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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5Chapter45

    赵枚跟着钱易从侧门进入大厦。

    正门处,挤满了各大报刊杂志的记者。

    Jane正派人为记者们分准备小礼品。

    钱易领着她从贵宾电梯直接上了36层。

    这一层整个是一间大型的会议室,玻璃顶层,星光耀眼。

    满室的华丽灯火,高层员工个个都是精妆华服。

    会场的主要过道都铺着细致华贵的红毯。

    Jane把记者们迎了进来。

    赵枚和这个场合显然格格不入。

    她找到一个角落站好。

    淡家儒穿着白色法式金属领扣衬衫黑色西装,黑色天鹅绒领结工整优雅。他身上有那种真正大家之后的磊落风姿,又兼接受最高贵的教育长大的人才有的雍容高贵,比普通商人多出来的儒雅气息,让他将最平常黑衣白衫穿出特别的俊逸风流。

    人群之中,他不需言语,自有一种别样的气度风华,满堂灯火似乎只照亮了他一个人,他之外的风景,都是阑珊处。

    这是他第一次置身在淡家儒将她隔离在外的另一个广袤天地,他顶天立地,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临场司仪乃是一知名访谈人物主持,她精神奕奕,介绍与会的高级主管,并且宣布DS香港执行总裁淡家儒先生将会在发布会开始前讲话。

    一个年老的董事首先站在台上,开始例行的讲话。

    赵枚百无聊赖,拿起鸡尾酒,一边喝一边偷看淡家儒偶尔侧身的身影。

    她喝下嘴中的酒,忽然无法吞咽。

    她听见他的声音。

    不是她所熟悉的温柔浅语,他的声音优雅中带着矜贵之意,上位者不自觉流露出的气度,让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枚只能听见耳边快门声不断响起。

    他的笑容极浅,却带着隐而不露的威势和意气风发,他的目光平和中带着锐利,让人觉得他在注视自己。

    赵枚沉溺于他瘦削温雅的英俊容貌,心动到无以复加,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内容。

    他头上的液晶显示屏正在播放着新产品的广告。

    她只管欣赏他,几乎没听清他的说话内容。

    待到她再次投入,只听见他温雅的嗓音继续响起,“这段时间,除了感谢各部门主管鼎力支持,以及各位员工的配合,我想要感谢一个人,她为我们DS香港提供了很多助力,是新产品顺利推出的大功臣,她就是周煜女士。”

    掌声如雷,赵枚跟循众人的目光,落在台下一位身材窈窕的黑裙女士身上。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上台,姿态大方地给了淡家儒一个拥抱。

    淡家儒退后一步,周煜微笑着向台下诸人致谢。

    赵枚忍不住握紧手中的杯子,哈,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Lisa小姐的中文名字,原来她叫周煜。

    钱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赵枚,Lisa只是他的合作伙伴,这次消除淡家玄的妨碍推出新产品,她出了不少主意。”

    “她什么时候调回香港的?”

    “四个月前。”

    赵枚吸了口气,“你放心,我没事,我知道。”

    没错,赵枚知道,可是忍不住心头涌出酸涩感。这个冰冷繁华又广阔奢华的淡家儒的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她的位置。而Lisa却可以站在他左右手的位置,帮助他在事业上更进一步。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里,坦白来说,真的是他呵护多一点,付出多一点。

    赵枚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童话故事里那只钻进鸡群的丑小鸭,这里没有她的位置。

    她退后两步,想要退场。

    钱易拉住她的手,“赵枚,一会儿还有高层餐会。”

    “不了,我先回去。”赵枚低下头,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钱易遍寻不到,淡家儒又被几个高层围住,只好放弃。

    她回忆着钱易带她来的路径,在黄金花纹图案的专属电梯前站定,后面有脚步声响起,她像被烫到了一样跳了一步后退一步,她低着头,只看见一些价值不菲的手工男士皮鞋。

    其中一双黑色卷边皮鞋那样熟悉,它们曾经静静躺在家里的鞋柜里。

    隔着几个穿着华丽的定制西装的中年高管,一张素净白皙的英俊面孔,与她遥遥相对。

    他没有把她拉过去,没有微笑,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眸光微动,静静凝视着她。

    赵枚忽然觉得脚尖像针扎一样难受。

    她真是愚蠢至极,她为何要跟着钱易到这里。

    仅仅是几秒钟,电梯门就已经关闭。

    她最最珍重心爱的男人的脸消失不见。

    她眼前的电梯门上的黄金雕花精美奢华到似乎在嘲笑她。

    她又想让他怎么做?

    难道牵着她这个不入流的妻子的手介绍给那些西装革履的高管?

    赵枚想了想,转到另一部电梯里。

    青白的金属壁反射着她的脸。

    她仔细地盯着自己模糊的倒影,仍然可以看见自己眼圈下的一点黑眼圈,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她没有化妆,更没有厚重的粉底遮蔽。

    这样的她,确实不能够出现在他的下属面前。

    身上的浅蓝色抹胸牛仔裙子的做旧处理,在这所高端现代的大厦里,显得那样不入流。

    难道让他把这样的她介绍给他的下属么?

    真是笑话。

    从侧门出来站在DS香港这幢36层的建筑前,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看着她,神态戒备。

    她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大块的钻石在掌心方向,刺痛她的皮肤。

    赵枚和淡家儒的结婚戒指,在淡老太太一直挑选珠宝的百年老字号定制,中间一颗方形大钻,四周镶了一圈小小的碎钻,内侧刻着两个人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不过,她暗暗想,如果把这个用来当做身份凭证的话,是会被那保安有礼貌地请出来吧?

    她实在没有力气,打电话让司机老郑来接她。他说,“赵小姐。”

    大概是她这个老婆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淡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改口教她夫人,或者是少奶奶。

    身后高跟鞋声响起,赵枚回头,那明艳女子愣了一下说,“赵小姐。”

    “Lisa。”赵枚低声说。

    她在Lisa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抬不起头,或许是因为她在很小很小的年纪,在淡家儒还不是她的,而是Lisa的。那个时候,她就对他抱着邪恶的觊觎之心,并且在Lisa温柔的关怀下努力抢夺着淡家儒。

    她觉得自己十分卑鄙。

    Lisa的声音从之前微微的愕然立刻变成公式化的标准女音,“赵小姐,淡先生此刻在楼上内部餐宴,请问是送您回去还是——?”

    “不用了,家中司机正开车过来。”

    赵枚看了看眼前的Lisa,她也将近30岁了,穿着黑色的阿玛尼直身裙,纯黑的长发盘成一个小小的圆髻,肤色健康,大红色的口红。

    她对赵枚笑了笑,笑容几乎完美,“赵小姐,好久不见。”

    Lisa伸出一只手,赵枚和她握手,感觉到她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好久不见。”

    Lisa笑着说,“小玫瑰,他是这样叫你的吧?时间过得这么快,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心机,像个孩子。”

    赵枚垂下眼帘,“坏孩子。”

    Lisa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比淡先生还大一岁,想一想我们如今认识也要将近十年了。当年我们在一起,没有人会觉得不登对,可是现在,我看起来就像他的大姐姐了。时光真是无情又善变的东西,它打磨女人的脸,让她们的皮肤变得粗糙而松弛。它同样磨砺男人,让他们像玉石一样发出深邃迷人的光芒。”

    赵枚听着一位虽然比自己年长,却看不到哪怕一条细纹的女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陪笑。

    一时无话,赵枚焦急地等着车,无意识地握紧包带。

    赵枚忽然发现,Lisa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的戒指,久久不动。

    赵枚下意识地想要拉长衣袖。

    “你们认识了多少年了?”

    赵枚想了想,说,“十二年。”

    Lisa忽然叹了口气,“即使是按时间来算的话,也是我输。如果是输给戴维伯爵小姐,我不甘心。如果是你的话,我不得不甘心。”

    她的话被淹没在老郑的刹车声里。

    Lisa笑着跟她告别,上了另一辆沉稳的黑色车子。

    老郑拉开车门,坐进去,脑中浮现Lisa的背影。

    这个女人曾经站在淡家儒的身边,亲切地叫他家儒,在他怀里撒娇,攀着他的肩膀喝酒。可是她现在叫他淡先生,语气恭谨,克制着自己的念念不忘,压抑着自己的情难自禁。

    她是一个既聪明又理智的女人,她对赵枚礼貌而周全,不带丝毫怨恨,她甚至为她的胜利送出祝福。

    可是赵枚真的胜了么?

    她不知道。

    淡家儒那样的男人,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一场战争的战利品。

    他控制战争,而不是让战争左右他。

    赵枚回到家,冲了一杯咖啡。

    醇然酸涩的蓝山,不加任何糖和牛奶。

    之后是一杯苏打水。

    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只喝酒和咖啡,竟然让她极度清醒。

    淡家儒有应酬,自然不会那么快回来。

    她缓步走到二楼,回到两个人的卧房。

    衣帽间在隔壁,屋中的摆设,就是一张定制的的大床,尺寸是KING的两倍,脚底是一个舒适的皮质软榻。

    没什么置物空间。

    淡家儒的公函文件一般都放在书房里,他的桌子是一套整齐的白色立体书柜,长而素雅,材料是上好的白橡木,GustavStickley亲手制造,制作时甚至不用一颗钉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公函,分门别类放在桌台上的立式小书架上。

    赵枚的手指拂过那些文件,按照日期和号码排列,什么都没有。

    她找了一圈,什么发现都没有。

    拉开抽屉找了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一个鼓胀的文件袋,文件袋下方则是一个白色的信封。

    赵枚先打开信封,那是——她和宁承业在兰桂坊喝啤酒的照片以及一个U盘。

    赵枚把U盘放进兜里,视线又被抽屉里面的一抹妖异红光吸引。

    赵枚把它取出来,如遭雷击,一动不动。

    她是一个无法追溯自己具体记忆到何年何月的人。

    其实这样的人很多,有几个人能够准确说出,我记得从几岁开始的事情?

    她记得赵承业曾经送给她的红衣芭比娃娃。

    她也同样记得奶奶眼镜的玳瑁边。

    同样也记得——许桂芝常握在手里的打火机。

    只是,她惊疑不定,三魂七魄都似乎不全。

    颤抖着把打火机归到原位,

    她开始扯起文件包封口的白线。

    “你在看什么?”

    沉郁温和的清润嗓音如水从耳畔滑过,赵枚却僵硬如一个木偶。

    她抬起头来,淡家儒的英俊面孔似蒙上一层冰霜,清湛黑眸中全是嘲讽之色,放佛冰封千里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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