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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5第四十三回

    崔嫣讶异,竟是忘了抽出臂,本是该笔直拒绝了,却是鬼使神差并不言语。探视养娘杨氏,哪日都行,她积了好些日子假,只要提前报备一声,出府回家也是合情合理,可这口气一赌了上,便再难下去。她偏偏想此刻暂且离了这甄宅,离他愈远愈好,甚至想若是私离了宅院,就算是被执一顿家法赶出甄宅,再不见他,倒也是庆幸之事。

    甄廷晖虽一口承诺带她出府探人去,免不了也是有些一时冲动,多少还是惴惴,想着自己近日虽是表现尚可,父亲管得宽松了些,毕竟出门还是得经允可,只此话已出,若是反嘴,岂不是叫面前这妮子瞧贬了,况且见她私下偷偷摸摸地落泪,该是真已想家想到了极致,起了些惜玉怜香之心,终是决定下来,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畏惧,信誓旦旦保证:“不妨,咱们快去快回,你家离咱们府上也不过几条街巷,近得很,我叫青哥那小子守在侧院,届时给咱们开门便好了。”

    崔嫣再不犹豫,点头答应。甄廷晖见她应承下来了,喜不自胜,将原本心头的后怕老早抛却一边,一想着能单独同她相处一回,连那家法都顾忌不上了,叫她先候着,先匆匆去嘱咐了青哥一通,才复转回来,同崔嫣借了夜色,经了侧院,悄悄离了宅子。

    虽是已进了夜,未及宵禁时分,街上尚有三两人群,犹风月场所林立的柜坊街市,还是颇为热闹。

    甄廷晖怕被人瞧见,领了崔嫣避走短巷隐道。他是个风月领袖,花柳班首,久不出来胡混,早就闷杀了,隐约听得墙外欢笑人声飘来,已是万虫挠心,痒得不得了,霎时恨不能立马呼朋引伴,去往相熟馆肆好生放纵一回得好,待崔嫣见他神色不对头,东张西望,疑问了两句,他才回了神,扭过颈子朝崔嫣道:“嫣儿,稍后你见了你乳母,再同我去逛一逛夜市可好?”

    崔嫣出来呼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行走一番,动出一身碎汗,胸口已是宽敞了一些,愈发不愿回去那叫人憋气的樊笼,听他这话,也只是飞快应道:“好哇,全听少爷的。”甄廷晖料不到她今日大大变作另一个人,非但有求必应,还恁爽快,早已暗下雀跃欢呼。

    不消一炷香的辰光,俩人已是到了崔家屋院侧门。崔嫣怕被人看见不好,非叫甄廷晖在巷口等着,自己则咚咚扣了门环。开门的正是小婵,一见自家姑娘,又是惊又是喜,来不及多问便一拍腿脚:“这可不巧!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老爷夫人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中。”

    原许氏又不知从哪里听说,邻县一家精舍中的观音显灵,有求必应,拉了自家夫君一同去拜神求子,崔妙是闲不住的人,听闻能出彭城,缠死了要去,于是一家三口前日天还没亮便一同出发了,其后捎了口信回来说是须戒斋驻庙,供奉香火个三五日,方显心诚,现下还没回家。

    崔嫣虽是碰不到爹爹的面,进了自家的小院落,闻到自个家的味道,已是安定许多,连声吩咐快将养娘叫出来,不要声张。小婵忙轻巧去将杨氏请出来。

    天色已全黑下来,小婵持着一盏烛同杨氏出来。杨氏初初一听是大姐儿回来了,已是心潮激动,老步子踉跄地急匆匆赶来了侧院,再借着微弱灯火一瞧,果真是崔嫣,滚下两行老泪,扑上前去抱了她,哭道:

    “小姐你好狠的心啊,离家这么些日子,也不回来看看奶娘……奶娘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日后就是想看也难得看到了啊!”因夜色中看不大清楚,只得用手哆哆嗦嗦地由头摸到腰,看看瘦了还是胖了。

    崔嫣嗅到养娘身上的熟悉气息,又如孩童病中时被杨氏抱在怀中抚摸,这些日子的记挂与这两日的万重委屈全部奔涌而上,将杨氏揽得紧紧,也是哭道:“妈妈!初儿再也不离你啦……初儿要回来,再也不回甄家了。”她自幼丧母,由杨氏一手拉扯大,私底下亲热时常将杨氏喊做妈妈,此下更不例外。

    杨氏听得小姐这样说,却是收住眼泪,试探问道:“是不是甄家人待你不好?”

    崔嫣漏夜赶回来,一见面便哭诉不愿回去,定是受了什么屈辱,到底是做使女,主子再怎样大度和善,哪能像在家中一样被人捧着。她毕竟岁数大,心思稳重,此刻也不好继续哭啼引得崔嫣发愁,也知崔嫣半夜偷偷回来,怕是未经允许,契期未满若再断了约,只怕要被施惩受罚,于是抹净泪水,强忍不舍,反倒安慰起来:“小姐再忍一忍,所余辰光不多了,日子转瞬即过,待时候一到,回了家中,奶娘拼了命再也不许别人欺负你,从此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将你夺了去,你去哪儿奶娘便跟着你去,咱们娘儿俩一起好生生地过,可好?”

    俩人又是靠颈低诉一番,正是伤感,木门一响,小婵反应快,忙跑过去贴了那门缝,竖起耳朵。只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声音:

    “丫头,……在不在里头啊?”

    原甄廷晖在巷子口立了大半天,迟迟等不到崔嫣回来,一个人恁的无聊透顶,竟是上了崔家侧门打探起来。崔嫣忙吩咐小婵将门闩拔下,放了甄廷晖进来。

    杨氏一见突然窜出个修身玉立、着新青直裰的端美少年,吓了一跳,由崔嫣解释之下,才知竟是甄家宅子上的少爷,再一细想,心忖自家姑娘在甄家公子陪同下夜半回家,关系绝匪浅。她也由主母许氏处听得几分关于那甄少爷的风流轶事与狂放行端,此刻心内咚咚直跳,三分紧张,两分慌乱,一双眼盯于甄廷晖身上,上下左右打量,毫不偏离。

    小婵也是有类似揣测,见杨氏宛若打量女婿一般地瞄准那甄家公子,眼中满是审视,不由暗自一笑。崔嫣见甄廷晖莽莽撞撞闯了入内,已是有些不安,再见小婵发笑,更是尴尬,虽留恋不舍,还是同养娘告了辞,打算先行回去。

    甄廷晖正是欲同崔嫣前后离去,却见那老妇人冲了上前,一把扯住自己的袖子,拦了下来,继而竟是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在夜色中哽咽恳请:

    “甄家少爷,我家姑娘虽不及你们官门名户的孩子身娇肉贵,却也是我这婆子从小放在手心的宝贝,如今在你家当差,若是有什么不细致不周全的地方,得罪了府上贵人,还望少爷大量,帮忙周旋担待着,千万别委屈了我家这可怜的姑娘!老奴日后就算是为少爷早佛祖前日夜祝祷,自折阳寿也是心甘情愿的!”

    杨氏尚牵挂着崔嫣那番哭辞,虽口上声声劝她忍,可毕竟还有好一段时日熬,一想到自家姑娘在那甄家也不知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责难,便再也顾不得,见这甄府的公子哥儿与她走得近,就只有托付于他身上了。

    崔嫣忙搀起养娘,一扶了她起身,甫干涸的眼泪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抱了杨氏颈子,再也挪不开脚步,心想那人口口声声说得动人,却这样伤自己的心,什么男女情爱都是假的,唯独养娘才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一时胸内悲凉,哭得声音大了起来。

    甄廷晖从小至大都没曾经历过这种人情烟火的场面,见一老一少抱头痛哭,似是生离死别一般,竟是颇为撼然,平日口齿伶俐得近乎尖酸刻薄,此下却是有些吞吐:

    “好、好……好,我会、我会,照顾嫣儿的。”

    杨氏得了他保证,感恩不尽,一把推开崔嫣,复欲栽头跪下,这下子甄廷晖倒是眼疾手快,一下子将她拉了起来,脱口道:“老人家且放心,有我甄廷晖的一日,便不得委屈了你家姑娘!”

    杨氏见面前这少年眉目坦率,字字铿锵,待自己也很有几分客气,并不大像许氏说的那样不堪,放心许多。连那崔嫣见甄廷晖这一番回应举止,也是颇为瞠目,凝了泪迹,只恨不能扒了他,瞧瞧是不是别人戴上了甄廷晖的脸皮面具。

    几人正于小偏院中各怀心事,却听不远处零星碎步迫近,还伴着一串叮咚悦耳的小铃铛声。

    四人循声一望,只见一名约莫五六岁大、养得极是圆润的女童穿着花绸子小裙衫蹦跳而来,肥嘟嘟的娇矮一坨,还没到抽条的年纪,两团脸颊鼓若小丘,婴孩余肉未消,看得直叫人恨不得伸出手去捏那脸蛋儿肉一把得好,鼻头下,人中处挂着一道鼻涕,一颠一簸的,快要淌进了嘴巴。女童胸前挂着个长命锁,藕般胖腕戴着一串银镯,上头系着一排五彩缤纷的小铃铛,两条短短的肥腿儿半跃半跑,灵活得很,铃铛在半空撞来荡去,煞是清脆好听,见到崔嫣等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跑近前去,不清不楚地大着舌头喜滋滋喊:

    “大姐,你肥来了!”

    一豁嘴,黑洞洞一片,缺了两颗大板牙,原正是换乳牙的年岁,说话漏风,一边说着,一边如狮子滚绣球一般噔噔冲到崔嫣跟前,扯住她衣角,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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