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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地狱画师(二)

    李岫见状心中一凛,这胡人显然是个好勇斗狠的游侠,若是真在此动了干戈,说不定会波及无辜,自己乃是本地的辖官,绝对不能坐视不理。这般念道李岫正欲起身,罗瑾却在桌下踢了踢他,挤眉弄眼地教他先别轻举妄动。毕竟他此时并非当值,身上也没有携带兵刃,李岫只得坐回席上,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酒肆里的食客与伙计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阻拦的,那崔浩也没有立刻应声出来,胡人男子遂又大声唤了两次,琥珀色的眼珠同时在一楼众人身上扫过,发现并没有他所觅之人,这般就要去攀梯子,而在这当口,那崔浩施施然从雅间里拉门出来,立于廊下,那胡人一看到他,立时红了眼,疾奔上楼,他刚把长剑从鞘中拔出几分,崔浩忽然冷冷道:

    “哥舒放,我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这般纠缠不休?”

    这名唤“哥舒放”的胡人听闻,手上略略一顿,还剑入鞘,怒指崔浩道:“你把玲儿藏到何处去了?将她放了,我便与你两清!”

    崔浩“哼”了一声,道:“我与此女素无瓜葛,凭什么问我要人?”

    “玲儿……玲儿那晚说是要去看你作画,所以……”

    “就凭这点你就确定是我拐了她去?可笑!长安众生芸芸何止千兆?随便少了一人难道就要怪在我头上吗?况且你那妹子姿色平庸,就算白送予我做侍妾,我也未必肯收……更别说将她金屋藏娇了!”

    崔浩口气咄咄,将哥舒放生生抢白一通,这哥舒放虽然会将汉话,却拙于言辞,哪里辩得过崔浩?当下气得面红耳赤,又欲去拔腰间佩剑,却有一人先他一步按住了剑柄。

    原来李岫在他俩争执之初就从后面悄声跟了上来,现下又趁着哥舒放不备夺了他的兵器。情势急转直下,那对峙二人均是呆愣当场,而李岫便在此时义正词严道:“若有什么不平之事,可去衙门诉状,不然依《唐律》,‘私刑者,徒三年’……这位兄台,还请自重!”

    李岫说完,哥舒放这才回过神,怒道:“你是何人,多管闲事!”

    “在下万年县尉李岫。”

    虽说县尉在华盖如云的京城不过是从八品的芝麻官儿,可对寻常百姓也颇有种威慑力,果然哥舒放听得李岫报出了自己的职位与名讳,有些忌惮地噤了声,“哼”了一声,也顾不上取剑,讪讪地下楼出去了。

    待他刚走出门,酒肆里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爆起一阵雷动的掌声。李岫还懵懂间,那崔浩忽然冲着他拱手高举,长揖到底,口中喃喃道:“多谢李大人救命。”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原来方才那副狂生姿态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李岫一边搀起崔浩,但见他脸色发青,呼吸急促,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啊,李岫心中嘀咕,嘴上安抚道:“崔先生不必客气,这是李某职责所在。”

    “倘若再有人来欺侮先生,您可以随时来寻李县尉的。”罗瑾不知何时也摸上了楼,一脸谄媚地冲着崔浩笑道,“说起来,那胡儿同先生到底有何恩怨呢?”

    李岫听闻,没好气地白了好友一眼,心道他又想胡乱打听人家的是非,以便充做日后的谈资,不过好在崔浩似乎也并不在意罗瑾的这点唐突,他心绪稍宁之后,大大方方地请二人进入方才所处的那个雅间,阖了门,坐定后就娓娓讲述起来:

    “说起来,我和哥舒兄妹还是旧识……”

    宣阳坊,李氏小宅。

    白晓谷迎来了他在长安渡过的第一个冬季,过去他还在乱坟岗挺尸时,每到冬季总会有比往常更多的尸体被丢弃在周围,他每每出来活动,总要费尽力气地将它们从身上移开,有时躺得久了,覆土还会被冻住,白晓谷只得等到来年融雪之时再从墓穴里爬出来……总之,冬天是个麻烦的季节,白晓谷并不喜欢。

    不过化作人形之后,白晓谷却对冬天有了一些改观——天空零落的雪花是六棱的,落在他掬起的掌心中显得分外晶莹而可爱,白晓谷没有常人的体温,雪花一时也不会融化,于是他就这样兴冲冲捧着冲进房内,想给杜重“一饱眼福”。

    “阿嚏——”杜重很有精神地打了个喷嚏,自一堆棉絮里探出团儿脸,瞥了一眼白晓谷手中此时已经化成水的雪花,没好气道:“老夫都要冻死了,没空陪你玩儿!”说罢,两行鼻涕挂了下来,他又蜷成小小的一团,缩进了棉絮之中。

    白晓谷不知道雪花遇热会消融,于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液体发愣,少顷才把水抖了,将手在衣摆上揩了揩。

    李岫同罗瑾出去喝酒了,小桃去置办年货了,家中还有一个俞伯,却是个哑子……白晓谷坐在榻上,有些无聊开始数起豌豆——他不识数,李岫知道之后就花了大半月的时间教他从一数到一百,还交予他一小钵豌豆粒用来练习数数儿。今次白晓谷很认真地数到四十九,发觉豆子比昨天少了一颗,于是本能地朝着自己床头望去。

    那儿搁着一只精巧的笼子,是李岫两月前赠与他放蛞蛞的。白晓谷怜蛞蛞可怜,一早便将其放生了,只不过放没过两天,杜重却忽然骑着那蛞蛞出现在他面前,道:

    “这坐骑不错,挺合老夫心意的,这般老夫就姑且饶了你之前的不敬之罪吧。”

    看着杜重将蛞蛞当马骑,在院子里生龙活虎乱碰乱跳的样子,颇为逗趣,白晓谷便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根本没想把蛞蛞送给他的意思……之后杜重还给蛞蛞取了个名字,唤作“翠哥儿”,倒也十分形象。

    翠哥儿最爱啃豌豆,少掉的那粒估计就是被它偷吃了的,白晓谷凑近笼子,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的翠哥儿正六脚朝天,翻着青肚皮,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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