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第一章 雷雨夜惊魂
“格格，嬷嬷求您，多少吃点吧。”站在床前的中年嬷嬷不停地劝着她口中的格格，伸手轻轻拉扯着锦被，无奈裹在被中的人死死拽着被角不松手。
乌拉那拉氏瑚图玲阿，乃是镶黄旗佐领那尔布之嫡女。其母那尔布嫡妻完颜氏在生她时难产而死，据容嬷嬷所说，完颜氏在生下她后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福儿”就撒手而去了，瑚图玲阿这个名字还是在生她之前完颜氏就求阿那尔布取好的。
完颜氏去了半年后继夫人就进门了，紧接着不到一年就诞下嫡子，本来在家中就不太引人注意的福儿就更没了多少存在感。那尔布身为佐领，从不管后院中事，继夫人就将福儿和她的奶嬷嬷一起划到了最僻静的一个院子中住着。
幸得八旗的姑奶奶都是要参加选秀的，说不定有朝一日就成了枝头凤凰，故此继夫人倒也不敢过于欺辱福儿和容嬷嬷主仆，吃喝不短缺了份例，只是节庆家宴等从不让福儿出席。家中奴才虽说不至于奴大欺主，但是谁也不敢得罪当家的继夫人与这主仆二人交好。因此，整个佐领府中似乎忘记了还有福儿这位嫡出的大格格。
此时，福儿已经长到了十岁，这十年她和容嬷嬷在这家中一隅安安静静的生活着，她的阿玛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女，而除了自己的存在证明着额娘的曾经存在之外，在这世间似乎已经找不到一丝丝的痕迹。
“嬷嬷，”福儿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瓮声瓮气，不太清晰，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今天是八月初五，福儿大弟弟也是佐领那尔布嫡长子乌拉那拉博敦的生辰，全家人都聚在正厅为其庆祝，甚至连阿玛都告假特地回来参加家宴。
可是，十年来家中人没有一个记着自己的生辰，甚至连阿玛都忘记了额娘的忌日，太小的时候，福儿不清楚事实，懵懵懂懂的过了五年，五岁之后，每到自己生辰，福儿便于容嬷嬷一道上城外慈云庵为额娘上香，回来便将自己裹在被中哭一场。
今天，也许是家中过于热闹刺激了福儿，也许是小姑娘慢慢长大，开始学会了思考，知道了爱恨，心中又难过了。
“格格，”容嬷嬷轻轻拍着被子，轻声哄劝着，“夫人去的早，苦了格格了，格格不怕，万事有嬷嬷在的，再过几年就该选秀了，格格颜色出众，举止端庄，必定是指给八旗世家做嫡福晋的。”
福儿不说话了，其实她明白嬷嬷不过是在宽她的心，现在家中有继夫人当家，继夫人自己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若是选秀自己留了牌子，由今上指婚还有一丝希望，若撂了牌子，这辈子她就算老死家中，恐怕也没有人在意的。
“嬷嬷，我想额娘了。”福儿从被子里伸出头来，还未长开的鹅蛋脸上带着些婴儿肥，一双杏眼水波流转，稍稍能看出些少女的摸样，微红的眼睛看着让人心疼。
“嬷嬷，我们去看额娘好不好？”
“好……好，格格先用点克食，奴婢去安排马车。”容嬷嬷将福儿扶起做到摆好膳食的桌旁，转身抹了把眼泪出门去了。
由于今天家中有家宴，还有几位那尔布的好友前来，下人奴才都忙忙碌碌，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福儿。
此时她和容嬷嬷正坐在马车里往慈云庵去，驾车的小厮洪德曾经在府里犯过事，差点被继夫人打死，后来还是福儿让容嬷嬷给他送了两剂药才挺过来。因此，福儿每次有需要到外面办的事情都是洪德给跑腿的，去慈云庵上香也都由他驾车送去，否则，在府中还真怕没有福儿能使得动的奴才了。
马车出了城，往南行了一个时辰就停了，容嬷嬷先下了车，扶着福儿下来。福儿下车后深吸了口气，上次出门是刚开春，树上的嫩芽都还没发出来，现在都已经快入秋了。
因为福儿来慈云庵惯常是要住上一晚的，容嬷嬷便如往常般交代洪德先回府中，明日午时过后再来接格格。
这慈云庵在山顶，去庵中烧香拜神的人都必须在山脚下车，徒步爬到山顶，方显心诚。容嬷嬷提上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祭品和平时福儿所抄写的经书，主仆二人就向着山顶的慈云庵而去。
沿着阶梯拾步而上，现在非节庆之时，故山道上除了福儿和容嬷嬷之外，并不见人影。主仆二人缓缓行着，容嬷嬷时而掏出手帕为福儿擦去额上汗水，两旁的林中偶有鸟雀飞过，“啾啾”之声不绝于耳，却更显得山中静谧。
“嬷嬷，歇歇吧。”福儿心疼容嬷嬷一直照顾着她，自己脸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一擦，便开口要休息休息。
容嬷嬷拿出一张锦帕，铺在路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扶着福儿坐下来。
“嬷嬷，你也坐啊。”福儿伸手拉了拉容嬷嬷，虽说家世出生注定了两人主仆分明，但对着自己的奶嬷嬷，而且是一直代替了额娘照顾自己的嬷嬷，福儿总还是尽最大可能的对容嬷嬷好。
“谢格格。”容嬷嬷谢了礼才斜身坐在石头上，“格格是否饿了，可要用些点心？”
“不用了，横竖走了大半的路了，喝口水就好。”容嬷嬷从食盒中取出水袋，福儿自己拿起水杯，接了半杯水喝了。
“这山中的氛围倒是比家中要好了不少，到底是佛门清净之地，不见半点红尘烦扰。”福儿满是感慨的说道。
“格格……”容嬷嬷心中一惊，格格千万不要想不开，看破红尘去了。
只是容嬷嬷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山道上有脚步声接近，福儿赶紧背过身去，低头不语，直到脚步声稍远，才又转过身来。
匆匆经过的五人似乎并未在意路边休息的主仆，个个面容严肃，目不斜视。前头一人面貌举止都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之感，后面跟着的四人脚步沉稳，身上还有肃杀戾气。
不过这一切丝毫未影响到福儿，又和容嬷嬷闲话了片刻，便起身继续向山上行去。
又走了约两刻钟，就隐隐看见了慈云庵的山门，站在慈云庵的门前，闻到丝丝的香火味道，福儿回头，居高临下看着满山风景，此时已近日暮，低沉的钟声从庵中传来，嗡嗡不绝回荡在夕阳里。
今天的夕阳不若平常那样的橙红含蓄，也没有火烧云一样的张扬炽热，而是在血样的红色里夹着暗淡的灰色。
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福儿压下心头一点点的不安，和容嬷嬷一起走进了慈云庵的山门。
慈云庵的小师父在前方带路，福儿先到了大殿前面的功德箱，双手合十行了佛礼，容嬷嬷从荷包里掏出十来两的散碎银子，捐做了功德钱。然后才继续走到后殿往生牌位处，其实福儿额娘在此并未立牌位，只是将容嬷嬷藏下的一副完颜氏的画像供奉在此，每次前来拜祭就将平日所抄写的地藏经置于佛龛中，并为完颜氏诵经九九八十一遍，然后在庵中住上一晚，第二日再诵经八十一遍才启程回府。
这次临时起意，到的时间有些晚，福儿于是连斋饭也不用了，将经书供在佛龛里，便直接跪在蒲团之上默默诵起经书来。
等到八十一遍经书念完，时间已到亥时了。容嬷嬷提着灯笼，引着福儿向后面的厢房去安置。
略用了几口素斋之后，福儿便放下碗筷，今日她心中始终有着不安，没有多少胃口，容嬷嬷劝了几句，见她实在是乏了便收拾了桌面，打来水伺候洗漱了。
福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按理已是初秋了，入夜后天该凉些，她却觉得有些闷热，闷得人内心烦躁不安，莫非是要下雨么？
果然，福儿迷迷糊糊躺到子时时分，半梦半醒间听见隐隐的雷声，窗外还有闪电。
“吱呀——”一声，门开了，容嬷嬷手提着灯笼走进屋来。
“嬷嬷，怎么了？”福儿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格格，”容嬷嬷走到床前，将薄被提了提，盖住福儿的肩膀，“奴婢见外面打雷闪电的，怕格格睡不好，过来看看，一会子还得下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格格要注意身子。”
“我知道的，嬷嬷。”福儿伸出手握着容嬷嬷的手，“嬷嬷去休息吧，你照顾我一整天了，打雷闪电怕什么，额娘肯定会保佑我的。”
容嬷嬷又交代了一阵，才去了隔壁屋子休息，容嬷嬷走后，福儿反而睡不着了，又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后，索性起床穿好衣裳，轻轻出了屋，沿着屋檐慢慢往外走着。
此时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打在房檐上嘀嗒作响。
福儿静静立在屋檐转角处的阴影里，伸出手到屋檐外接落下的雨水，突然她盯住对面的一间屋子，死死移不开眼。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间或的闪电亮一下，屋中却点着灯，几个人影印在床上，影影绰绰，似是两个人押着一个人，另有一个人拿着酒杯样的东西，往被按住的那人口中灌着什么。
福儿大气都不敢出，心急剧跳着，轻轻的一步一步移到屋檐转角的另一侧，贴着墙壁，只从墙边稍稍露出半张脸，偷偷看着那屋里的动静。
约么一盏茶之后，那屋子房门打开，走出来了五个人，最后一人关上房门后五人一起穿过院廊往外面走去。此时天上降下一个闪电，福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五个人正是今天白日在山道上见过的一行。
福儿静静呆着不敢动，直到腿都有些酸了，才感觉心跳有慢慢回落的趋势，正打算静悄悄的回房，却看见那屋的门再次打开，走出来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扶着墙壁也向外面走去。
鬼使神差般，福儿提了提裙摆，居然沿着回廊，走出院门，追着那个身影而去。
福儿悄悄跟着前面的身影，那人一路不停，直直出了慈云庵的山门。到了大殿前面的时候，已经没有屋檐可以遮雨，而雨势却是越来越大，雷声和闪电也是越来越密集。
福儿看了看已经出了门的那人，咬咬牙，将手放在额前略挡一挡雨势，依旧跟了上去。
出了山门，前方之人并没有向山下去，反而沿着慈云庵外小道向后山走去，福儿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每每雷声响起时心就被吓得一跳。
沿着小道走了一刻钟左右，此时都看不见慈云庵了，周围的树林影影绰绰，仿佛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下一刻就会扑到面前来一般，福儿不由偷偷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抓着衣袖口。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惊天动地的一声雷鸣，刚好劈在福儿身旁的一棵大树上。
“啊——”本就心中惊惧不已，被好奇心驱使着强压下惊恐的福儿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尖叫在雷声后响彻子夜密林。
乌拉那拉氏瑚图玲阿，乃是镶黄旗佐领那尔布之嫡女。其母那尔布嫡妻完颜氏在生她时难产而死，据容嬷嬷所说，完颜氏在生下她后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福儿”就撒手而去了，瑚图玲阿这个名字还是在生她之前完颜氏就求阿那尔布取好的。
完颜氏去了半年后继夫人就进门了，紧接着不到一年就诞下嫡子，本来在家中就不太引人注意的福儿就更没了多少存在感。那尔布身为佐领，从不管后院中事，继夫人就将福儿和她的奶嬷嬷一起划到了最僻静的一个院子中住着。
幸得八旗的姑奶奶都是要参加选秀的，说不定有朝一日就成了枝头凤凰，故此继夫人倒也不敢过于欺辱福儿和容嬷嬷主仆，吃喝不短缺了份例，只是节庆家宴等从不让福儿出席。家中奴才虽说不至于奴大欺主，但是谁也不敢得罪当家的继夫人与这主仆二人交好。因此，整个佐领府中似乎忘记了还有福儿这位嫡出的大格格。
此时，福儿已经长到了十岁，这十年她和容嬷嬷在这家中一隅安安静静的生活着，她的阿玛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嫡女，而除了自己的存在证明着额娘的曾经存在之外，在这世间似乎已经找不到一丝丝的痕迹。
“嬷嬷，”福儿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瓮声瓮气，不太清晰，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今天是八月初五，福儿大弟弟也是佐领那尔布嫡长子乌拉那拉博敦的生辰，全家人都聚在正厅为其庆祝，甚至连阿玛都告假特地回来参加家宴。
可是，十年来家中人没有一个记着自己的生辰，甚至连阿玛都忘记了额娘的忌日，太小的时候，福儿不清楚事实，懵懵懂懂的过了五年，五岁之后，每到自己生辰，福儿便于容嬷嬷一道上城外慈云庵为额娘上香，回来便将自己裹在被中哭一场。
今天，也许是家中过于热闹刺激了福儿，也许是小姑娘慢慢长大，开始学会了思考，知道了爱恨，心中又难过了。
“格格，”容嬷嬷轻轻拍着被子，轻声哄劝着，“夫人去的早，苦了格格了，格格不怕，万事有嬷嬷在的，再过几年就该选秀了，格格颜色出众，举止端庄，必定是指给八旗世家做嫡福晋的。”
福儿不说话了，其实她明白嬷嬷不过是在宽她的心，现在家中有继夫人当家，继夫人自己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若是选秀自己留了牌子，由今上指婚还有一丝希望，若撂了牌子，这辈子她就算老死家中，恐怕也没有人在意的。
“嬷嬷，我想额娘了。”福儿从被子里伸出头来，还未长开的鹅蛋脸上带着些婴儿肥，一双杏眼水波流转，稍稍能看出些少女的摸样，微红的眼睛看着让人心疼。
“嬷嬷，我们去看额娘好不好？”
“好……好，格格先用点克食，奴婢去安排马车。”容嬷嬷将福儿扶起做到摆好膳食的桌旁，转身抹了把眼泪出门去了。
由于今天家中有家宴，还有几位那尔布的好友前来，下人奴才都忙忙碌碌，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福儿。
此时她和容嬷嬷正坐在马车里往慈云庵去，驾车的小厮洪德曾经在府里犯过事，差点被继夫人打死，后来还是福儿让容嬷嬷给他送了两剂药才挺过来。因此，福儿每次有需要到外面办的事情都是洪德给跑腿的，去慈云庵上香也都由他驾车送去，否则，在府中还真怕没有福儿能使得动的奴才了。
马车出了城，往南行了一个时辰就停了，容嬷嬷先下了车，扶着福儿下来。福儿下车后深吸了口气，上次出门是刚开春，树上的嫩芽都还没发出来，现在都已经快入秋了。
因为福儿来慈云庵惯常是要住上一晚的，容嬷嬷便如往常般交代洪德先回府中，明日午时过后再来接格格。
这慈云庵在山顶，去庵中烧香拜神的人都必须在山脚下车，徒步爬到山顶，方显心诚。容嬷嬷提上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祭品和平时福儿所抄写的经书，主仆二人就向着山顶的慈云庵而去。
沿着阶梯拾步而上，现在非节庆之时，故山道上除了福儿和容嬷嬷之外，并不见人影。主仆二人缓缓行着，容嬷嬷时而掏出手帕为福儿擦去额上汗水，两旁的林中偶有鸟雀飞过，“啾啾”之声不绝于耳，却更显得山中静谧。
“嬷嬷，歇歇吧。”福儿心疼容嬷嬷一直照顾着她，自己脸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一擦，便开口要休息休息。
容嬷嬷拿出一张锦帕，铺在路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扶着福儿坐下来。
“嬷嬷，你也坐啊。”福儿伸手拉了拉容嬷嬷，虽说家世出生注定了两人主仆分明，但对着自己的奶嬷嬷，而且是一直代替了额娘照顾自己的嬷嬷，福儿总还是尽最大可能的对容嬷嬷好。
“谢格格。”容嬷嬷谢了礼才斜身坐在石头上，“格格是否饿了，可要用些点心？”
“不用了，横竖走了大半的路了，喝口水就好。”容嬷嬷从食盒中取出水袋，福儿自己拿起水杯，接了半杯水喝了。
“这山中的氛围倒是比家中要好了不少，到底是佛门清净之地，不见半点红尘烦扰。”福儿满是感慨的说道。
“格格……”容嬷嬷心中一惊，格格千万不要想不开，看破红尘去了。
只是容嬷嬷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山道上有脚步声接近，福儿赶紧背过身去，低头不语，直到脚步声稍远，才又转过身来。
匆匆经过的五人似乎并未在意路边休息的主仆，个个面容严肃，目不斜视。前头一人面貌举止都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之感，后面跟着的四人脚步沉稳，身上还有肃杀戾气。
不过这一切丝毫未影响到福儿，又和容嬷嬷闲话了片刻，便起身继续向山上行去。
又走了约两刻钟，就隐隐看见了慈云庵的山门，站在慈云庵的门前，闻到丝丝的香火味道，福儿回头，居高临下看着满山风景，此时已近日暮，低沉的钟声从庵中传来，嗡嗡不绝回荡在夕阳里。
今天的夕阳不若平常那样的橙红含蓄，也没有火烧云一样的张扬炽热，而是在血样的红色里夹着暗淡的灰色。
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福儿压下心头一点点的不安，和容嬷嬷一起走进了慈云庵的山门。
慈云庵的小师父在前方带路，福儿先到了大殿前面的功德箱，双手合十行了佛礼，容嬷嬷从荷包里掏出十来两的散碎银子，捐做了功德钱。然后才继续走到后殿往生牌位处，其实福儿额娘在此并未立牌位，只是将容嬷嬷藏下的一副完颜氏的画像供奉在此，每次前来拜祭就将平日所抄写的地藏经置于佛龛中，并为完颜氏诵经九九八十一遍，然后在庵中住上一晚，第二日再诵经八十一遍才启程回府。
这次临时起意，到的时间有些晚，福儿于是连斋饭也不用了，将经书供在佛龛里，便直接跪在蒲团之上默默诵起经书来。
等到八十一遍经书念完，时间已到亥时了。容嬷嬷提着灯笼，引着福儿向后面的厢房去安置。
略用了几口素斋之后，福儿便放下碗筷，今日她心中始终有着不安，没有多少胃口，容嬷嬷劝了几句，见她实在是乏了便收拾了桌面，打来水伺候洗漱了。
福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按理已是初秋了，入夜后天该凉些，她却觉得有些闷热，闷得人内心烦躁不安，莫非是要下雨么？
果然，福儿迷迷糊糊躺到子时时分，半梦半醒间听见隐隐的雷声，窗外还有闪电。
“吱呀——”一声，门开了，容嬷嬷手提着灯笼走进屋来。
“嬷嬷，怎么了？”福儿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格格，”容嬷嬷走到床前，将薄被提了提，盖住福儿的肩膀，“奴婢见外面打雷闪电的，怕格格睡不好，过来看看，一会子还得下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格格要注意身子。”
“我知道的，嬷嬷。”福儿伸出手握着容嬷嬷的手，“嬷嬷去休息吧，你照顾我一整天了，打雷闪电怕什么，额娘肯定会保佑我的。”
容嬷嬷又交代了一阵，才去了隔壁屋子休息，容嬷嬷走后，福儿反而睡不着了，又在床上翻了几次身后，索性起床穿好衣裳，轻轻出了屋，沿着屋檐慢慢往外走着。
此时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打在房檐上嘀嗒作响。
福儿静静立在屋檐转角处的阴影里，伸出手到屋檐外接落下的雨水，突然她盯住对面的一间屋子，死死移不开眼。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间或的闪电亮一下，屋中却点着灯，几个人影印在床上，影影绰绰，似是两个人押着一个人，另有一个人拿着酒杯样的东西，往被按住的那人口中灌着什么。
福儿大气都不敢出，心急剧跳着，轻轻的一步一步移到屋檐转角的另一侧，贴着墙壁，只从墙边稍稍露出半张脸，偷偷看着那屋里的动静。
约么一盏茶之后，那屋子房门打开，走出来了五个人，最后一人关上房门后五人一起穿过院廊往外面走去。此时天上降下一个闪电，福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五个人正是今天白日在山道上见过的一行。
福儿静静呆着不敢动，直到腿都有些酸了，才感觉心跳有慢慢回落的趋势，正打算静悄悄的回房，却看见那屋的门再次打开，走出来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扶着墙壁也向外面走去。
鬼使神差般，福儿提了提裙摆，居然沿着回廊，走出院门，追着那个身影而去。
福儿悄悄跟着前面的身影，那人一路不停，直直出了慈云庵的山门。到了大殿前面的时候，已经没有屋檐可以遮雨，而雨势却是越来越大，雷声和闪电也是越来越密集。
福儿看了看已经出了门的那人，咬咬牙，将手放在额前略挡一挡雨势，依旧跟了上去。
出了山门，前方之人并没有向山下去，反而沿着慈云庵外小道向后山走去，福儿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每每雷声响起时心就被吓得一跳。
沿着小道走了一刻钟左右，此时都看不见慈云庵了，周围的树林影影绰绰，仿佛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下一刻就会扑到面前来一般，福儿不由偷偷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抓着衣袖口。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惊天动地的一声雷鸣，刚好劈在福儿身旁的一棵大树上。
“啊——”本就心中惊惧不已，被好奇心驱使着强压下惊恐的福儿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尖叫在雷声后响彻子夜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