁一口气,探出手去碰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影子,可是一探之下却摸了个空——白晓谷并不在榻上,他只摸到了一袭冰凉的被衾和裹在里面的一只枕头。

    李岫抱着枕头怔忡了一会儿,复又丢下它,急急忙忙点了灯烛便在房舍外四下寻开,没有找到白晓谷,倒惊动了其他宿在此间的旅人,屋舍内纷纷传来骂骂咧咧的人声,李岫顾不着致歉,匆匆下了楼,也不取伞就推门出去。

    外面雨催风急,李岫刚走了十余步浑身便被淋地透湿,他心急如焚,一路走一路大呼白晓谷的名字,可是声音尽数遭风声雷鸣吞没。大约半刻之后,李岫发觉自己重又回到了逆旅之前,看到篱笆上那些雨打风催,四处零落的白色小花,浑身顿觉一股彻骨的寒意——

    正在这时,李岫忽然瞧见隔着雨帘一个泥人儿正蜷缩在墙边,他心念一动,忙走上前来,只见白晓谷散发赤足,满身泥泞,也不知他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浑身打着微战,宛如一片凉风中的秋叶。

    见状,李岫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但见白晓谷这般狼狈,着实可怜,又是一阵心疼。他箭步上前,一把将眼前的泥人儿拉了起来,恶狠狠地圈进了臂弯里。

    白晓谷仰起脑袋,看到李岫,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便伸出脏兮兮的手,确认般轻抚李岫的面庞,直到把那儿抹成一张花脸,眼窝里一直躁动不安的灵火这才渐渐平复,他踮起脚尖,紧紧地回揽住李岫的脖颈:

    “云生……不要……不要……丢下我……”

    他嘴里呓语般喃喃,“你不在……我会……寂寞……”

    这个痴儿,只会用最乏善可陈的言辞来表明心迹,可就是这样,才觉得他坦诚可爱。

    听罢,李岫会心一笑,附在他耳畔连声应允:“不会,再也不会了……”

    二人回到逆旅,李岫汲了水,先替白晓谷清洗干净,自己这才沐浴更衣,折腾了半晌眼看时近子夜,李岫正欲转回自己屋内,白晓谷却使劲攥着他的袍角,不教他离开,李岫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叔父,您不是说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么?我怎么瞧李县尉不像呀?”

    “……我只道无情无义的人多的是,却没有说人人都是如此,”杜重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还装模作样地假嗽了两声,忽而想起了什么,朝着杜升翻了个白眼,愠道:“怎么怪起老夫来了?先前你这应声虫不是也跟着煽风点火嘛!”杜升听罢,缩了缩脑袋,讪讪地遣回了白晓谷的耳窝里。

    ※

    是夜,李岫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正在追逐着什么人,一直疾奔,可是前面的人影愈行愈远,他远远落在后头,眼看就要追之不及,李岫不甘,朝前一探,指尖掠过一件轻薄的物事,李岫停下脚步,低头一看,掌中正躺着一张精巧的面具,李岫复又抬头,望向前方,遥遥地只见那人缓缓回首,而他的脸竟是那么地熟悉……

    李岫蓦地惊醒,他定了定神,陡然惊觉昨晚同自己抵足而眠的白晓谷今朝不在榻上,心中一紧,忙坐起身来,却看到白晓谷正倚着胡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什么。

    李岫起身,走到白晓谷身旁,瞧他正捧着先前那个包覆七日籽的荚壳怔怔出神。

    李岫以为他仍在介怀七日籽之事,正欲安抚,白晓谷却忽然仰起头,冲着李岫展颜:

    “云生……你……看。”

    李岫不明就里,白晓谷遂剥开豆荚——

    荚壳一团粉红,十几只小小的肉粒静静地躺在里面,安详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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