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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跗骨相思苦

    冬去春来,这个新年婉容自是忙的不可开交。除了准备过年的吃食,用具外,还看着下人们将候府装饰一新。大年初三,因为婉容是有品级的命妇,故而还要跟着刘氏一起去宫中,过年的往来一应都是要打理的。

    总算出了正月,到了三月末,已然是初春。婉容推开窗子,惊觉窗外的柳树已经抽出浅浅的新芽,点点最是鲜嫩的绿色,那么怯怯的冒了一点小头。

    原来竟已经是初春了。婉容深吸一口气,晨时,还是有点冷的。呼出的气能看见白色的水雾。

    “姑娘,别冻着了啊。”墨珠拿着厚些的薄棉衣服给婉容披在肩上。衣领处镶着一圈白狐毛,远远的看去就像是带了一团子雪般,煞是可爱。

    婉容愣神,回头问着:“现在已经是初春了吧。”

    “正是呢,早已经是三月份了。”墨珠规规矩矩的站在婉容身后回答着。

    “子恒是几月份走的来着?”

    “奴婢没记错的话,大爷是去年九月二十走的。”

    婉容仍旧愣愣的看着窗外那抽出新芽的柳树,微风拂过,还带着些早春的寒气。柳条也瑟缩着摆动起来,看着颇为可怜。

    忽的,鼻子发酸,竟是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来。

    “子恒,已经走了小半年了。”婉容双目迷茫,喃喃的说着。

    墨珠一时心中难过不已,却只能劝慰着:“姑娘想开些,前些日子,不还听老爷说西南大捷呢?想必大爷应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大爷肯定又立了功回来,给姑娘挣个二品三品的诰命夫人,岂不是好的?”

    婉容不答话,怔怔的看着窗外。

    都说离别苦,婉容现在算是体会到这其中的酸涩,难过滋味。她想怨,却不知从何怨起。子恒很好,对她呵护备至,从不拈花惹草,还很有上进心。对于这样的夫婿,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可是又有哪一个女子像她这般,成亲近一年,和丈夫相聚的时候竟是不到半个月的。他去西南平定叛乱,刚开始时,每周还有一封书信,可到了最后,这信竟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她很担心他,却杳无音信。心中有冲动想奔去西南确定他的安危。可她知道,不能这么做。妇人上战场,这是要将他陷于不义的境地吗?如此只能忍着,挨过一天便是一天。

    “姑娘和大爷成亲近一年,新婚燕尔,相聚的日子却连半月都不到。姑娘心里的苦,奴婢都是知道的。姑娘素来坚强,不愿与旁人说这诸多苦楚,可奴婢贴心侍奉姑娘,又怎么看不见呢?可想想唐家二爷那般模样,妾室成群的。至少大爷心里身边都只姑娘一个。”

    婉容摇摇头,默不作声,却正看见绿珠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大爷回来了,姑娘快去看看。”

    说完,还不等喘口气,婉容便跑了出去,因为罗裙碍手碍脚的,还用手微微的提着。

    只见门口早已经是人声鼎沸,却是李子恒骑着那大宛名驹,身后还跟着几个,也是一身戎装的打扮。刘氏和老夫人早就上外面迎着去了。见到那人,婉容反而心中有些惴惴的,那近乡情怯想来便是如此。

    他瘦了,也变得更黑了些。双颊上的颧骨都有些微微凸显了,但看着精神头却是好的。

    婉容并不上前,只是隔着几人那么痴痴的望着,欢喜,酸涩都袭上心头,让婉容不知所措,又是高兴又是觉得委屈。隐隐的眼中已然有了盈盈泪光。

    李子恒抿抿唇,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正要下马,想将她一把抱在怀中。却看见传旨的太监,不得已,只好先接了圣旨罢。

    圣人对李子恒赞赏有加,亲封了正三品怀德将军,累加骁骑都统,掌管西山大营中的虎豹骑。紧接着又将婉容也加封为正三品温容淑人。念完了圣旨,那太监也很是客气。李子恒年纪轻轻,便是正三品的将军,这将来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傻子都知道该巴结才是。

    “怀德将军这边止步吧,咱家这边回去复命了。将军年少有为,圣人大为看重,将来可是不可限量的。”

    李子恒面色淡淡,示意旁边也是一身戎装的小将递上了两定银元宝:“公公劳累,这便拿去喝些酒水。”

    那太监笑眯眯的收下了:“怀德将军真是客气的。”

    等那太监走了,刘氏等见过儿子,却又看见李子恒心不在焉的搭理那些贺喜,又看了站在后面低着头不上前来的婉容,顿时心中了然。扶着老太太,指了指婉容,两人相视一笑就进去了。

    刘氏也有小半年也见长子,心中欣慰却又心酸:“婉容这孩子心里也苦。子恒如此这般日日不着家的,便是挣来了功名,可到底冷落了娇妻。便是儿媳那孙儿也是看不着影子的。”

    郑氏也感叹:“婉容心里难过,却还把这个家照顾的井井有条,没出差错。在咱们面前总是欢颜欢语,到底难为她了。”

    拍拍郑氏老夫人的手,刘氏自是遣散了外面围观的众人。

    子恒定定的看了婉容一会儿,忽的大踏步的走过来,眼中的思念几乎要成了一把火一般要将他和她燃烧殆尽了。

    好在他还知道这是李府门口,大街上。只是一把攥住婉容的手,头也不回的吩咐后面那几个小兵:“把朱牵到马棚去,再去管家那,让他给你们找个歇息的地方。”

    说完,也不看那几人,拉着婉容就向屋里走去。

    这一路,婉容几乎要被拖着小跑起来。

    可算是到了屋子里,李子恒一把关上门,将婉容搂在怀中。那力道大的几乎让婉容以为她的腰快要折掉了似地。

    因为用力过猛,婉容的鼻梁磕在他的盔甲上,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疼的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就掉了下来。

    李子恒有些慌张的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揉着她的鼻梁:“怎么了?磕的疼了?”

    他的脸因为征战风霜的洗礼,变得粗糙黝黑,线条却比从前更加坚毅,身子虽然有些消瘦,隔着衣衫,却能感受到里面结实火热的硬的如同石子一般的肌肉。

    那思念就像是没有可以照顾的蔓藤,在不注意的时候生长的越发郁郁葱葱,直到爬满了她整个心房。

    忽的用力扑进他怀中,也不管盔甲搁着实在不舒服。婉容忽的泪水就流下来,他还活着,完手完脚,没有受伤。也便好,这样便好。只要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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