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4再见
对M星区极其附近所有待命战舰编队的支援作战命令已经下达。邢文端坐在桌前,双手合并托在下颌，神情严肃而冰冷。
他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数据和图像，脑海里流转而过的是如今小麦哲伦星系复杂的军事和政治情况。
虽然，在这个已经不再是秘密的灾难应急队伍中，他被任命为最高指挥,然而事实上,他手中的权限仍然有限,不足以让他对所有的信息自由掌握公开尺度,也不足以让他决定所有的战斗部署。
他并不甘心,却也一直并未提出异议。
直到珂和苏羽二人劫持出逃的行为之后,邢文才终于找到机会，以内部安全为由，封锁了基地的所有信息渠道,屏蔽了上级监控，使得他能够不再缚手缚脚。
即便如此，关于变异夔的研究和追踪仍然进展缓慢。他费心费力从星系各地带来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好像都束手无策一般，只能平庸的用各自的方式改装机甲，展示新武器，却没有一个能针对这一次灾难发挥决定性作用。
这场战役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超过半个月，他们从来没有过大规模的正面对抗。每次接到消息再制定路线，开辟战场已经太迟，更遑论将新武器运送到前线。
他们甚至连一次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
邢天和所说的名字他并不陌生。
戚玥，是他当时派他去监控的对象，是十几年前所谓的虚空之子的可疑人选之一。
只不过到现在谁都知道，所谓的虚空之子只是洛克等对变异项目走火入魔的狂徒们，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不过这个戚玥的表现确实很抢眼。尤其是这一次，她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孩子，竟然做到了那么多浸淫半生的科学家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之前邢天和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不确信，所以虽然对M星区附近的舰队进行部署，但只是命令其待命，却并没有发出行军指令。
然而就在十分钟前，星际联盟的警报系统忽然发出警报，在邢天和所提到的三个星球上，都出现了变异夔的影子。
他们不但第一次捕捉到了变异夔出现的画面，还对其进行了有效地截击，一来使对方的战斗力有所削减，更重要的是拖延了时间，使得联盟部署在近星区的战舰能够获得宝贵的行军时间。
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先遣舰队的速度虽快，但是数量有限。而真正的大型战舰——比如苏魏深所带领的单非号星际战舰战斗群，却需要时间。
并非因为它们的速度慢。事实上，在真空航行中，越大的战舰，反而因为能量充足，拥有更多的速度优势。
它们需要时间，是因为它们的距离更远。
根据时间推算，并结合如今战场局势，就算战舰在变异夔军队离开之前感到三颗星球所在地，到时星球上的普通民众也已经遭受生灵涂炭，死伤保守估计要超过百分之七十。
人类的数量虽然在进入星系时代之后成爆炸式增长，但是这种星球等级的死亡和灭绝并不多见。不，应该说是绝无仅有。
不管他之前表现得多么镇定和冷静，也不可能不在心底感到恐惧。
那是他们的同胞。
尤其是作为总司令的邢文，他甚至有种他的手上沾满了那些死去的生命的鲜血，他的灵魂背负着他们的命债。为此他甚至无法深睡，总是被鲜血没过头顶的噩梦惊醒。
他抹了一把花白的头发，不由嗤笑自己，相比萨默尔他们，他到底还是不够激进。
以这样的生命代价来换取对方接受条件的一线可能，哪怕是为了人类的将来和种族的延续，也让他无法接受。
他相信，就算人类的智能水平真的不断下降到大部分人都成为了依赖智能机器的弱智，也依然有一部分人足够聪明，来推动人类的进步。
而他们，一定会找到一种方式——安全的，稳定的，无伤害的将人类带回到最辉煌的宇宙开拓岁月。
就如同这个人……
他的目光凝视在，那全息屏幕上的女孩的脸庞，白皙并稚嫩的脸庞中逐渐有了成熟女人的影子，却仍然看得出是个女孩的摸样。只是她的眼神，坚定而深邃，让人错觉她已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历练。
“戚玥？你在做什么？”
刚刚对一个武器进行远程优化完毕的珂突然发现，戚玥似乎在改动现有的战斗状态，并且向几乎战场上的所有小范围指挥人员发送了建议撤离的指令。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戚玥和她面前的投影区域旁边，几乎就想要伸手制止她的动作。却被戚玥一把推开。
珂后退两步站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在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声音略显激烈，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她眼前仍是之前那单纯平淡的模样，实在让她难以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些变异夔的数量太多，而且距离太近了。”戚玥尽量快速地解释着，“你注意看本地的时空数据。”
珂，以及刚刚跑过来的苏羽听了这话才认定她并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控制了，而是可能真的事出有因。
然而苏羽仍然是一副戒备的状态看着她。
珂听了戚玥的话，转头去看投影区域的一个角落。那里会实时更新很多当地的数据信息。但是大部分内容并不会有人注意，因为数据信息太多，而且变化频繁，就算是专业人士恐怕也很难从中读到什么信息。
只有当某些数值超过正常范围时，其颜色会变成红色，并且闪烁提醒，警示操作者注意。
然而此时，本地时空数据是正常的颜色，没有变红，也没有闪烁。珂大略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端倪，转头又看向戚玥发现她神色并不像作伪，于是又仔细审视了一遍。
这一次不但是她，连苏羽也发现了问题。
“这个数据……显示的通道包括了整个的星球所在范围！”珂惊叫出声。
戚玥道：“正是。”
“可是……可是我们事实上还在本体宇宙中啊。”珂一边说一边看向周围透明的穿梭机机舱外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附近宇宙的样子。与之前一般无二。
“我们确实还在本体宇宙中，三颗星球也还在。”戚玥一边说，一边以极快地速度操作各方面联络，投影区域的影响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变化。
刚刚她传递的建议撤离范围的指令迅速得到各种反馈。大部分是表示不理解，并且拒绝执行。对此戚玥并没有办法。一来她没有权限，二来如今战场的状况确实不是想脱离就能脱离的。
比如邢天和方面，整个小队已经沉入了星球的大气层内部，与数量庞大的怪物触手和从触手中降临这个宇宙的变异夔进行战斗。不但能量消耗极大，作战的效率和效果也不如之前好。
因为变异夔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在大气层中，即便是高空范围内，它们之中的很多也不再是只能任凭特种机甲队员们宰割。
事实上，所有人的都意识到变异夔的构成发生了变化，新入侵不但强度增强，而且有了飞行能力的变异。对此戚玥也迅速收集了它们的数据并提供给所有人。
邢天和看到戚玥的提示，立刻在紧张的战斗中发出通讯：“戚玥？怎么回事？为什么撤退？是不是创世纪……”
“不是！”戚玥迅速解释，“时空属性变异夔的数量太多，而且高度太低，导致他们彼此之间距离过近，发生了相互干扰。在本体宇宙中打开次元接口本来就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是本身不允许存在于本体宇宙之中的。时空变异夔和我们所有的虫洞穿越所使用的方式都是‘本地欺瞒’，即使用周围宇宙的极端正常来掩饰小规模的异常，用来欺骗宇宙本身，获得超越正常属性之外的好处……”
很快，戚玥的解释对邢天和来讲已经变得有些玄幻，然而珂和苏羽，以及其他听到这段对话的人中，却有些明白七月的意思了。
就好像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果你在他的身体上小打小闹地扒一两根汗毛，揪根头发，他不会当回事。但是如果你得寸进尺，想要一下揪一把头发下来，就要引来他的愤怒和攻击了。
对于宇宙来讲，这就好像是“自动补偿”一般。如果本地时空区域的变化过于异常，本体宇宙就会自动排除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东西，将它们都扔到本体宇宙之外去。
“戚玥！”邢天和不由打断她，“说重点。”
戚玥顿了顿，道：“以三颗星球各自的地心为中心，其附近由大气层最外边沿向外眼神3-5公里的范围，都将在5分钟之内被吸入次元空间内。也就是所有变异夔坐在的地方！”
如果说戚玥是前所说的有些耸人听闻，好像科幻一样让人不敢相信，那么此刻她下的断言就更加让人不当回事了。
即便是刚刚在战斗中见识了戚玥的信息分布能力的人，此刻也纷纷在心中想着，这女人脑子坏了吧？疯了吧？该不会是被吓傻了？
包括路安在内的许多将领都不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对于她提出的可能情况以及建议的准备工作没有任何关注，仍然将关注点放在如今的战场之上。
只有邢天和与波诺等人仍然对她十分有信心。
“你是说……整个星球都会被吸进去？那么进入次元空间之后会怎么样？还是像现在一样的状况？一样的战斗？”
戚玥摇摇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有可能变异夔们会知道情况但是我们无法与之沟通。唯一的近似可能是，用虫洞穿梭的经历进行推论，如果其内部结构和方式与虫洞内部十分类似……我也是用这种方式建立模型，并发出建议通告的。”
邢天和的云天号机甲再一次漂亮的转体之后，连斩了两只变异之后变得更小，躯体更坚硬，牙齿和爪子更加锐利的变异夔。终于将附近的所有拥有飞行能力的变异夔全部清除。
他得了空闲，大略看了一下戚玥的通告，皱着眉头道。
通讯中断，物理定律未知，甚至进入次元空间之后可能会发生两个人前一刻还挨在一起，而后一刻就分离几百万光年的情况。而且根据戚玥所说，在次元空间中，空间和距离以及长距离移动方式都可能发生改变。
就算知道这些，他能做的也很少。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想要抽身离开已经不太可能，既然终究是要陷落的，那么……
“戚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相信这不是人类的最后机会，而我们繁衍了这么多的历史，拥有如此灿烂辉煌的文明，必定会继续下去，甚至是繁荣下去。”
戚玥乍一听到邢天和这话，不由一愣。
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都极少会说这种话，也极少听到。他们所处的环境都倾向务实，就连是谈到感情方面，也一字一句直戳要害，平铺直叙，很少会用些伤感或者过度情绪化的词句。
然而此时此刻，邢天和却说出了这种话。
戚玥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无法再在就这么站在这里，任凭他们被扯进次元空间去，与她断开联系。
“戚玥。”麦兜察觉到了她脑海中的想法，“不要冲动，记得你之前为我补充的虫洞通讯功能吗？我们可以利用它继续实现信息通联。”
“那并不稳定。”戚玥皱眉道，她手上以极快的速度将各种信息封装，建立API和备注，方便其他人进行操作，“况且我们并不知道进入的次元空间是否与虫洞类似。对于这个未知领域，我们知道的太少。”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你也进入其中亦于事无补不是吗？”麦兜劝道。
戚玥顿了顿，沉下声音：“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
“戚玥，你去哪？”珂追问。“你要过去？现在？你会被吸进去的！”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本地时空数据波动的十分厉害，就连之前没有报警的项目此刻也纷纷转变成红色。
“那这里怎么办？你走了谁来调度？”
“你。”戚玥道。
“我？”珂惊讶地叫了一声，她原本就大而水灵的双眼此刻瞪得更大。“我……我不行……”
戚玥一边穿着特殊的紧身宇航服，一边道：“你行的。珂，你只是提升了智力水平，但你仍然是原来的那个人。”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向她，“还记得吗？在索科塞斯机甲学院时，你邀请我一同观战，你那时候的自信？”
“我……”珂似乎也记起当时的情况。其实那并不遥远，甚至在她成为劫持犯离开联盟军方之前，她仍然有着极端的自信。
可是随着这场战争的推进以及戚玥对自己能力的逐步展示，这些自信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苏羽这时走上前来，轻抚着她的肩膀道：“你可以的。我来帮你。”
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戚玥将系统文档以及关键的API说明打开，然后道：“不过不用担心，军方那边我已经做了安排，而三颗星球在进入次元空间之后将失去联系。本地很可能没有任何威胁……如果有的话……”
“如果有，恐怕就是幕后的人类了。”珂替她将话说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别担心，我应付得了。”
她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
“很好。”
戚玥将手腕上的装置重置之后，快步向着这个穿梭机上的小型宇宙飞行器走去。同时，为了防止在进入次元空间之后飞行器失灵，她为自己的宇航服添加了机械动力组件。
飞行器快速被弹射出去，载着她一人向深谷星方向前进。
而她刚刚所在的穿梭机则在珂的调度之下向后退去，防止在即将到来的事件中受到波及。
“麦兜。”随着戚玥越来越接近深谷星，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叫麦兜的名字，“该说再见了。”
“戚玥，我可以……”
“任何方法都是有风险的，而我不能冒险。”她迅速打断它。
以她的了解，任何如今军方投入使用的智能系统都无法做到麦兜的独立、全面、智能，就算军方有新系统投入使用，其初始化的时间恐怕也需要至少一个月。
所以，她必须将麦兜留下，让她继续监控这个战场，为宇宙中的战斗提供助力。
毕竟，如果他们所有人进入次元空间而无法生还，当变异夔再度到来之时，军方仍将面对一个艰难的局面。
然而如果真的将权限授予军方，她便不得不擦去其所有个人信息。
这等于是擦去麦兜对她的记忆。
哪怕麦兜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只是她创造的智能系统，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也早已对它产生了情感。
让它忘了自己，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却是她必须做的决定。
哪怕有一丝的风险，会泄露她是从三千年前的世界到达这里，她的躯体的属性是变异成功，甚至可能是时空变异成功，都将引来不可预知的麻烦，甚至威胁到她的生命。
她毫不怀疑这点。
“接通邢司令的通讯。”戚玥终于一字字地说。
“戚玥同学。”邢文很快有了答复。
“我已经将所有信息传回，你应该已经看到。”
“是的，戚玥，我感谢你对人类联盟军方以及整个人类所做的贡献。”
“现在我需要你来接管指令系统和信息系统的智能最高权限。”戚玥尽量冷静地说道，“就像您之前提出的，而我的要求仍然是，这个权限不能进行任何转移，而且除了我指定的技术人员之外，不能被任何其他人获得，或者更改。”
“我答应你。”邢文没有一点犹豫。
戚玥咬牙道：“我相信你。”
“IDEL 版本
几乎在一瞬间，这一行字于邢文的眼前展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信息和图像如同爆炸一般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出，瞬间布满了所有的全息投影区域。
很快，信息各归各位，以极其生动而清晰的方式在他和所有控制室中的人眼前流动着，诠释着如今整个战场上的全部动态资料。
“最高权限者扫描，载入生物信息，行为习惯分析，语言习惯分析，心里习惯分析，脑活动基本资料……”
“状况汇报：时空异常紊乱剧烈，地点：小麦哲伦星系M星区，坐标……”
“麦兜，再见。”
就在戚玥话音刚落，从深谷星向天空看去，附近所有的星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整个星球被笼罩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就算是人工照明也全部消失，伸手不见五指。
“天……”
从沃达菲舰队最外围的战舰上看去，他们眼前的景物一个个消失，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吸进了永世隔离的深渊一般，快的让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那一艘艘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战舰，就这么凭空从宇宙中不见了。
“是虫洞穿梭吗？”路安立刻提出疑问。
他所在的主舰并不在被黑暗覆盖的范围之内，但是他手下有几乎三分之二的小型战舰遭到波及。
“报告，不是！”
“怎么回事。”
“看！司徒莫尔特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0 0明天考试，考完试要赶一个课程作业，不过我觉得在圣诞节前完成的问题不大了。（前两天还真担心。
他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数据和图像，脑海里流转而过的是如今小麦哲伦星系复杂的军事和政治情况。
虽然，在这个已经不再是秘密的灾难应急队伍中，他被任命为最高指挥,然而事实上,他手中的权限仍然有限,不足以让他对所有的信息自由掌握公开尺度,也不足以让他决定所有的战斗部署。
他并不甘心,却也一直并未提出异议。
直到珂和苏羽二人劫持出逃的行为之后,邢文才终于找到机会，以内部安全为由，封锁了基地的所有信息渠道,屏蔽了上级监控，使得他能够不再缚手缚脚。
即便如此，关于变异夔的研究和追踪仍然进展缓慢。他费心费力从星系各地带来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好像都束手无策一般，只能平庸的用各自的方式改装机甲，展示新武器，却没有一个能针对这一次灾难发挥决定性作用。
这场战役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超过半个月，他们从来没有过大规模的正面对抗。每次接到消息再制定路线，开辟战场已经太迟，更遑论将新武器运送到前线。
他们甚至连一次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
邢天和所说的名字他并不陌生。
戚玥，是他当时派他去监控的对象，是十几年前所谓的虚空之子的可疑人选之一。
只不过到现在谁都知道，所谓的虚空之子只是洛克等对变异项目走火入魔的狂徒们，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不过这个戚玥的表现确实很抢眼。尤其是这一次，她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孩子，竟然做到了那么多浸淫半生的科学家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之前邢天和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不确信，所以虽然对M星区附近的舰队进行部署，但只是命令其待命，却并没有发出行军指令。
然而就在十分钟前，星际联盟的警报系统忽然发出警报，在邢天和所提到的三个星球上，都出现了变异夔的影子。
他们不但第一次捕捉到了变异夔出现的画面，还对其进行了有效地截击，一来使对方的战斗力有所削减，更重要的是拖延了时间，使得联盟部署在近星区的战舰能够获得宝贵的行军时间。
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先遣舰队的速度虽快，但是数量有限。而真正的大型战舰——比如苏魏深所带领的单非号星际战舰战斗群，却需要时间。
并非因为它们的速度慢。事实上，在真空航行中，越大的战舰，反而因为能量充足，拥有更多的速度优势。
它们需要时间，是因为它们的距离更远。
根据时间推算，并结合如今战场局势，就算战舰在变异夔军队离开之前感到三颗星球所在地，到时星球上的普通民众也已经遭受生灵涂炭，死伤保守估计要超过百分之七十。
人类的数量虽然在进入星系时代之后成爆炸式增长，但是这种星球等级的死亡和灭绝并不多见。不，应该说是绝无仅有。
不管他之前表现得多么镇定和冷静，也不可能不在心底感到恐惧。
那是他们的同胞。
尤其是作为总司令的邢文，他甚至有种他的手上沾满了那些死去的生命的鲜血，他的灵魂背负着他们的命债。为此他甚至无法深睡，总是被鲜血没过头顶的噩梦惊醒。
他抹了一把花白的头发，不由嗤笑自己，相比萨默尔他们，他到底还是不够激进。
以这样的生命代价来换取对方接受条件的一线可能，哪怕是为了人类的将来和种族的延续，也让他无法接受。
他相信，就算人类的智能水平真的不断下降到大部分人都成为了依赖智能机器的弱智，也依然有一部分人足够聪明，来推动人类的进步。
而他们，一定会找到一种方式——安全的，稳定的，无伤害的将人类带回到最辉煌的宇宙开拓岁月。
就如同这个人……
他的目光凝视在，那全息屏幕上的女孩的脸庞，白皙并稚嫩的脸庞中逐渐有了成熟女人的影子，却仍然看得出是个女孩的摸样。只是她的眼神，坚定而深邃，让人错觉她已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历练。
“戚玥？你在做什么？”
刚刚对一个武器进行远程优化完毕的珂突然发现，戚玥似乎在改动现有的战斗状态，并且向几乎战场上的所有小范围指挥人员发送了建议撤离的指令。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戚玥和她面前的投影区域旁边，几乎就想要伸手制止她的动作。却被戚玥一把推开。
珂后退两步站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你在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声音略显激烈，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她眼前仍是之前那单纯平淡的模样，实在让她难以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些变异夔的数量太多，而且距离太近了。”戚玥尽量快速地解释着，“你注意看本地的时空数据。”
珂，以及刚刚跑过来的苏羽听了这话才认定她并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控制了，而是可能真的事出有因。
然而苏羽仍然是一副戒备的状态看着她。
珂听了戚玥的话，转头去看投影区域的一个角落。那里会实时更新很多当地的数据信息。但是大部分内容并不会有人注意，因为数据信息太多，而且变化频繁，就算是专业人士恐怕也很难从中读到什么信息。
只有当某些数值超过正常范围时，其颜色会变成红色，并且闪烁提醒，警示操作者注意。
然而此时，本地时空数据是正常的颜色，没有变红，也没有闪烁。珂大略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端倪，转头又看向戚玥发现她神色并不像作伪，于是又仔细审视了一遍。
这一次不但是她，连苏羽也发现了问题。
“这个数据……显示的通道包括了整个的星球所在范围！”珂惊叫出声。
戚玥道：“正是。”
“可是……可是我们事实上还在本体宇宙中啊。”珂一边说一边看向周围透明的穿梭机机舱外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附近宇宙的样子。与之前一般无二。
“我们确实还在本体宇宙中，三颗星球也还在。”戚玥一边说，一边以极快地速度操作各方面联络，投影区域的影响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变化。
刚刚她传递的建议撤离范围的指令迅速得到各种反馈。大部分是表示不理解，并且拒绝执行。对此戚玥并没有办法。一来她没有权限，二来如今战场的状况确实不是想脱离就能脱离的。
比如邢天和方面，整个小队已经沉入了星球的大气层内部，与数量庞大的怪物触手和从触手中降临这个宇宙的变异夔进行战斗。不但能量消耗极大，作战的效率和效果也不如之前好。
因为变异夔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在大气层中，即便是高空范围内，它们之中的很多也不再是只能任凭特种机甲队员们宰割。
事实上，所有人的都意识到变异夔的构成发生了变化，新入侵不但强度增强，而且有了飞行能力的变异。对此戚玥也迅速收集了它们的数据并提供给所有人。
邢天和看到戚玥的提示，立刻在紧张的战斗中发出通讯：“戚玥？怎么回事？为什么撤退？是不是创世纪……”
“不是！”戚玥迅速解释，“时空属性变异夔的数量太多，而且高度太低，导致他们彼此之间距离过近，发生了相互干扰。在本体宇宙中打开次元接口本来就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是本身不允许存在于本体宇宙之中的。时空变异夔和我们所有的虫洞穿越所使用的方式都是‘本地欺瞒’，即使用周围宇宙的极端正常来掩饰小规模的异常，用来欺骗宇宙本身，获得超越正常属性之外的好处……”
很快，戚玥的解释对邢天和来讲已经变得有些玄幻，然而珂和苏羽，以及其他听到这段对话的人中，却有些明白七月的意思了。
就好像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果你在他的身体上小打小闹地扒一两根汗毛，揪根头发，他不会当回事。但是如果你得寸进尺，想要一下揪一把头发下来，就要引来他的愤怒和攻击了。
对于宇宙来讲，这就好像是“自动补偿”一般。如果本地时空区域的变化过于异常，本体宇宙就会自动排除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东西，将它们都扔到本体宇宙之外去。
“戚玥！”邢天和不由打断她，“说重点。”
戚玥顿了顿，道：“以三颗星球各自的地心为中心，其附近由大气层最外边沿向外眼神3-5公里的范围，都将在5分钟之内被吸入次元空间内。也就是所有变异夔坐在的地方！”
如果说戚玥是前所说的有些耸人听闻，好像科幻一样让人不敢相信，那么此刻她下的断言就更加让人不当回事了。
即便是刚刚在战斗中见识了戚玥的信息分布能力的人，此刻也纷纷在心中想着，这女人脑子坏了吧？疯了吧？该不会是被吓傻了？
包括路安在内的许多将领都不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对于她提出的可能情况以及建议的准备工作没有任何关注，仍然将关注点放在如今的战场之上。
只有邢天和与波诺等人仍然对她十分有信心。
“你是说……整个星球都会被吸进去？那么进入次元空间之后会怎么样？还是像现在一样的状况？一样的战斗？”
戚玥摇摇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们谁都没有经历过，有可能变异夔们会知道情况但是我们无法与之沟通。唯一的近似可能是，用虫洞穿梭的经历进行推论，如果其内部结构和方式与虫洞内部十分类似……我也是用这种方式建立模型，并发出建议通告的。”
邢天和的云天号机甲再一次漂亮的转体之后，连斩了两只变异之后变得更小，躯体更坚硬，牙齿和爪子更加锐利的变异夔。终于将附近的所有拥有飞行能力的变异夔全部清除。
他得了空闲，大略看了一下戚玥的通告，皱着眉头道。
通讯中断，物理定律未知，甚至进入次元空间之后可能会发生两个人前一刻还挨在一起，而后一刻就分离几百万光年的情况。而且根据戚玥所说，在次元空间中，空间和距离以及长距离移动方式都可能发生改变。
就算知道这些，他能做的也很少。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想要抽身离开已经不太可能，既然终究是要陷落的，那么……
“戚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相信这不是人类的最后机会，而我们繁衍了这么多的历史，拥有如此灿烂辉煌的文明，必定会继续下去，甚至是繁荣下去。”
戚玥乍一听到邢天和这话，不由一愣。
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都极少会说这种话，也极少听到。他们所处的环境都倾向务实，就连是谈到感情方面，也一字一句直戳要害，平铺直叙，很少会用些伤感或者过度情绪化的词句。
然而此时此刻，邢天和却说出了这种话。
戚玥心里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无法再在就这么站在这里，任凭他们被扯进次元空间去，与她断开联系。
“戚玥。”麦兜察觉到了她脑海中的想法，“不要冲动，记得你之前为我补充的虫洞通讯功能吗？我们可以利用它继续实现信息通联。”
“那并不稳定。”戚玥皱眉道，她手上以极快的速度将各种信息封装，建立API和备注，方便其他人进行操作，“况且我们并不知道进入的次元空间是否与虫洞类似。对于这个未知领域，我们知道的太少。”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你也进入其中亦于事无补不是吗？”麦兜劝道。
戚玥顿了顿，沉下声音：“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
“戚玥，你去哪？”珂追问。“你要过去？现在？你会被吸进去的！”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本地时空数据波动的十分厉害，就连之前没有报警的项目此刻也纷纷转变成红色。
“那这里怎么办？你走了谁来调度？”
“你。”戚玥道。
“我？”珂惊讶地叫了一声，她原本就大而水灵的双眼此刻瞪得更大。“我……我不行……”
戚玥一边穿着特殊的紧身宇航服，一边道：“你行的。珂，你只是提升了智力水平，但你仍然是原来的那个人。”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向她，“还记得吗？在索科塞斯机甲学院时，你邀请我一同观战，你那时候的自信？”
“我……”珂似乎也记起当时的情况。其实那并不遥远，甚至在她成为劫持犯离开联盟军方之前，她仍然有着极端的自信。
可是随着这场战争的推进以及戚玥对自己能力的逐步展示，这些自信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苏羽这时走上前来，轻抚着她的肩膀道：“你可以的。我来帮你。”
珂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戚玥将系统文档以及关键的API说明打开，然后道：“不过不用担心，军方那边我已经做了安排，而三颗星球在进入次元空间之后将失去联系。本地很可能没有任何威胁……如果有的话……”
“如果有，恐怕就是幕后的人类了。”珂替她将话说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别担心，我应付得了。”
她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
“很好。”
戚玥将手腕上的装置重置之后，快步向着这个穿梭机上的小型宇宙飞行器走去。同时，为了防止在进入次元空间之后飞行器失灵，她为自己的宇航服添加了机械动力组件。
飞行器快速被弹射出去，载着她一人向深谷星方向前进。
而她刚刚所在的穿梭机则在珂的调度之下向后退去，防止在即将到来的事件中受到波及。
“麦兜。”随着戚玥越来越接近深谷星，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叫麦兜的名字，“该说再见了。”
“戚玥，我可以……”
“任何方法都是有风险的，而我不能冒险。”她迅速打断它。
以她的了解，任何如今军方投入使用的智能系统都无法做到麦兜的独立、全面、智能，就算军方有新系统投入使用，其初始化的时间恐怕也需要至少一个月。
所以，她必须将麦兜留下，让她继续监控这个战场，为宇宙中的战斗提供助力。
毕竟，如果他们所有人进入次元空间而无法生还，当变异夔再度到来之时，军方仍将面对一个艰难的局面。
然而如果真的将权限授予军方，她便不得不擦去其所有个人信息。
这等于是擦去麦兜对她的记忆。
哪怕麦兜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只是她创造的智能系统，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也早已对它产生了情感。
让它忘了自己，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却是她必须做的决定。
哪怕有一丝的风险，会泄露她是从三千年前的世界到达这里，她的躯体的属性是变异成功，甚至可能是时空变异成功，都将引来不可预知的麻烦，甚至威胁到她的生命。
她毫不怀疑这点。
“接通邢司令的通讯。”戚玥终于一字字地说。
“戚玥同学。”邢文很快有了答复。
“我已经将所有信息传回，你应该已经看到。”
“是的，戚玥，我感谢你对人类联盟军方以及整个人类所做的贡献。”
“现在我需要你来接管指令系统和信息系统的智能最高权限。”戚玥尽量冷静地说道，“就像您之前提出的，而我的要求仍然是，这个权限不能进行任何转移，而且除了我指定的技术人员之外，不能被任何其他人获得，或者更改。”
“我答应你。”邢文没有一点犹豫。
戚玥咬牙道：“我相信你。”
“IDEL 版本
几乎在一瞬间，这一行字于邢文的眼前展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信息和图像如同爆炸一般向四面八方喷射而出，瞬间布满了所有的全息投影区域。
很快，信息各归各位，以极其生动而清晰的方式在他和所有控制室中的人眼前流动着，诠释着如今整个战场上的全部动态资料。
“最高权限者扫描，载入生物信息，行为习惯分析，语言习惯分析，心里习惯分析，脑活动基本资料……”
“状况汇报：时空异常紊乱剧烈，地点：小麦哲伦星系M星区，坐标……”
“麦兜，再见。”
就在戚玥话音刚落，从深谷星向天空看去，附近所有的星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整个星球被笼罩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就算是人工照明也全部消失，伸手不见五指。
“天……”
从沃达菲舰队最外围的战舰上看去，他们眼前的景物一个个消失，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吸进了永世隔离的深渊一般，快的让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那一艘艘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战舰，就这么凭空从宇宙中不见了。
“是虫洞穿梭吗？”路安立刻提出疑问。
他所在的主舰并不在被黑暗覆盖的范围之内，但是他手下有几乎三分之二的小型战舰遭到波及。
“报告，不是！”
“怎么回事。”
“看！司徒莫尔特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0 0明天考试，考完试要赶一个课程作业，不过我觉得在圣诞节前完成的问题不大了。（前两天还真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